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雪眠由于太过惊愕震撼,以至于忘记礼貌询问身旁兴奋嗨皮异常的中年大叔,能否把他手里咔嚓拍个不停的相机借给她用一下,因为她真的特别需要把这千载难逢的大型名场面给记录下来。
原因无他,就两个字,难得。
实在是太难得了。
在洛雪眠的印象里,让魏白穿女装这件事,难度无异于人类登陆火星,某国足球运动员在世界赛事上夺冠。
当年在军事基地,化妆侦察课是每个特战队员必备的一项侦察技能,但向来各项成绩优异的魏白却总是在这门课上惨遭滑铁卢。
只因为魏白此人,是个十分传统的、妥妥的、钢铁大直男。
彼时正当年少,军事基地的训练场上,烈日灼灼,蝉鸣悠长。
众目睽睽之下,魏白宁死不屈,梗着脖子目视前方,将一旁的高跟鞋、大波浪卷发、黑色丝袜,JK短裙等伪装道具视作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不管授课的教官如何好说歹说,威逼利诱也拿他没办法。
而洛雪眠当时年纪尚小,十六岁的小姑娘稚气未脱,扮起男孩子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一身简易宽松背带裤,脑袋上倒扣一顶鸭舌帽,嘴里咬根棒棒糖,一个青春洋溢天真烂漫的小男生便闪亮登场,简直萌翻了在场一众大老爷子们的心,恨不得把压箱底私藏的糖果都掏出来捧到人家小孩面前。
当然,毋庸置疑,其实这些人最想看到的,还是魏白的易容变装。
毕竟,魏白当年的模样与现在那可完全是判若两人。
那时候的他顶着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皮相,在军区这种男人扎堆,女人彪悍如虎的地方,名副其实得了个“基地一枝花”的美称,甚至一度成为基地那帮女汉子眼中的假想敌NO.1。
至于这个称呼怎么来的,洛雪眠也不太清楚,小姑娘对于美丑的分辨还远没有如今这么清晰明了。
只知道当年每个从魏白身边经过的人,不论男女,都会心跳加速脸颊一红,遮遮掩掩含羞带怯不敢直视。而魏白却截然相反,往往这个时候,他都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甚至咬牙切齿,怒目而视。
洛雪眠刚进王牌部队的时候,因为年纪太小,被信誓旦旦承诺一定要把她培养成国之栋梁的队长老戎丢给了大冤种魏白照顾。
她第一次见到魏白,是在射击训练场上。
彼时傲娇桀骜的少年对于自己被委以重任去照顾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件事表示一百个不情愿,对待洛雪眠的态度更是恶劣,直接将小姑娘晾在一边,旁若无人兀自练着手里的高精狙击枪。
小姑娘初来乍到,面对冷落也毫不在意,安静待在一旁看着魏白打狙。
训练场上的射击靶都是高速移动靶,移动轨迹并不固定,更没有规律可言。
烈日下,魏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水,全神贯注瞄准远处令人眼花缭乱的靶子,砰砰砰连发十枪,八枚子弹击中靶心,一枚脱靶,一枚命中九环。在人才济济的军事基地,这样的成绩已经属于佼佼者。
当魏白洋洋得意想向身后唯一的观众炫耀自己优异的狙击天赋的时候,谁知小姑娘皱着细眉摇头,眼神不屑一顾。
这可把魏白气得不轻,他将手里的狙击枪丢给洛雪眠,扬言只要她能打中靶子,就勉为其难听从安排带带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洛雪眠盯着手里的狙击枪,也不废话,动作干脆利落,咔哒一声子弹上膛,砰砰砰一梭子弹连发。魏白眯眼,定睛一看,好家伙,十枚子弹竟然全部命中靶心。
从那天开始,魏白身后多了条小尾巴,走哪都带着。很快,懵懂无知的洛雪眠便成为了那帮迷恋魏白的狂热分子心目中的便宜信鸽。
当洛雪眠将一沓粉色信封递给魏白的时候,魏白的脸色由白转红,接着由青转黑,最后恨铁不成钢,恼羞成怒将这些肉麻的信纸撕成粉碎,并且连人带废纸一起丢了出去。
洛雪眠满腹委屈,跑到老不正经的队长老戎跟前寻求答案。
她不明白,魏白脾气这么臭,为什么还这么受欢迎。
老戎嘴里叼着根烟,翘着二郎腿,大剌剌坐在露天的小土丘上,用满是怜爱和关怀的眼神望着这个对世界认知少得可怜的小姑娘,严重怀疑洛雪眠是不是从哪个贫穷落后的山村旮旯里逃难出来,居然连什么是GAY都不知道。
奈何小姑娘的眼睛纯洁干净得不可思议,老戎内心满是罪恶感,心里念着阿弥陀佛,不忍心将实情相告,只告诉了小姑娘一个扎心的事实。
这是一个看脸吃饭的世界。
也许是被老戎这不靠谱的家伙带坏了,此后数年,洛雪眠不负众望成长为了一个三观跟着五官跑的颜控。
