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离五月已经不远了，但空气中依旧带着凉气。

周言渡怕方木昭冷，愣是给方木昭套了三件衣服。

三件衣服一上身，让本行动不便的方木昭更加举步维艰。

但这好像就是周言渡要的效果。

他一面嬉皮笑脸，一面搀扶着方木昭。

方木昭看着周言渡的一脸笑，心里就是乐不起来。

“小轻啊，我都带你出来逛了，你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周言渡笑着问。

“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你又为何笑得如此开心？”方木昭想挣开周言渡，自己走。

但周言渡一直死死攥着方木昭的手，“为什么要不开心呢？反正人生是由你做主，干嘛不随心而欲呢？”

“我没有心。”方木昭终是挣开了周言渡的手，朝一边走了去。

周言渡忙跟了上去。

“怎么会有人没有心呢？”

方木昭不理周言渡，独自走着。

周言渡叹了一口气，继续跟着。

“你冷不冷？”有一阵风刮过，周言渡担忧问。

“不冷”，方木昭回头看向周言渡，“我热。”

周言渡愣了一下，才上前帮方木昭脱衣。

倒不是方木昭不会脱衣，只是周言渡担心方木昭脱衣服时会碰到伤口。

“你真的不冷？”周言渡手上正挂着两件外套。

“我是三岁小孩？”方木昭又往前走了。

“难道你不是吗？”周言渡心里道。

在周言渡心里，方木昭跟三岁小孩别无二致。但主要是他没有注意过两年里方木昭的成长。

走着走着，方木昭在一个卖冰淇淋小摊前停了。

“怎么，想吃冰淇淋了？”周言渡走到方木昭身旁，揉揉方木昭的头。

方木昭把周言渡的手打掉，然后小声“嗯”了一声。

“行，想吃，哥……渡给你买。”周言渡虚心地看了一眼方木昭。

好在方木昭没有怀疑什么。

“老板，来两个冰淇淋。”周言渡道。

老板笑嘻嘻地拿起蛋筒，难得在这种天气里还能碰上客人。

“老板，也给我来一个。”周言渡寻声看去，一个身穿黑色卫衣，牛仔裤的男子站在自己身旁。

“好嘞好嘞。”老板更加乐了。

“今天的太阳真舒服。”男子看向周言渡，见周言渡没有回话，继续：“不是吗？”

“嗯。”周言渡浅浅应了一声，接过冰淇淋就走了。

“好冷漠的人。”男子嘟囔着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冰淇淋。

忽然，男子眼前一亮，朝方木昭的方向走去。

“喂！”男子的手突然被周言渡抓住。

方木昭被他们的动静吸引了过去，忽然方木昭的目光落到男子的身上。

男子挥挥手。

方木昭不为所动。

“你们认识？”周言渡松开手。

“当然……不认识啦。”男子直接闪到方木昭身旁。

“喂！你……”周言渡拿着手里的冰淇淋就要朝男子扔。

“嘘……”男子做出就噤声的姿势。

周言渡不明，男子就把方木昭拉走了。

“欸！”周言渡连忙去追。

男子拽着方木昭跑得飞快，但周言渡也不是吃素的。

眼见就要追上两人，男子却突然不见了，就剩方木昭一个人走着。

周言渡顾不得那么多，抱着方木昭就往病房走。

“刚刚那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他……为什么要拉你？”

“不知道。”

“那你知道些什么？”

方木昭眨巴着眼睛看着周言渡。

“看我干嘛？”周言渡挑眉。

“还不给看了？”方木昭嘟起嘴，头靠着周言渡的肩。

“给。不过你的冰淇淋没了。”周言渡刚刚情急之下就把冰淇淋扔了，现在得回去清理。

“没了就没了吧……”

“今天玩够了吧。”

“没有。”

“可是……你得回去了。”周言渡抱着方木昭到了住院楼。

“渡，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方木昭摸了摸周言渡后脑勺的头发。

“很快……”

“很快是多快？”

