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下了第二节课,吴念青拉着张萍和项怡疾步去了厕所,她忙扒开校服遮挡处,背对着她俩:“你们帮我看看是不是漏了?”

张萍弓下身子,仔细地看了眼:“没有啊”

吴念青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课上到一半,她就觉得有些刹不住车,基本上只敢维持着一个动作。此刻,她伸展着四肢缓和强烈的麻木,而后从口袋里掏出卫生巾和暖宝宝。

张萍和项怡默契地盯住吴念青手里的东西,张萍感叹:“不得不说岑木今还挺贴心的,适合” 她撞了下身旁的项怡:“适合做朋友的,对吧?”

吴念青没搭理,去了刚空出来的坑位,项怡接道:“知己不可求,暧昧挠人心,这事你哪懂?”

两人捂嘴偷笑。

吴念青知道她两故意在编排她,撕暖宝宝贴的手不受控地顿了一下,在里间也跟着笑:“你两这出双簧不错。” 又慢悠悠道:“不过这句诗的韵脚差了点,应该这样说:知己常可遇,闲言增其愚。”

张萍不可思议地笑:“我靠,你俩这反讽有来有回的,下一届作文比赛第一名第二名没你两,我不服。”

吴念青整理好从坑位出来,推着她两径直走向洗手台:“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出去吧,不臭吗?”

张萍跟着也洗了把脸:“臭啊,但越闻越上头。”

项怡用水弹她两:“你这属实心理有问题。”

说着先跑了出去,避免她两的反击。

第二节课和第三节课的中间隔了二十分钟,厕所外的聊天氛围逐渐热烈,由小范围的窃窃私语演变成光明正大的讨论声。

微风阵阵,太阳躲在云后,不见光芒。

上了两节课,大家多少都有些困顿,她们仨也靠在悬空的三角走廊处,不大不小的声量嗡嗡地在耳边打转,伴着脸上的湿意,倒清醒不少。

一个女生热切地跟旁边的女生说:“那不是三班的余望桉吗?他咋在喂旁边的男生吃糖?”

“眼睛都快贴他身上了,他两还怪亲密的”

话落,那几人像是发现新大陆般,新奇又哄笑开来。

她们三个默契地没有说话,却一同把目光抛向正前方有点距离的老槐树旁,苏洋也囫囵个地看了过来,拿出了嘴里的糖,用肩膀撞了下身旁准备剥下一颗糖的余望桉。

他随意地抬眼,吴念青太过紧张以致定在原地,笑还僵硬地挂在脸上,张萍和项怡紧急蹲下,显些被抓包的刺激让两人回望一眼,继而‘扑哧’一声。

下一秒,那人弹跳式地与苏洋隔开,吴念青努力佯装着淡定,从容地转了身:“还有几分钟上课?”

张萍看了眼手表,还在笑:“大概还有五分钟左右。”

“快走吧,别迟到了。”

项怡拉住她俩,试图再瞧个仔细:“再看看,再看看,我咋觉得我们那天晚上都猜错了,最配的一直在身边啊。”

张萍笑得更大声了,吴念青听这话,实在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出了三角地带,包裹着她们的人群各自散向自己的教室,余望桉和苏洋有意无意地拉开间距,一前一后。

吴念青能感受到身旁两人都在憋着笑,她自己也有憋的成分,只是回想起早上那个没礼貌的撞击,她的笑意立刻化成风,吹着她快步向前,他们还是不要有瓜葛,连嘲笑最好都不要有。

但是快到教室门口时,吴念青突然很想做点什么,于是放缓了脚步,心跳加速地等待着,待感受到某种气息后,她忽地停住,转身抬头,像他一样地‘趾高气昂’道:“知道我们为什么笑吗?”

“思想放干净点”

吴念青知道余望桉说不出好听的话,但她依旧笑得礼貌:“你想哪去了,我只是笑你的样子看起来很蠢” 她睁着灵动的大眼睛,无辜道:“像哈士奇”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回了座位。

身前身后的人围观着他两无由来的你来我往上,当‘哈士奇’三个字一本正经地蹦出来后,一阵狂笑席卷了上课铃声。

午睡前,三人相约去了商店,正午的阳光依旧躲在云后,不见光茫,白蒙蒙的一片。

她们从商店出来,吴念青习惯性地朝旁边的书店左瞧右看一番,许是天气缘由,今天的人少了一大半,都挤在书店的屋檐下,天灰蒙蒙的,没有生气。

以往,尤其是晚饭后,书店外会排着三条大长队,大多数人并非真的去买书,而是仅有教室四分之一大的书店里有三台可供人打电话的座机。

吴念青还记得初上高一的某天傍晚,她和张萍买完饮料从商店一出来,便看到等待打电话的队伍,排到了文科阳光班的宿舍楼下。

头次见到这阵仗,着实把两人吓个大跳,张萍旁观着局势,啧啧道:“他们不怕迟到吗?我看书店可以不叫书店了,直接改成电话亭多好,由学校自己组织设立,收费标准不变,肯定赚翻了。”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学校业务的一部分呢?”

