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酒走出了城门,他背着包袱头也不回,似是要与红刀客赌这一口气。
城外有一条官道,通天大道,四通八达,但是闻酒没有选择走官路,而是在城门外租了一辆马车,从左侧岔口走小路。
他坐在马车里休息,马车刚起程没多远,忽然被前方的人拦下,赶车人一个急刹车,骏马高高扬起两只蹄子,要不是身后还有马车作为支撑,此刻骏马早就摔倒了。
“大、大侠,我只是个车夫,我没钱啊!”
“不是你,叫马车里的人出来。”
“是……公子公子,外面有几位大侠在找你。”
车夫赶紧叫闻酒,闻酒用手慢慢拉开已经泛黄的车帘,正好看见了横亘在小路中间的孟冬石和肖印,以及他们身后的几个黑衣人。
又是他们!
闻酒没有犹豫,突然像箭一般从马车里窜出去,扭头就跑,不带一丝犹豫。但是他身后的孟冬石和肖印武功高强,闻酒怎么是他们的对手,因此闻酒没跑多远,立刻被肖印拦住:“你要跑哪儿去啊?”
闻酒向后退,然而身后孟冬石已经缓缓靠近,两面夹击,他必输无疑。闻酒抱着包袱,突然扯着嗓子喊:“来人啊!救命啊!”
声音撕心裂肺,却在混沌隐秘的小树林里毫无作用。
肖印笑了:“你喊啊,你和那红刀客这么快就掰了,我看别说他不在,就算他在这里也不会再管你了,这下你喊破喉咙也没有用。”
他狰狞着提剑走过来,剑如同上一次再度袭来,然而……也如同上一次一样再度被挡住。
上一次挡住剑的是红刀客的手,这一次挡住剑的红刀客的刀。
剑尖抵在突如其来的刀背上,就算剑身已经弯曲,可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肖印大惊,一抬头,又对上红刀客的面具。红刀客一歪头:“谁说我不会管他?”
说完这句话,红刀客突然脚上发力,肖印只觉得脚上一紧,低头看时才发现他腿上不知何时已经被绑上一根细线,细线另一头就在红刀客腿上,他要砍断细线时整个人重心不稳,狠狠倒在地上。
下一刻,红刀客的长刀已经抵在他脖子上:“别动,不然我杀了你。”
肖印起身的动作一僵。
红刀客转身看向闻酒,喜滋滋道:“怎么样,我演的不错吧?”
闻酒走到他身边,对红刀客的演技给予了肯定:“大侠演技超群。”
肖印这时候突然明白了,他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们:“你们演我!”
闻酒不答,但他的表情已经确认这一点。其实早在客栈之时,红刀客已经暗中提醒他外面有人监视,闻酒得知后想了一会儿,认为这样被监视根本不是办法,不如主动出击提前解决,因此才有了后来他与红刀客吵架,不告而别,被肖印和孟冬石再度追杀的现在。
一切不过是为了钓大鱼罢了。
肖印发现自己被骗,顾不上恼羞成怒,只能看向孟冬石:“孟兄,愣着干什么?快来救我!”
孟冬石本就不想杀闻酒,此刻见肖印被擒,更是没有前进的动力,想起闻酒说的话以及他做事的办法,分明给孟冬石一种熟悉感,文将军也爱利用自己的性格做陷阱引诱敌人……
他不会真的是……
“你、你是——”
“孟将军,这是给你们的教训,看远方能看真。”
看远方能看真,这话落入孟冬石耳中,令他浑身一激灵,犹如雷霆灌耳,当他再度望向闻酒的时候,眼中只剩震惊:“文将军,您是文将军!”
如果说脸可以高度相似,事迹可以有所耳闻,可是那些习惯和曾经说过的话,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知道。
当初他被敌人设计落败时,文漱雪曾带他去山中俯瞰两军形势,留下一句看远方能看真,以此提点孟冬石。
孟冬石将这句话记住,从此后他再没有犯错,也没有从文漱雪嘴里再听到这句话。
可是今日闻酒再度说出这句话,而且他说这话时表情语语调与当初一模一样,他不是文漱雪世上还有谁是文漱雪?
想到这里孟冬石立刻跪在闻酒面前:“属下拜见将军!”
肖印没想到孟冬石会承认闻酒的身份,当即提高了语调:“孟兄,你——”
孟冬石看向肖印:“肖兄,文将军确实是真的,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肖印看了他一眼,眼中并非找到文漱雪的喜悦,反而带着一丝不甘,但他很快就收敛了情绪,语调里多了惊讶:“您真的是文将军?”
闻酒点点头。他没奢望对方能认出他们,只希望能给自己开辟一线生机。没想到孟冬石居然真的将他认出了。
“孟将军,你终于相信我是文漱雪了。”
孟冬石有些激动,不过想起文轼之给他们命令,孟冬石赶紧道:“将军,文大人只是把您看作冒名者,并非要杀您,这一切都是误会。属下这就回禀文大人,请他和您见上一面!”
误会……闻酒收起脸上表情,不予置评。但是孟冬石要回禀就回禀好了,他在玄武军中地位不低,若是依靠他,自己说不定能重回玄武军。
“……是啊,大侠能否先放了我,我保证回去让将军与大人父子团聚。”
红刀客看向闻酒,见闻酒点头,他才松开脚:“起来吧。”
“谢谢大侠,谢谢将军!”肖印整了整衣服,眉头依旧紧紧锁着,说出的话却满是感激。
闻酒看向他们:“希望你们说到做到。”
“孟冬石向来说到做到,将军放心。”孟冬石向闻酒行了一个大礼,随后才和肖印带着其他人离开。
树林里这回又只剩下红刀客和闻酒两个人,以及一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赶车夫正好是红刀客假扮的。
红刀客看向闻酒,眼中满是赞赏,他走到闻酒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真精彩。”
闻酒微微侧身,远离红刀客伸过来的手:“小伎俩,不值一提。”
“你太谦虚,不过我没想到一件事。”红刀客道:“你真是文漱雪吗?连我这个江湖人都知道文漱雪已经死了三年了。”
闻酒垂眸:“大侠不信,我亦无可证明。”
他说他是文漱雪,所有人都不可能相信,可当初他失忆时,唯有步成戈一口咬定他是文漱雪,或许冥冥之中一切都有联系。
“信,我为什么不信?”红刀客忽然换了一种语气,似乎察觉到了闻酒的落寞,试图哄闻酒开心。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问闻酒:“我这么配合陪你演这一出戏,总该讨些赏吧?”
提起这个,闻酒早有准备:“大侠放心,我早已请人宣扬红刀客的英明事迹,相信很快就会传出此城,传入江湖之中。”
红刀客不爱财,只爱名。当初两人设计此计时就已经谈好了。
“可我现在反悔了,我不想要什么江湖名利,你得给我点儿别的东西。”
“我身上没剩下什么钱了。”
“我不要钱。”
闻酒咂摸出几分不对劲,他抬头看向红刀客,慢慢开口:“你要什么?”
红刀客微笑:“我想要你。”
闻酒觉得要么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要么红刀客的脑子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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