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繁星闪烁,静谧之处,夏风吹拂而来,林间枝条簌簌招展,暗影重重叠叠,混于一处。
女孩垂落的半干墨发不受控制的随之飞舞纷飞,就像当初破碎的人偶一般凌乱不堪。
窗旁矮榻漆木方桌上静立的一盏烛火亦飘忽摇晃。
浮光跃动,变化无常,却仍旧清晰照落出女孩那双如珠石般纯洁璀璨的眼眸,乍一看就像是精致人偶活过来一般。
岑栖看的晃神,抬手缓缓护着烛台光亮,回神询问:“近来各宫院日常供给大幅减免,你的吃住一切还好么?”
因着女孩不曾提及求助,岑栖便没有出手相助。
柳樱合上试卷应:“没问题,我跟胖厨娘约定以后每月的月俸都给她做补贴伙食费。”
“你倒是出手大方,不过月俸都给旁人,往后别处花钱,又该如何是好?”
对于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岑栖实在很难理解她为何还能如此乐观。
宫廷之中,银钱不仅能满足基本需求,有时还可以用来保命。
柳樱困惑应:“西苑里难道有可以花钱的地方吗?”
反正柳樱到现在为止没看见一个便利店和超市。
岑栖迎上女孩满是求知的目光,方才明白她为何会出手慷慨大方。
原来她竟然傻的都不知道把钱从哪里花出去。
“这些事恐怕你得多观察宫人们,她们在宫廷待的时日比你长,因而有许多细小门道。”岑栖委婉提醒,并没有再过多的点明。
毕竟宫人之间钱财流通的门道,按理自己不应该知晓的太多才是。
柳樱听着美人姐姐的话,想起白日里的胖厨娘,恍然大悟般的出声:“难怪今天胖厨娘一个人偷摸出西苑!”
原来是去花钱消遣玩乐!
这种有趣的事,自己怎么能错过呢!
“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我怕被发现,所以没敢跟出西苑。”
岑栖峨眉微蹙,一时思索不解,寻常花钱按理不应当如此谨慎才是。
柳樱没注意美人姐姐的变化,而是想起先前常黎的试探,便出声:“对了,我午后碰到常黎,她知道我送花,而且还来试探询问。”
“竟有这种事?”岑栖真是没想到那常黎心思如此敏锐。
“姐姐你真不知道啊,幸好我反应机智没说漏嘴呢!”柳樱庆幸的念叨。
岑栖瞧着女孩如此自信满满的模样,却不太相信她的判断,犹豫道:“你确定常黎她真相信你说的话?”
常黎不仅年长,而且性子沉着冷静,远胜眼前粗枝大叶的女孩,应当不可能会轻信话语。
“这、我就有些不确定了。”柳樱被问的心生怀疑,想起自己拒绝常黎示好时,对方眼眸里的不怀好意,“因为她好像对我有很强的敌意,真是不明白哪里得罪她?”
如果说宋管事的针对,还能从自己违背宫规吃糕点缘由抓起。
可从进入西苑至今,柳樱掰扯手指头就能数清自己跟常黎说过几句话。
这又是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呢?
岑栖瞧着女孩苦思不解的呆傻模样,便只好同她解释:“敌意,有时并不一定需要你做错什么,只要对方认为你有害就足矣。”
侍读入宫,通常都是一年为期的考核,如果不合主子心意,又或是犯事,便会被赶出宫廷。
所以常黎针对柳樱,或许只是想确保她自己能待在西苑罢了。
柳樱傻眼的听着美人姐姐的话,一本正经的分析道:“姐姐,常黎她是不是脑袋有疯癫的毛病,所以才觉得扫地的我会害她?!”
自己跟她不是一个工作岗位,平时吃住更是很少聚在一处。
常黎,莫非是得了被害妄想症!
岑栖听着眼前女孩过于离谱的话语,突然觉得常黎对付她,真是绰绰有余,不由得叹气说:“你见过有如此行事利索思路清晰的疯子吗?”
两人相比之下,岑栖觉得女孩才像是头疾伤的太重,所以反应呆傻迟缓的可怕。
常黎已经明显表露出敌意,她竟然不曾怀疑对方险恶用心,反而以为对方有病,岑栖真是不知该说她天真,还是笨蛋。
“好像说的也是哈。”柳樱被说的回神,尴尬的应道,自己没见过精神病人,但是电视剧里的病人,那都疯的很!
岑栖只好直白提醒道:“其实常黎对你有敌意是因为侍读们在宫里大多只有一年期限,便会被筛选大半赶出宫,所以想长久留在宫里,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什么,原来就算考进宫里当侍读也会被淘汰!”柳樱无比震惊的看着美人姐姐。
“当然,否则每年挑选不少侍读入宫,那宫廷之中岂不是早就人满为患?”岑栖觉得真是有必要让柳樱背诵宫规,否则她都不知自己的处境。
柳樱面上没有先前欢快笑容,一副苦大仇深模样叹道:“可西苑总共只有三个侍读,应该不急啊?”
“淘汰是按照宫规里的比例逐次增加,并非单纯数目人头,而且就算第一年留下,第二年人数增多,亦可能会被淘汰,常黎她必须保证绝对的优势。”岑栖太明白出身低微的常黎迫切心思。
宫廷之中的侍读多是朝廷官臣的世家女,而常黎的出身太低,很容易让她陷入淘汰的危险之中。
柳樱听着复杂的考核规则,感慨道:“这怎么比高考还激烈的感觉!”
