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成戈所说的西郊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北吾国君的避寒行宫,北吾国常年夜长日短,春长夏短,因此以往的北吾国君曾经在丰都西边修缮了一座行宫,寻常时候用来避寒,而到了祭祖之日,这里就成了祭祖的宫殿。
祭祖的祖先并非历代北吾国国君,而是祭祀神兽朱雀,祈求新的一年日头不落,保佑北吾国秋收顺利,百姓合乐。
步成戈要去西郊骑马,身边自然必不可少地带着徐庆和柳声声,以及其他驻守在丰都的将领,当然还有战马。
负责养马的圉官牵着战马走了过来,其中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模样最是威风,它一瞧见步成戈,立刻挣脱了圉官的束缚,抛到步成戈身边同他撒欢。
步成戈今日换上了一身黑色短打,倒和之前在南星国的打扮有些相似,眼见黑马将马头贴过来蹭他,他没忍住笑了起来,一边拍了拍马脑袋,和和气气地哄它:“好了,不过半个月没见面,怎么这么想我?”
圉官上来跪下向步成戈请安:“陛下,乌木大人这是想您了,它生了一场病刚好,这几天爱撒娇的很。”
步成戈又拍了拍乌木的脑袋:“知道了,你也想上战场了是不是?你先养养伤,等祭祖大典让你跑个够。”
乌木似乎真的听懂了步成戈的话,大大的眼睛眨了眨,随后又轻轻地蹭了步成戈一下。
闻酒站在步成戈身后看着乌木,他觉得乌木很眼熟,好想曾经在哪里见过,可是再仔细一想,脑海中又是一片空白,他总不会在那些失去记忆的二十年里见过乌木吧?脑中猛然冒出这个想法,闻酒赶紧又把它按了回去,二叔跟他说过,他失去的记忆也不过是山林中的生活而已,他又怎么会真的见过步成戈的坐骑呢?
这么想着,闻酒重新回过神,他惊讶地发现乌木竟然朝自己走了过来,随后如同面对步成戈一样,慢慢地蹭着闻酒的脸。
闻酒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他不知道怎么应对这匹战马,当他看向步成戈时,发现步成戈也用惊讶的眼神瞧着他。
“国君,它一直对人这么友好吗?”闻酒不解,战马难道不都是对主人亲昵,对外人警惕的吗?为什么乌木对他也这么温顺,明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才对。
圉官更是惊讶,乌木一向脾气暴躁,只有在陛下手上才十分温顺,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步成戈也没法回答,他转念一想,忽地想到了一个可能的答案:“我想它可能把你当成别人了。”
闻酒一怔,就算步成戈不提,他也意识到了步成戈口中的别人是文漱雪。莫非三年前,步成戈与文漱雪的关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亲密?不然为何乌木会这样对待他?
乌木蹭了闻酒半天,见他根本不理会自己,前蹄烦躁地踏了几下,又呜呜地叫了几声,才唤回闻酒的意识。闻酒没明白乌木要干什么,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步成戈,步成戈道:“它是想让你摸摸它。”
闻酒眨了眨眼睛,仿照步成戈的动作轻轻拍了拍乌木的头,乌木终于得到了闻酒的回应,又低头蹭了蹭闻酒的脸,甚至将头枕在闻酒肩上,表示对他的喜欢。
“行了,我是你主人还是他是你主人?”步成戈醋意大发,将乌木和闻酒分开,身体却挡在乌木面前,不让乌木靠近闻酒。
徐庆骑马已经在草原和远处的森林中转了一圈,他勒紧缰绳,在步成戈面前翻身下马:“陛下,前面都已经安排好了,您要骑一圈吗?”
“当然要。”步成戈问乌木:“乌木,走不走?”
乌木叫了一声,将身子伏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步成戈笑了一下,十分利落地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着闻酒:“闻卿,孤带你跑一圈。”
“我不。”闻酒表示拒绝,他才不想和步成戈共乘一骑。
步成戈伸出去的手一顿,随后收回手:“孤忘了,你不想成为那个人,那孤先走了。”
闻酒皱起眉头,拦住步成戈:“等等,国君什么意思?这天下间只有文漱雪才能骑马?闻酒就不能?”