“只要你乖乖在医院待着，乖乖吃药，好好接收治疗，听话，就能出院了。”周言渡揉了揉方木昭的头发。

“好。”方木昭小声道。

到了病房。

周言渡打开灯，里面一片白。

“你，能陪我吗？”方木昭躺在床上，拉住正在帮忙盖被子的周言渡。

“好啊。”周言渡笑笑。

“你的手掌好大啊。”方木昭伸出自己的手和周言渡的手比在一块。

“哪有，明明是你太瘦了。”周言渡五指扣住方木昭的手。

方木昭也扣住。

“明天想吃什么吗？”

“啾”忽然周言渡的嘴角被亲了一下。

撇头，方木昭一脸坏笑。

“呦，会偷亲人了，说，跟谁学的？”周言渡拉过方木昭被扣住的手，亲了一口。

“你呀。”方木昭笑笑。

“哪有，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周言渡又亲了一口。

“就有。”方木昭头靠上周言渡的肩膀。

“不聊了，睡觉吧。”周言渡帮方木昭盖好被子。

“可我不困。”方木昭死死扣住周言渡的手，生怕他走掉。

“不困啊，那我们继续聊天吧。”周言渡合上眼，“你……做明星那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方木昭摇摇头，“不怎么样。”

“不愁吃不愁喝，多好啊。”

“每天要跑好几个地方，做好多趟车，睡好少的觉……还……”方木昭沉默住了。

“还什么？”周言渡好奇了起来。

“没什么。”方木昭松开扣着周言渡的手。

“我以为你过得很好呢。”

“那只是你以为。”

周言渡又抓住方木昭的手，“你，有找女朋友吗？”

“没有……你……”

“我，找了。”

方木昭忽然瞪大了眼，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她，好吗？”方木昭闭上眼。

“好，很好……但是，我们不适合。”

方木昭抽出手，语气淡淡：“你应该对她好点，然后……结婚，百年好合。”

“可是，我还是……忘不了……”周言渡怕露馅，就没说明白。

“为什么忘不了？当初是谁先提出的！”

“我……对不起，真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以为……”周言渡开始自责。

“为什么都是你以为，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我？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我难道是个累赘，一个拖油瓶吗！”

“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太自以为是了。”周言渡的语气变弱了。

“呵呵呵……”方木昭冷笑起来。

“小轻，真的，对不起……以后我不会了！”周言渡低着头，眼眶里满是泪水。

“渡，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呢？”方木昭的手抚上周言渡的背。

“我……”对啊，自己现在是渡，渡并没有做对不起方木昭的事。

“对不起，失态了，我出去一下。”说完，周言渡头也不抬地走了。

“好吧。”方木昭躺在床上，静静地看向窗外，眼神里没有一丝光。

“你好啊，方木昭。”门被打开了。

“好久不见，焦垣。”方木昭转头看向进门的客人。

“你，还好吗？”焦垣轻轻关上门。

“好与不好，没那么重要了。”方木昭坐起了身，“随便坐吧。”

“这次……”焦垣拿出两份文件夹，“你要调查的东西，还差那么一点。”

方木昭接过文件夹，简单翻阅。

“这东西确实很难调查，毕竟是十几年的事了，而且，那人做事很小心，很多证据都销毁的差不多了。”

“辛苦你了。人在做天在看，只要他做了，就不怕找不到证据”，方木昭合上文件夹，“把这些收好，连同之前的，待到时机成熟时，有他好看的。”

“好的，小轻。”焦垣简单地收回文件，“你这病……”

“无碍，我还是能勉强控制的。你不必担心。”

“要是有什么需要，一定……”

“焦垣，最近在学校有什么好玩的吗？”方木昭好奇道。

焦垣立马明白，转为轻松地状态：“有，好玩的那可就多了，我们系的那个秃头教授……”

“呦，木昭，和朋友聊天呢。”晋宇站在门口，微笑道。

“是啊，他是我大学的同学。”

“嗯，同学啊，怎么还没毕业啊？”晋宇走了进来。

焦垣立马神气起来：“我在考研读博，你懂什么？”