“有道理啊,一语惊醒梦中人。”

两人激动地为‘共鸣’击掌,也是在那时,最前排处,一个很高的,留着齐刘海的娃娃脸男生挤出人群,黄昏余韵里,柔和的五官,温和的眉眼。

吴念青下意识地多瞧了几眼,一直紧绷着的某根弦不经意地断掉,心脏狂跳不止。

一周前的班会,他背了一首她最喜欢的诗人——苏东坡的《惠崇春江晚宴》,温声笑意地说起这首诗让他闻到了被春雨洗涤过后,散着清新鲜活气儿的乡村味道,不由地想起了远在农村的爷爷奶奶,那也是回忆的味道……

在大家热烈地鼓掌中,他自我介绍道:我叫岑木今。

那一天的故事仅限于此,再无后续。

岑木今侧身而过,直到半边火红烈焰透射过他的脸庞,吴念青觉得自己的脸也跟着泛红,发烫。

张萍搭上她的肩膀,急匆匆地扯高音量:“那不是我们班的岑木今吗?他给谁打电话?”

吴念青注视他远走的背影,下意识地重复那三个字:岑木今。

后来的故事呢?一如很多平常的暗恋一般,重复累赘的情节,开在暗处,不见光的喜欢,只是一个在平凡的午后,喝着咖啡,随意翻开的最平凡的故事之一。

“快选”

张萍将手里的棒棒糖到她两面前,吴念青回过神,顺手拿了最外头的哈密瓜味,项怡拿了芒果味的,张萍剥开所剩的葡萄味,塞进嘴里,口齿不清的一句:“念青啊,你怎么每回都选哈密瓜味的?”

吴念青也剥开糖纸,笑着说:“我喜欢蜜瓜的清甜。”

项怡转了话题:“念青,你表姐最近压力大吗?”

“舍得,舍是什么?得是什么?”

吴念青自然地转述了李影的话,她想知道李影没有明说的焦虑到底是什么,以及舍得,舍去什么和得到什么?

经过几次走神思索探究后,吴念青觉得这本就是一个被动且无法选择的问题,顺流而下的江河湖泊,汹涌猛烈的洪水,不管哪一种,都会将你淹没,留下的只有荒凉。

现在她想听听身旁好友的想法。

项怡仰天长叹一口气,又将糖塞进嘴里:“舍不舍得的我不知道,只是我表哥最近总是给我外婆外公打电话说不想读了,想出来打工。”

“为啥啊?” 张萍问道

“你说我舅舅舅妈她们也不缺钱,而且对他也挺好的,可能就是青春期的叛逆吧”

“那你爷爷奶奶咋说的?”

“肯定不同意啊,他们一致觉得现在这个社会,没有文凭到哪都吃不开,还是要把书读下去,说过几天去学校看他之类的,我表哥中考的分只能读乡镇那边的高中,一般只能一个月回一次,不像我每天还能回家呆会儿,我想日子应该蛮苦的吧。”

张萍联想道:“说实话,你们有想过未来吗?比如以后要做什么?在哪生活?跟什么样的人结婚,拥有怎样的人生?”

“你这问题比念青的还难,我暂时没想这么远。”

“你呢?念青”

吴念青有些拿不定:“我的想法太笼统了,就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要不我们搞个十年之约?十年后,不管大家在哪,都要协调出时间一起去旅行,并给出舍得的感悟。” 张萍掰手指默算着日子:“今年是2016年,那么十年后就是2026年咯?…不对,应该是2025年。”

张萍言语又激动起来:“咋样?”

2025,世界是什么样呢?我们又会是什么样呢?

天空挂着鱼肚状的乌云,闷闷地。

“好哦” 吴念青和项怡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吴念青不敢预想很多有关未来的具体样子,对未知的渴望就让它变成信念,然后在时间里自然生长,水到渠成,顺其自然。

一楼的连排教室外没多少人了,从窗户朝里看,老师们在教室前后转悠,有的人已经趴在座位上休息。

她们三人到教室时,戴友盛正好出门,撞个正着,项怡悻悻道:“那个,我们刚从厕所回来,有点拉肚子。”

戴友盛扫了一眼她们手上的袋子,咳嗽一声:“下次早点进教室,班里都有人睡了。”

三人乖巧地点头,戴友盛匆匆离开,张萍看了眼手表,压低声音:“离午睡不是还有十分钟吗?我们也没迟到啊”

“赶紧回座位吧”

路过岑木今处,他还在低头写写画画,直到吴念青回到座位,将桌上东西收拾一遍后,才见岑木今缓缓地伸了个懒腰,又继续埋头。

同桌刘晏七已经趴在桌上,离得近了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吴念青垫上校服,也趴在桌上。

迷迷糊糊间,她觉得脸上凉凉地,仿佛盖上了纱,下意识地用手拂开,摸到了纸张样的东西,她猛地坐起。

岑木今站在了她的桌角,瞳孔黑白分明显得很亮,看着她,又指着试卷上的倒数第三道大题,轻声说:“这道题的数值好像印错了”

吴念青还没开始做那道题,但也是仔细看了番,轻声回应:“好,我先做做看,实在不行找数学老师求证一下。”

岑木今点头,走前,又问她:“你还好吗?”

吴念青重重点头:“好多了”

岑木今的脚步很轻,一如来时,窗外的老槐树上突然多了几只鸟,欢悦鸣脆,吴念青定眼那处,欣赏他们轻盈的节奏,困意消退了很多,尔后,她将校服散开披在身上,也着手那道大题。

每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是班会课,戴友盛拿出十几分钟讲了下下周二的放假通知,以及收假要交的学杂费,剩下的时间便是换位置的安排。

戴友盛换座位的方式是每个人往旁边移一个位子,同时往后退两排。吴念青原先是坐在中间组第二列的第一排,搬东西时,有人欢喜有人忧。

张萍原本是坐在倒数第二排,这回直接换到了老师的眼皮底下,期间她来找吴念青吐槽这件事,联想到接下来的一个月,怕是日子不太好过。叹息间,瘪起的嘴角甚至都耷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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