岑栖困惑不解问:“高考,是何物?”
“没什么,我就是胡乱念叨几句。”柳樱连忙解释,探手抱起面前试卷,满是危机感,“既然明年有考核,那更得努力学习,我先走了啊!”
否则到时自己大字不识一个,绝对会是第一个被赶出宫!
“等会。”岑栖出声唤住女孩,偏头从一侧柜中底层取出条朱红绣花繁纹发带,而后递近,“你难道打算就这般披头散发离开不成?”
仪态不整,按照宫规亦是要重罚的。
“可是头发还没完全干,而且现在也不方便扎头发啊。”柳樱应着话,目光落在精致发带,便主动伸出手臂,“发带好漂亮,不如姐姐先给我系上吧!”
哪个女孩子不爱漂亮的物件呢!
岑栖迎上面前熠熠生辉的笑眼,只好纵容的将发带系上她纤细手臂作结,心里有些可惜。
这发带若是用来束发,一定会让本就可人的女孩看起来更像精美的人偶。
待女孩身影匆匆走远,岑栖回过神,暗想她该不会以为所谓考核只是笔试文章吧?
宫廷之中的竞选,从上之下都是鲜血淋漓的残酷斗争。
看来得寻个由头教她背诵宫规和礼仪。
否则她想长久在宫廷之中安全待下去,恐怕不是件易事啊。
夜风呼啸而过,枝影摇曳,窗旁身影渐而模糊不清。
长夜漫漫,黎明曙光跃过蜿蜒耸立的宫廷墙院,将灿烂朝霞撒落满地。
西苑内室里的太医,探脉收针,摇头叹道:“老臣无能,栖亲王的腿疾实在难以诊治。”
岑栖卧床柔声应:“太医无需自责,只可惜辜负圣上垂怜,还请禀报圣上不要操劳忧心,一切以国事为重。”
“是。”太医弯身,缓缓退出内里。
从西苑来到御和殿的太医,如实汇报病情折子应:“圣上,栖亲王病情尚且稳定未曾复发,只可惜双腿恐怕是药石无医,老臣愧对圣恩。”
殿内案桌前的女帝察看折子询问:“当真再没有痊愈的可能?”
“除非华佗在世,否则老臣等真是没有半点法子。”
“你,退下吧。”
太医跪伏退后,而后离殿,御和殿内一时无声。
半晌,女帝合上折子,将其放置一旁,出声:“这场大病,真是发作的适时啊。”
语落,女帝神情隐于暗处,让人难以揣摩神思。
窗外艳阳无声投落,让庄严肃穆的大殿内里,更显得金碧辉煌。
而此时的西苑内室里却颇为昏暗,常黎小心翼翼的搀扶服侍。
“本王若是终生瘫痪,你待在西苑便永远都出不得头。”岑栖皱眉服用汤药,接过茶盏漱口,而后掌心握着手帕擦嘴,目光落在常黎那方出声。
常黎闻声,跪在一旁应:“奴,只忠心侍奉主子一人,绝无其它攀念。”
岑栖放下手帕,端起茶水,指腹握住茶盖撇清茶叶,浅饮道:“不必紧张,其实本王与几位皇女亦是交好,你的心思敏捷,若是调到其它皇女宫院,应当也会受重用。”
“奴多谢主子赏识,但并不愿离西苑,请成全。”常黎俯首听着清脆碰撞的茶盖声响,心间却紧张的不行,连连磕头。
西苑里的侍读都是各皇女挑剩下的人。
如果换到其它皇女宫院,不谈怀疑疏离,就单凭常黎的出身在众多侍读之中就没有任何机会露面!
这是一场豪赌,而常黎只能押在西苑!
岑栖垂眸看向谨慎应答的常黎出声:“你且起来吧,这只是一个提议,可以慢慢思量,不必着急。”
真是一个非常谨慎心性的人。
如果她足够忠诚,或许可以重用。
“谢主子。”常黎低头起身,此刻完全不懂这位栖亲王的心思。
试探,又或是怀疑么?
不多时,早膳间岑栖目光落在花瓶里的花枝,思量昨夜柳樱的话语,故作随意道:“这花今日换了么?”
常黎连忙应:“未曾,奴见主子喜爱,只是稍微整理花枝位置。”
“你,倒是有心。”
“奴能为主子办事是荣幸,若是主子喜爱,每日都可添上新鲜花枝。”
岑栖墨眸轻转的看向少见主动表露心思的常黎,柔声应:“好,不过等几日花谢再换吧。”
她,还真是八面玲珑。
如果自己拒绝换花的提议,常黎会更加确定柳樱的特殊。
现在只有答应换花,常黎才能稍微降低对柳樱的怀疑猜忌。
按理,岑栖该拒绝才是。
毕竟只有挑起侍读间争端,才能看到柳樱将会如何应对常黎的刁难。
而且还能让柳樱明白人心险恶,进而真正的依附投靠自己。
可岑栖却反常的选择安抚常黎,一时之间亦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难道是因为知晓柳樱斗不过常黎,所以自己升起恻隐之心?
岑栖幽深眸间难得显露困惑,一时缄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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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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