往事历历在目,若是当年军事基地那帮人看到此刻魏白为了完成国际警署的接头任务,穿上了他们朝思暮想的女装,恐怕会闪瞎他们那双钛合金狗眼。
表演队伍的街头表演已接近尾声,魏白给洛雪眠使了个眼色。
洛雪眠心领神会,趁着周围人声嘈杂,隐退到了不远处的暗墙边。
魏白悄无声息地从人群中脱身,一个闪身来到了洛雪眠身边。
“出什么事了?”洛雪眠问道。
以她对魏白的了解,如果不是出了非常紧急的事情,魏白是不可能如此豁得出去把自己打扮成这样招摇过市的。
“你看一下这个。”魏白确认四下无人注意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点开了一个无声视频。
视频的画面很黑,应该是某处地方的监控。
空荡昏暗的大街上,几辆黑色轿车护送着一辆拉法紧急停在了一栋豪华别墅前,车里呼啦钻出来十来个体型彪悍的黑衣保镖,这些保镖个个训练有素,神情警惕地防备四周,小心翼翼将一个大腹便便的秃头富商护送进了别墅。
还没进门,这帮人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神色陡然变得惊骇,目光齐齐望向别墅露天阳台处。
晦暗的光线下,一个矮小的黑影悠哉地晃荡着双腿,似乎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望着地下的这群人,眼底闪烁着冰冷的光。
监控是在远处拍的,隔得太远,听不到说话的声音,也看不清画面中的人脸。
在发现入侵者后,在场的保镖立马举起手中的枪,黑压压的枪口一致对准了阳台。可不知怎的,只见黑影不慌不忙抬手打了个响指,现场忽然变得混乱不堪,那十来个黑衣保镖不知中了什么邪,先是倒在地上抱头痛苦哀嚎,徒留富商一个人呆愕地站在原地。
紧接着,还不待富商反应,地上的保镖双目变得猩红,翻身而起,手指化为利爪,犹如鬼魅般扑向满脸惊惧的富商……
即使不在现场,洛雪眠也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有多血腥——十几个丧失理智的保镖将秃头富商团团围住,伴随着凄厉绝望的哀嚎,争先恐后将其生吞活剥……
视频的最后,阳台上的黑影好整以暇地俯视着地下惨绝人寰的一幕,嘴角泛起冷笑,洛雪眠借着微弱的光线,终于看清了那个隐在黑暗里的人到底是谁——
竟然是从昨天起就消失不见的哈里!
洛雪眠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这一起暗杀事件是昨天晚上发生的,死掉的男人姓余,是不夜城的四大监管者之一,位高权重,为了不引起内乱,监察长在得知消息后便将对方的死讯压了下来。”
时间紧迫,魏白说话的语速很快,“监察长让我通知你,目前这个叫哈里的家伙杀人动机不明,他施展的异能也很诡异,你在那边行事小心些,有机会试探一下他的异能到底是什么,但别跟对方起正面冲突。”
“还有,你上次交给我们做检测的药液,结果已经出来了,确实是能够治疗分化缺陷的SB药剂,不过,这种SB药剂跟以往正常的SB药剂却有些不同,我们怀疑那是……”
洛雪眠忽然打断他的话,轻声开口:“是终生时效性的SB药剂半成品,对吗?”
魏白闻言愣了下,眼里闪过一丝惊骇,“你怎么知道的?”
洛雪眠直勾勾地盯着魏白的眼睛,半晌过后,她语气幽幽地说:“魏白,骗我很好玩吗?”
魏白的身体僵了一下。
洛雪眠走到魏白跟前,望着他,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你们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能够让暗网如此疯狂想要摧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终生时效性的SB药剂,这玩意压根就没有被成功研制出来,天子大楼里真正拍卖的,分明就是我们当年从深渊研究所里抓获的实验体,就连与暗网勾结的官员名单也不过是你们为了掩盖真相扯的幌子罢了。”
当年,深渊研究所在被摧毁后,抓获到的大量实验体全部被送往了第一研究所,美名其曰是在那里进行合法统一的监管,但谁都知道,具有优异战斗能力和强大治愈能力的实验体,每一个都是价值不菲的人形战斗武器。第一研究所得到了这么多实验体,相当于掌握了一张无限额的空头支票。
“……”
魏白一直保持着缄默,一言不发。
也许他早就料到了洛雪眠会有得知真相的这一天。
洛雪眠只觉得可笑,心底涌上来更多的是被曾经最信任的人欺瞒的失望。
沉寂良久,魏白呼了口气,艰涩开口: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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