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吃醋了。”程煜叹了一口气，还是承认了，只要想到刚刚的画面，他的心就好像被无数的虫在啃噬，他在嫉妒，疯狂地嫉妒。

什么时候动心的，他也不知道。只是从前的他不会带女孩子去图书馆散心，不会和女孩子一起去喂橘宝，不会知道她来体育馆后，也巴巴地过来，更不会因为她到底喜不喜欢他而刨根问底，甚至连她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无法忍受……

程煜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他看到秦蓁的表情有点懵，甚至有些不敢置信。程煜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下去，他道：“秦蓁，不要在试探我，也不要再招惹我。”

他像是给这段相遇判了一个死刑，然后掠过秦蓁，向前走去。

秦蓁有点茫然，她只是不甘心地问一句，没想到程煜真的承认了，不仅承认了，还让她以后不要招惹他，这是什么理，搅乱了她的心湖，就一走了之吗？

她追了上去，拦住程煜：“程煜，你真的很过分诶。你每次都准备好一个有答案的问题来问我，如果我的反应不符合你的标准答案，你就给我判一个死刑，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我是人，不是你设定好的程序。喜不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难道我就不应该慎重地想一下吗？”

秦蓁的眉宇间泛起一丝恼怒，神情非常不满。她继续说道：“你回答我的问题不也犹豫了吗？难道因为这样我就要否定你的情绪是假的吗?”

秦蓁很激动也很生气，程煜的初衷并不是这样，他急忙道：“秦蓁，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是想否定秦蓁的感情，他只是不想给自己留有余地。他垂下眼眸，遮挡住自己眼中的思绪。

没想到秦蓁郑重地道：“程煜，我现在告诉你，我想清楚了。我喜欢你，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秦蓁语气真诚，眼神炙热而坚定，程煜忽然不敢看她。

秦蓁一直在纠结，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无法确定这份喜欢是不是真的喜欢，但是刚刚程煜想让他们俩之间就此结束时，她忽然就想明白了，她是喜欢他的。如今程煜不说话，她急道：“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敢答应吗？”

“带你去一个地方，若是你到时候想法还没有变，我再告诉你答案。”程煜的语气异常平静，平静到有些反常。

“嗯？”秦蓁疑惑，她看向程煜的眼睛，他的眼眸中仿佛有一层又一层的雾，遮住了他的想法，令她窥探不了他的心思。

秦蓁没有犹豫地说：“好。”

十月下旬的天气还是有点冷的，程煜陪着秦蓁去宿舍换了一套衣服才出发。

程煜带着秦蓁来到了一片破败的民房所在地，这里的房屋都很低矮，墙体斑驳，甚至有的墙皮都已经脱落了。

这里有很多的小巷子，程煜带着她七绕八绕的，期间还碰到一些坐在墙角的爷爷奶奶，他们神情麻木，面色困顿。看到程煜带着秦蓁回来，都忍不住打量着秦蓁。

而秦臻穿着一件白色镂空花瓣的风衣，看上去优雅又贵气，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程煜暗中帮她挡住那些打探的视线，但秦蓁还是有些不自在。

不一会儿就到了程煜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两居室的平房，刚到了门口，秦蓁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声，程煜打开门带着秦蓁进去了。

房间干净整洁，但是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书桌，应该是程煜的房间。房间矮□□仄，他们两个人在里面显得有些拥挤，而程煜高大的身影仿佛被天花板压了一头，顿显压抑。

隔壁的人听到了开门的动静，边咳边问道：“煜儿，是你回来了吗？”

“嗯，回来拿一下东西。”程煜说道，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又传过来，程煜急忙去隔壁倒了一杯水给她。

秦蓁透过门缝看过去，她睡在床上，面色暗沉憔悴，但若仔细看去，会发现她的眉宇间还遗留着美人的风韵，那双似死水般枯竭的杏眼和程煜的一模一样，只是程煜眼尾上扬，眼睛的轮廓更加锋利，也更有生机。

隔壁屋子最里面还有一个小厨房，中间用门板隔起来了，里面只有一扇小窗户，所以整个屋子略显昏暗。

秦蓁坐在书桌椅子上等程煜。书桌被整理得很干净，上面放了人工智能方面的专业书，正中间摊放着一本杂志，秦蓁随意扫了一眼，停在了作者后面的那两个字眼上——程煜。她再仔细看了一下内容，就是那天他在图书馆写的文章。

桌上还有几本杂志，秦蓁一一翻阅了目录，每本上面都有程煜发表的文章。她知道程煜的理科好，没想到他文章也写得这么好。

她静静地打量着这间屋子，倏忽间发现他的床头还挂了一幅画，画上面是一个小男孩。那幅画画得特别传神，秦蓁一下子就发现那个小男孩是程煜，他的手中拿着一支木槿花，神色冷峻。

