程煜送秦蓁回酒店，一路上车厢里静寂无声，秦蓁的耳畔不停地响起程煜说的话。

他说记录下来就是永恒了。

他说见过她最美的那一刻，此后再见，亦如当初。

真的吗？真会如此吗？即使这些年她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在他心中，也能够像当初一样吗？

秦蓁没有答案，可是，可是他的语气那么真诚，那么纯粹。一直以来，压在她心中的那座大山开始摇晃，不再那么坚定。

“到了。”程煜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

秦蓁游离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朝窗外看一眼，酒店的标志牌是那么明亮。但是程煜轮廓分明的脸庞掩藏在阴影里，看上去有些落寞。

秦蓁握着门把的手停顿了下来，她说：“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程煜搭在方向盘的手又握紧了，明明她微不可查的抗拒和担心已经让他的心落入到灰烬之中，但是听到她示弱般的请求，那颗心又开始跳动起来，他听到自己哑着声音说道：“好。”

从以前到现在，对于她的要求，他从来都不舍得拒绝。

听到程煜的回答，秦蓁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她打开车门，下车。视线一直停在程煜身上，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秦蓁心中有些愧疚，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沉默地转身了。

车门关闭的声音似乎击在了程煜的心上，他转过头，透过玻璃窗注视着秦蓁越走越远。

他启动车子出发，车里安静得诡异，他打开了音乐，还是那首《富士山下》，低音醇厚的男声在车厢里响起，一股淡淡的悲伤从车里弥漫开来。这首歌他听了无数遍，都说是男生在劝女生放下，但是他是真的放下了吗？与其说他在劝女生放下，不如说他也在劝自己放下，富士山不可以占有，他再留恋也只得放下。

只是，妥协的放下真的会放下吗？

程煜不由加重脚下的油门，车子一瞬间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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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蓁慢吞吞地走到酒店的房间，她的心中一团乱麻，心底隐隐有些松动，只是等她再想松动一些，却再也松不了一分一毫，任凭她怎么努力，也只能撬动一个小角。

秦蓁有些泄气。

施渝一直在酒店等秦蓁，等听到门口出现了动静，她赶紧去开门，就看到秦蓁垂丧着脸，见到她后笑道：“施渝姐，你怎么还没睡？”

施渝皱眉：“要不要照照镜子，你笑得比哭还难看。”

秦蓁嘴角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她说：“有那么难看吗？”

“有。”

秦蓁不说话了。

施渝将秦蓁拉进来，给她倒了一杯水：“说吧，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其实很开心。”秦蓁露出了一抹笑容，温柔，甜蜜，畅快。可惜这抹畅快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就消失了。

施渝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和秦蓁相处这么长时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秦蓁的了。学生时代，她拼命地做各种兼职，去辅导班帮人补习，在网上帮人画几块钱的头像。后来，她开了工作室之后，更是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工作中，甚至还要求施渝将她所有的时间都排满。施渝知道，当年秦蓁家里破产欠下的钱，她一直记在心里，也一直在努力地还债。

她将所有的担子都挑在自己的身上，一时一刻都不敢放松，也不敢随意，就怕稍一放松，又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施渝温和地道：“蓁蓁，其实你可以放松一下，不需要这么紧绷的。”

秦蓁握着杯子的手颤抖了一下，她笑着道：“施渝姐，我知道的。”

又在逞强了。

施渝没多说什么，而是问道：“蓁蓁，此时此刻，不考虑任何情况，你心中最想做的是什么呢？

“不需要告诉我。”

她想联系程煜。

秦蓁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施渝了然：“你的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去做吧，你来澜城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大不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来澜城，也不来寻美艺术节。”

秦蓁没有说话。

睡觉时，秦蓁躺在床上，手机屏幕的光反射到秦蓁的脸上，映照出她纠结的神色。她紧抿双唇，像是下定了决心，将屏幕上的话发送了出去。

“程煜，明天一起去参观特展馆吗？”

信息发出的那一刹那，秦蓁便一直盯着屏幕，可是对面还没有回复，想起今天下车时他落寞的身影，她的心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好啊。”

对面回了消息，秦蓁的心落了下来，下一秒，她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可惜最后都删除了，隔着冰冷的屏幕，他们之间也仿佛隔了一层屏障，让秦蓁望而却步。

算了，明天早上再问他在哪见吧。

秦蓁刚准备熄灭屏幕，程煜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明天早上八点，我去酒店门口接你。”

“好的。”秦蓁立马回复了一个可爱的表情。

程煜对她的态度好像没有什么变化，秦蓁一直紧绷的心慢慢放松下来。

对话框最上面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秦蓁捧着手机，继续等着程煜的信息，然而等了好久，并没有等到程煜的消息，他在纠结什么？

秦蓁猜不到答案。

好在程煜的消息发过来：“蓁蓁，你的答案想好了吗？”

秦蓁盯着这句话发呆，握着手机的手久久未动，直到对方发来一个“晚安”的信息，她才惊醒过来。

程煜纠结那么久才发来消息，她若是不回，他该有多失望，多伤心。秦蓁斟酌着语言，发过去：“明天告诉你。”

“好。”