他不是文漱雪就不能骑马吗?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步成戈道:“孤可没这么说。”
闻酒来到他面前,蹬着脚蹬就要上马,步成戈瞧他动作僵硬,干脆搂住他的腰,一把将他带到马上,坐在了自己前面。
闻酒猝不及防坐到了马鞍上,身下是蓄势待发的战马,身后是紧紧贴着他的步成戈,他突然有点儿后悔了,现在好像是他主动送上门来,上了贼船了。
他扭动身体想要下去,却被步成戈控制住腰身动弹不得:“坐稳了,小心摔下去。”
“我不想骑马了,放我下去。”
“这可由不得你,驾——”
步成戈一踩马蹬,乌木立刻领会到主人的意思,四条腿一齐动了起来,闻酒有些不适应,只能用双手紧紧地握住缰绳,生怕被甩下去。
乌木在草原中小跑着,闻酒也逐渐适应了骑马的节奏,步成戈瞧他肩膀放松了不少,在他耳边大声道:“手放松,腿踩住脚蹬,想让乌木小跑,用小腿和大腿夹住两侧。”
闻酒在呼啸的风中听到步成戈的声音,下意识跟着他的指挥动了一下,然而乌木仍旧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并没有听闻酒的指挥。
“不是这儿。”步成戈说着,一边按住闻酒的小腿,教他如何使力,他的手又摸到闻酒的大腿内侧,手刚搭上去,闻酒身体一僵,腿上的肌肉全绷在一起,却听步成戈十分正经地开口:“这块用力,试试。”
他把手松开,让闻酒自己学着掌控乌木,闻酒抓着缰绳,按照步成戈的教法指挥乌木转弯,他先前听到圉官说乌木的病刚好,所以不敢让它跑太快。
眼前的风景和和煦的春风让闻酒心情舒畅了不少,身下的乌木如此听话,消弭了闻酒的紧张,唯一影响他心情的大概只有搭在腰上的那只手了。
“我骑完了,让我下去。”闻酒一拉缰绳,乌木回到原地停了下来。步成戈却没有放手的意思,他看着闻酒的脸问:“这就骑完了?再骑一圈吧。”
毕竟闻酒满脸都写着意犹未尽。
闻酒确实意犹未尽,不知为何,当他真的骑马在草地里驰骋的时候,心中生出一股别样的感觉,仿佛天地辽阔,连他的灵魂也飞出身躯获得自由了。
因此在被步成戈说中心事时,他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是很快被想远离步成戈的情绪覆盖了。步成戈瞧他非要下马,眉毛一挑,忽然一拉缰绳,双腿用力:“乌木,跑起来。”
乌木像撒了欢一样窜出去,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跑得快,闻酒被吓了一跳,只能下意识拉住缰绳,呼啸而来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得他的心跳动不安。
一圈过后,当闻酒重新站在草地上时,他的头脑昏昏沉沉,差点儿把早饭吐出来。
见步成戈一脸轻松地从马上下来,闻酒咬牙切齿瞪他:“你疯了?”
“这才是骑马的快乐,不飞一圈怎么叫骑马?”步成戈道。
然而闻酒说的不是这个:“你忘了乌木病刚好吗?它这么跑能受得了吗?”
“……”步成戈也很委屈,乌木的小心思比小孩还多,它要是不想跑,步成戈再怎么催也没用,分明是它自己也想跑,闻酒怎么偏偏只怪他?
“闻大人,其实乌木自己也很想跑。”圉官忍不住为步成戈说话,他示意闻酒看向乌木,闻酒回头,看到的就是乌木一个人撒欢的场景,显然刚才跑了一圈后,它的心情也特别好。
这回轮到闻酒说不出话来了,他没了理由,转头要走,却被步成戈拦住:“欸,闻卿,你刚才冤枉孤的事就这么算了?”
闻酒问他:“你想怎么样?”
步成戈想了想,道:“祭祖大典后,你随孤一起去打猎,怎么样?”
这要求不算过分,闻酒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好。”
反正他本来也是要跟着来的,只要随便骑两圈就找借口离开,步成戈也指责不了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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