程煜从母亲的房间出来，就看到秦蓁盯着床头的那幅画，神色微妙。秦蓁见程煜出来，便笑着问道：“这幅画是谁画的啊？还挺传神的。”

程煜眉头微皱，好像不愿提起，只是秦蓁一直期待着他回答，他便答道：“一个令人讨厌的人。”

他看向秦蓁，语气恶劣：“而且我也讨厌画画的人。”

“除了我，我知道你不讨厌我。”秦蓁自信地说。

程煜想反驳，却违背不了自己的心。

“那你怎么会把这幅画挂在这里了？”秦蓁接着问道。

程煜朝隔壁的房间看一眼，神情有了一丝丝的松动，他说：“妈妈挂的。”

秦蓁“哦”了一声，不再刨根问底，程煜对这幅画的感情好复杂。

程煜看到秦蓁在他的屋子里看过来看过去，像一个好奇宝宝，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突然烦躁起来。他带着秦蓁出去了，走在回学校的路上，秦蓁还在兴奋地说起在杂志上看到的文章，言语之间都是对他的夸赞。

可她的神情越是雀跃，程煜越是烦躁。

离开了他的家，离开了那条小巷子，程煜停了下来。秦蓁一不小心撞到了程煜身上，程煜的后背有点硬，秦蓁的额头被撞的有些疼。她捂着额头，不满地看向程煜：“你怎么停下来也不说一声的？”

程煜：“对不起。”

秦蓁没想到程煜如此干脆地道歉，她道：“算了算了，原谅你了。”

她抬起脚步继续往前走，却发现程煜停留在原地，秦蓁疑惑地道：“程煜，你怎么不走？”

程煜看着她，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他道：“秦蓁，你刚刚看到我家了。”

“嗯，看到了，怎么啦？”秦蓁无所谓地道，她的语气平平常常，没有任何的异样。

可越是如此，程煜的内心越是受不了。他哑着声音说道：“你不适合待在这样的地方？”

“为什么呢？它干干净净，充满温馨，为什么我就不该待呢？”秦蓁笑着反问，她的眼睛干干净净，就像被水洗过一般，包容万物。

程煜不敢直视如此清澈的眸子。

“它逼仄，矮小，肮脏……”程煜的声音有些停顿，他继续道：“而你亮丽、高雅，待久了就会像明珠一般蒙尘。”

程煜的面色灰暗，当初的清冷如尘，光风霁月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命运的重担压垮了他的骄傲。

秦蓁早就听说程煜的家境困难，但直到今天去他家，她才意识到程煜的生活有多辛苦，他不仅需要肩负自己的学业，还需要赚钱养家，给他母亲治病。

甚至这份沉重给他的心灵也上了枷锁。秦蓁道：“它没有压垮你，也没有掩盖你的光芒，你怎么知道我会被它遮住光芒呢？”

程煜苦笑，他问道：“秦蓁，你喜欢养鲜花吗？”

秦蓁不懂他的意思，她点点头。

“鲜花很美，可当它的根一插进水里，就已经开始腐烂了。”

程煜目光灼灼地盯着秦蓁，炽热的眼眸深处是秦蓁看不懂的悲伤。

“所以要保持它的茎不腐烂，就不要摘下它。”程煜说这句话时，眼神坚定，却又萦绕着一缕淡淡的忧伤。

秦蓁听懂了，她问：“那么你是拒绝我的表白了？”

秦蓁声音淡淡，程煜听不到她这句话中的任何情绪，他沙哑着嗓子说道：“秦蓁，你的世界辽阔精彩而不该被拘于一方天地，受生活磋磨。我不希望你未来后悔。”

秦蓁的目光一直看着程煜，仿佛要透过他的身体，看到他的灵魂。

程煜只觉得这一刻的时间是如此的难熬，好像在等待着最后的判决书，直到听到秦蓁说：“我知道了。”他悬着的心才彻底落到了谷底。

秦蓁走了，程煜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自己的家。程玉华一直在门口等着程煜，程煜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母亲扶着门框等着他，程煜皱着眉上前扶住程玉华：“妈妈，你怎么出来了？”

程玉华看到程煜焦急的眉眼，安慰道：“妈妈没事，你不要担心。”

程煜没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母亲扶到屋里。

程玉华在程煜的搀扶下坐到了床上，她问道：“煜儿，你喜欢那个女孩是不是？”

程煜的动作一顿，语气平淡地说道：“妈，你多想了。我不喜欢会画画的人。”

程玉华满眼心疼，她自己的儿子她怎么会不了解了？他爸爸的事还是给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她说：“煜儿，向前一步未必是深渊，还有山顶。妈妈永远不后悔生下你。”

程煜若有所思，程玉华叹了口气，有些事需要自己去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