“原来是位高材生啊”，晋宇走到方木昭床旁，“今天有按时吃药吗？”

方木昭点点头。

“喂，大叔，木昭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焦垣也走到方木昭床旁。

“大叔？哈哈，小兄弟，你多大啊？”晋宇被逗笑了。

“二十五。”

晋宇打量了一下。

不像啊？

“怎么？长得着急些了也不成？”焦垣挑眉。

“成，不过我也没比你大那么多。”

“知道了，叔叔，麻烦您回答一下我刚刚的问题。”焦垣不耐烦道。

“至少两个月。”晋宇抱胸。

“两个月？你这治疗速度也太慢了吧？”

“这……主要得看病人的……”

“看什么看，我觉得今天他就能出院了！”

晋宇扶了扶眼镜，“小兄弟，敢问你是什么专业的？”

“我啊……计算机，怎么了。”

“你也不是学医的，这种病情你不了解，不要以为现在没什么事，等出院就有一堆问题。说不定会造成精神的永久性损伤。”

“这么多学问啊。”焦垣看着方木昭，表情带着同情。

方木昭摇摇头。

焦垣收回目光，转向门口。

又来人了。

周言渡进门发现病房十分热闹，但当目光扫到焦垣时，眼神变了。

“你怎么会在这！”周言渡冲到焦垣身边，眼神像要把焦垣吞了。

“木昭！”焦垣连忙躲到方木昭身后，方木昭也很配合地将他护在身后。

“你！”周言渡感觉心很痛，为什么这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和方木昭靠得这么近！

“小轻！你不是说不认识他吗！为什么骗我？”

“焦垣，你还有什么事吗？”方木昭不理会周言渡，轻声问焦垣。

“没了没了，我就先走了哈，昭昭，再见。”焦垣说完，立马跑了出去。

周言渡从见到焦垣一直死死地盯着他，就算他已经离开病房，周言渡还是直盯着。

眼神里带着的杀气，直直刀在焦桓的背上。

“他是谁！”周言渡生气质问。

“哈，渡，你又不认识。”方木昭撇头，语气没了刚才的热烈。

周言渡对方木昭语气的转变感到很不爽，但他得把那份不爽咽回肚里，因为不能对方木昭发脾气。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认识不认识？”周言渡咬牙微笑。

方木昭不去看周言渡，“反正你就是不认识。”

“我！”周言渡青筋快要暴起，但手突然被晋宇抓住，“周队，您还是出去冷静一会儿吧。”

周言渡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出去，明明心里很烦躁，但关门的时候还是放轻了动作。

“木昭，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对渡这么冷淡？”晋宇温和问。

“医生，我不喜欢刚刚的那个人。”方木昭一脸单纯得看着晋宇。

晋宇噗呲一下笑了出来，他愣是没想到会从方木昭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早知道让周言渡在这听一听，顺便看看他的反应。

“你笑什么？”方木昭问，脸上尽是孩子气。

“你，叫什么名字啊？”晋宇以防万一，怕方木昭的失忆复发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方木昭一脸神气道。

“呵，你不认识我了吗？”晋宇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认识，只不过你不认识我。”方木昭合上眼，想象着晋宇的表情。

“那你说，我是谁呢？”晋宇好奇方木昭还记得些什么。

“你？”方木昭睁开眼，悠悠地动起嘴，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晋宇看得表情变得越来越奇怪。

“怎么样，你......”突然方木昭眼前一黑，“你干什么！快，快松手......”

晋宇正拿着枕头，捂着方木昭的头。

“你知道的太多了。”

方木昭拼命挣扎，慢慢地，慢慢地，没了声音和挣扎。

“呵呼......”晋宇冒了汗。

忽然他意识到自己太鲁莽了，连忙拿开枕头，试探方木昭是否还有呼吸。

还好，只是缺氧晕过去了。

晋宇赶忙拿出一支药剂，往方木昭的手臂上扎。

“木昭啊，好好休息吧，有些事，还是少知道些好。”晋宇摸摸方木昭的脸，收回针，转身走了。

忽然。

“晋宇哥哥，知道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