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越发寒冷，颜无虞把陈老伯给的白菜煮了吃，就着那半个肉饼算是今晚的晚饭。那小水鬼一直在水缸边上巴巴的望着，颜无虞早就感受到了它的视线，看着它，嘴里嚼着肉饼问：“白菜你吃吗？”
那小水鬼本来只吃肉，像是几天没吃饭已经饿的慌了，闻言立马飘到颜无虞放在地上的碗旁，它肚子里的饼现在已经消化的差不多，现在又囫囵咽下几口白菜，肚子里悬浮着的便成了吃下去的白菜，小水鬼尝完嫌弃道：“切，没有肉好吃。”
颜无虞笑着看它，没有回答，想着：“你不吃，那我吃。”
吃完饭，收掇完，颜无虞将外袍脱下折好后放在枕旁，他上床盖好被子，一抬手，燃烛熄灭。颜无虞看见黑暗中散发出的淡淡蓝色光茫，合上眼准备入睡。
“你叫什么名字啊？”黑暗中突然响起幼儿稚嫩的声音，是那小水鬼发出的。
颜无虞依旧闭着眼回答道：“颜无虞。”
小水鬼问道：“哪个颜？哪个无？哪个虞？”
“颜色、没有、意外。”颜无虞一个字一个字的给那小水鬼解释，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那小水鬼当然听不懂，但依旧不依不挠的询问颜无虞：“那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
颜无虞道：“我爹娘给我取的。”
小水鬼又道：“那他们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啊？”
颜无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它，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会叫这个名字，但他爹娘死的早颜无虞也没法儿去问，而且小时候他生过一场大病有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便也只好回答道：“不知道。”
“好吧。”那小水鬼撇撇嘴，像是不满意颜无虞的这个回答。颜无虞闭着眼也看不见，他想了想问那只小水鬼，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小水鬼手拍拍自己的胸前，道：“我？我可是哈哈大王！”
颜无虞轻笑一声，觉得它这名字取得好像有点随意，但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那小水鬼质问他：“怎么样？是不是很霸气侧漏？”
嗯.......有点霸气泄漏。
颜无虞道：“对，名字取得很威猛。”
哈哈大王从水里出来悬浮在半空中，手插着腰，一脸的“果然，我就知道是这样。”
末了，哈哈大王又问道：“你难道不问问我为什么跟着你吗？”
颜无虞闻言依旧闭着眼：“我不是问了吗，你说你是来还恩情的。”
哈哈大王道：“你相信我说的？”
颜无虞诚实道：“不信。”
哈哈大王愤然：“不信那你为什么不继续问呢？”
颜无虞轻笑道：“问了你会给我说吗？”
哈哈大王也反问回去，道：“你不问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给你说？”
颜无虞道：“那好吧，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哈哈大王这下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说出来，而是支支吾吾半天，说话气势也比平时削弱一半，它道：“我看见你挂在身上的核桃了。”
颜无虞道：“就因为这个？”
他的确在身上挂了一个核桃壳，但那核桃壳只有一半，颜无虞把它挂在身上已经很久了，那核桃壳却依然栗棕色覆全，没有一丝的污渍或裂痕。因着这核桃壳只有一半，颜无虞便在内里刻上一副小画，倒也是有一番姿色。他平时都把核桃挂在身上，因此被别人看见也是司空见惯了。
哈哈大王却道：“我看见过另一半。”
颜无虞道：“世间核桃那么多，你怎么知道那另一半就是我这一半呢？”
哈哈大王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这核桃壳上的纹路应该是一个‘无’字吧？”笔画复杂的字它不认识，但是像这样简单的字它还是认识一些的。
闻言，颜无虞睁开眼睛。他这个核桃壳上的纹路确实是一个“无”字，在他记忆深刻有一个模糊的画面浮现出这是颜无虞爹娘给他的，但当时给他的时候还有另外一半，生了病以后他的记忆受损，有一些事情记忆不清晰想不起来，其中便也包括这另一半核桃的去处。
哈哈大王道：“我在其它镇上看见过另一半核桃壳，上面也刻着一个字。”哈哈大王从水里飘浮出来，虽然认识的字不多，但是它记性好，当时拿着核桃的那人在河边站着的时候被它瞅见了。它快速的在空中移动，以自身的光茫描绘出曾经看见过的那个字，只一瞬，但颜无虞看清了。