依旧是一个秒回的好字，可秦蓁仿佛听到了程煜无奈而又温柔的声音。

秦蓁熄灭手机，翻了一个身。施渝姐说的对，她脑中的弦绷得太久了，是该松一松，跟随她自己的心做一次决定了。

一夜无梦，秦蓁第二天醒来时，程煜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秦蓁匆匆忙忙地收拾好出门了，临出发前，她喊施渝一起走。

施渝拒绝：“我有那么亮吗？”

秦蓁从上到下地打量一番：“亮得扎人。”

施渝笑骂道：“你这嘴是粘满了刺吗？快走吧。”

秦蓁笑嘻嘻的，也不回答，在施渝的催促下，秦蓁终于走了。

临走之前，想起特展馆的邀请函，她匆匆忙忙地从包里掏出一张邀请函，看都没看就给了施渝。

施渝说：“蓁蓁，上次去过了，这次我就不去，你不用给我的。”

施渝作势就要还给她，秦蓁着急地走了：“我还有两张了。”

施渝只能笑笑地拿下了。

秦蓁一路小跑着上车：“不好意思啊，让你等这么久。”

天气寒冷，她的额头出现了细微的汗珠，程煜抽了一张面纸递给秦蓁：“下次不用这么着急。”

他的动作温柔，秦蓁稀里糊涂地接过面纸，愣愣地说：“好。”

随后，一个贝果和一瓶牛奶递到秦蓁面前：“早餐。”

秦蓁接过，贝果还是热的，看来是从家里热好的带过来的，秦蓁心中熨帖，干巴巴地说：“谢谢。”

程煜：“不用。”

秦蓁默默咬了一口贝果，橘子香甜的味道顿时充斥在整个口腔，口感虽有些粗糙，却很有嚼劲，是她喜欢的口味。她不禁看向程煜，他每次带她吃的东西都是她喜欢的。

秦蓁看得时间太久了，以至于程煜都感觉到了，他皱眉问道：“不合胃口吗？”

“没有。”秦蓁急忙回道，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橘子味的贝果？”

程煜瞄了秦蓁一眼，让秦蓁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他的眼神看上去那么冷？

“哦，随便买的。”程煜说道。

秦蓁松了一口气，若是程煜特地去买的，她怕自己承受不住他的情谊。

程煜听到她舒了一口气，眉眼的郁气有些重，原来她忘了她曾经在他耳边絮絮叨叨想吃的美食了。

他不禁加快了行驶的速度。

特展馆九点开始开放，他们到达的时间刚刚好，只是这个时间点，特展馆里的人并不是那么多，程煜带着秦蓁进来，都没有人要邀请函。

一进展厅，秦蓁就看到那幅《晓》，它挂在正中间的位置，较上次相比，展馆的人在上面又加了一个壁灯，灯光明亮，让画看上去更清晰，连一些不起眼的细节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比如橘猫旁边的草丛里落下的一些桂花，虽然颜色很淡，形状很小，但也能看清楚了。

因为灯光的效果好，她忍不住多看了一会。

程煜刚刚被展馆的工作人员拦住，向他汇报一些事。等他过来，就看到秦蓁在专注地看着那幅《晓》，连他走过来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程煜问道：“你喜欢这幅画？”

“当然喜欢。”秦蓁下意识地回道。

这是她画的所有画中，最喜欢的一幅。

“夜雪最近也会来特展馆。”

“我已经来了啊。”秦蓁看着画，也没想太多，顺口就答了。

程煜皱着眉，不理解秦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想半天自动理解为她想今天就看到夜雪。

于是他宽慰道：“嗯，等她来了我告诉你，引荐你们认识。”

秦蓁的脑子这才清醒过来，程煜想引荐她们认识。

但是，她就是夜雪啊！

秦蓁皱着眉头，试探性地道：“也许我就是夜雪了？”

程煜一怔，随后轻笑道：“你画的橘宝和这只猫很像，也可以这么说。”

他比对过，秦蓁画的橘宝与这幅画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何况，若秦蓁是夜雪，怎么会在C21呢？

秦蓁知道程煜不信她，便说：“我有邀请函，我拿给你看。”

程煜看到秦蓁那么认真的样子，心头一紧，若她真的是夜雪，那么这幅画中的少年是——她是不是一直都想着他？程煜的心跳开始加快，他不敢再妄想下去。

秦蓁从包里翻出邀请函，递给程煜：“你看。”

她手中的邀请函一看就不止一张，程煜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迅速地接过邀请函，翻开，再翻开。

都是秦蓁。

她不是夜雪。

程煜的余光看了一眼画中的少年，心中有一刹那的失落，他在期待什么。他收敛了一下神色，耐心地对秦蓁说：“蓁蓁，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若是你喜欢这幅画，我可以帮你买下来。”

秦蓁一听，赶紧将两张邀请函拿了过来，掀开。上面果然都写着“秦蓁”的名字，她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给“夜雪”的邀请函被她给施渝了。

她还想再解释，但是看程煜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会信了。而且她刚刚看了这里的工作人员，并没有看到上次给她送邀请函的那个小伙子。

算了，这个误会下次再解释吧。

下面时间充足了，会日更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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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