那是一个“虞”字。
哈哈大王道：“我虽不认识这个字，但是它旁边还刻着一条小鱼，我想那应该就是你的名字吧？”
颜无虞回答道：“是。是我的名字，你是在哪里看见另外一半核桃壳的？”
哈哈大王嬉笑道：“我才不给你说。”
颜无虞道：“明天给你买两个肉饼。”
哈哈大王讨价还价：“三个。”
颜无虞道：“行，三个。”
哈哈大王笑道：“我可以带你去，咱们明天就启程出发吧！”
颜无虞道：“你直接给我说地点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啊——哈——”哈哈大王打了一个哈欠，昏昏欲睡的说：“我困了，明天再说吧。”
颜无虞还想再问，那小水鬼已经自觉地从旁边拿起水缸盖子盖住缸口，颜无虞听见从水缸里突然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过一阵以后又没了声，想来那小水鬼怕是已经睡着了。
颜无虞摇摇头，只好做罢，掖了掖被子又重新闭上眼睛也跟着睡过去了。
翌日清晨，哈哈大王在屋门口等着颜无虞收拾完包袱便出发。颜无虞拿了些银子抄在钱袋里，又把自己的核桃壳擦擦。
他刚刚烧了热水，雾气散发在空中，现在一人一鬼都能隐隐感受到一股热气。他从自己放茶叶的筲箕里取出一些装在一个布袋里拴好，又抓了把茶叶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葫芦里，他从锅里舀出一瓢热水对着葫芦嘴往里灌。
哈哈大王催促他：“颜无虞，你好了没有？快、一、点！”
颜无虞动作不急不缓：“马上，倒完水就可以出发了。”
颜无虞平时没事就爱喝点茶，他有一个葫芦是专门用来装茶水的，那半个核桃便系在葫芦腰身上。
一切准备妥当，一人一鬼便准备出发去镇上买些吃食。走在路上的时候，颜无虞突然想起一件事。
“先等一下。”颜无虞停住身子，转过头去看着哈哈大王道：“哈哈，你离开水太久了应该没什么事吧？”
哈哈大王道：“有事，离开久了我会变小，如果一直不回到水里的话我就会消失。”它虽然说的是消失，但颜无虞明白它想表达的意思应该就是再一次经历死亡，只不过这第二次便连鬼也成不了了。
哈哈大王话锋又一转：“话说，你刚刚是在笑吗？”
颜无虞道：“不是啊，我是在叫你。”
哈哈大王怒道：“谁允许你这么叫的？！”
颜无虞道：“不可以这样叫吗？这样喊你感觉怪可爱的。”
哈哈大王大吼道：“不行！我是鬼！鬼！要我给你说多少遍！”
颜无虞妥协道：“那好吧不这样叫你了，叫你大王可以吧？”
哈哈大王满意道：“这个我喜欢。”
颜无虞一手托肘一手托腮思考道：“那照你这样说的话，必须得想个办法，而且等一下去镇上被人们看见了也会被你吓到的。”
他思索一会儿，有了！颜无虞走到竹林边上，他一手张开，又一收握成拳头样，突然翻转拳面朝下，一根粗而长的竹竿顺势倒地，颜无虞又取出其中竹口最大的节段。他拿着那节竹筒去河边灌满水，又用剩下的竹子做成竹盖，尝试着盖在竹筒上，刚好合适。
颜无虞又将盖子打开，对哈哈大王道：“哈哈，进来吧。”
哈哈大王眼睛一瞪，嘴里骂道：“说了不允许你这样叫我！你是鱼的记忆吗？”
哈哈大王一边嘴上骂骂咧咧的，一边飘进了那个竹筒里。颜无虞轻拍竹身，安慰道：“好了，听话点。”
颜无虞问道：“现在你该给我说说你是在那儿看见的那另一半核桃的了吧？”
哈哈大王缩小身体让自己能够勉强在竹筒里活动，它趴在竹筒边上，说：“我也不知道，我是一路游过来的，不知道路过的都是些什么地方。但是你一直往河流上面走一定能够找到的。”
颜无虞也不为难它，他知道就算那些地点的名字都有挂在匾额上，哈哈大王应该也有不识得的字。
马上就要到小镇上了，也依稀能够看见人影，颜无虞摸摸哈哈大王的头，对它说：“你先进去待会儿，马上就要到小镇上了。”
哈哈大王甩了甩脑袋，像是不喜欢他摸自己的头一样，旋即没入竹筒中去，和竹筒里的水化在一起了。
颜无虞将竹盖翻上去把竹筒盖好，朝小镇方向走去。
颜无虞现在赚的银两已经够他出行几月，所以今日他没有来街上摆摊，昨日也没有拒绝哈哈大王说带他去找另一半核桃壳。陈老伯今日倒是依然出来卖着菜，看见颜无虞笑喊道：“无虞今日不摆摊啦？”
颜无虞道：“啊，对。有点事要出趟远门，这几日可能都不来了。“
陈老伯道：“哎哟，你不来可就没意思了，都没人陪我聊天了。”
颜无虞笑道：“等我回来以后一定陪您聊，不累不停，累了也不停。”
陈老伯整理着菜摊，开口大笑，等笑够了，又嘱咐道：“好哩，老伯等你，路上注意安全。”
颜无虞也同样笑着答应，向陈老伯告别以后他走到昨天去的包子铺买了六个肉饼。三个肉饼是昨日答应哈哈大王的，剩下三个留着给自己在路上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