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边江然死死盯着远孟舟,试图从那张苍白的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一丝犹豫,甚至是一丝痛苦——任何能证明这不是真心的证据。
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如今像两口枯井,深不见底,了无生机。
“为什么?”边江然再次询问,声音干涩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着木头,“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
“你什么都没错。”远孟舟打断他,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不敢看边江然的眼睛,怕自己会在那熟悉的温柔中溃不成军。
“只是我累了。或许……我们并不合适。”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边江然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他公文包里的诊断书,远孟舟近期的消瘦和频繁的胃痛,还有那些欲言又止的时刻。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成形:孟舟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病情?是不是因为不想被他拖累,所以才选择离开?还是说……
巨大的痛苦和误解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边江然紧紧缠绕。
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做出了他认为对远孟舟最好的选择——放手。
如果他的爱已经成为负担,那他宁愿松开手,让爱人飞向更自由的天空。
他值得更好的。
边江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嘴角不自然地抽搐着,轻声道:“好。我同意。”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边江然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生生撕裂。
他看到远孟舟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一直低垂的眼睛倏地睁大,里面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痛苦。但很快,那丝情绪就被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远孟舟愣住了。
尽管这个结果是他所期望的,尽管是他主动提出的离婚,但当边江然毫不犹豫地说出“同意”二字时,他还是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那种痛从心脏开始蔓延,迅速传遍全身,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样……也好,他对自己说。
至少江然不会被他拖累,不会因为他的病而失去追求更好生活的机会。
被他藏在抽屉最深处的那封永远无法寄出的“情书”,终无见天日的那一天。
“我什么都不要。”远孟舟静静地看着边江然,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房子,存款,都留给你。”
“不行。”边江然立刻反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抖。
他一个人,还是个Omega,独自一个人,没有钱怎么能行?
即使他们分开了,他也希望远孟舟能过得好,至少物质上无忧。
“财产……我们平分。”
远孟舟摇了摇头,还想说什么,但边江然打断了他。
“还有……”边江然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温柔,那双总是盛满坚定的眼睛里此刻盈满了难以言说的痛楚,“你把……锵锵带走吧。”
至少,让它代替我陪着你。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却清晰地写在他的眼神里。
远孟舟看着他,以为锵锵是自己带回来的,所以边江然不想要。
这个认知像另一把刀,深深刺入他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他沉默良久,最终轻轻点头:“好。”
就在这时,远处的锵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迈着小步子跑了过来。
它先是蹭了蹭边江然的裤腿,见对方没有像往常那样蹲下来抚摸它,又转向远孟舟,用脑袋轻轻顶着他的手,发出细微的“喵喵”声,仿佛在询问为什么今晚的气氛如此沉重。
它不明白两位父亲为何吵架,不明白为什么空气中弥漫着如此悲伤的气息。
它只是本能地感觉到,这个曾经温暖的家正在分崩离析。
而当它来回看着两个主人,发现没有人像往常那样将它抱起、抚摸它时,它难过了,耷拉着耳朵,蜷缩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发出一声哀伤的呜咽。
“喵呜~”
这一刻,远孟舟几乎要崩溃了。他看着那只无辜的小猫,想起他挑选它的那天,想起边江然说“锵锵就是江江”时眼里的笑意,想起这些天来来锵锵给他们带来的无数欢乐。
而现在,他们都要失去这一切了。
边江然同样心如刀绞。他看着锵锵无助的样子,看着远孟舟强装镇定却微微发抖的肩膀,多么想冲过去抱住他们,告诉孟舟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但他想起自己的诊断书,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如果他注定要离开,何必让孟舟经历两次分离的痛苦?
“我明天就去找房子。”远孟舟轻声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不用急。”边江然几乎是立刻接话,“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我搬出去。”
“不。”远孟舟摇头,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我搬走。”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客厅里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为他们的婚姻倒计时。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已被乌云遮蔽,房间里只剩下昏暗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却始终无法交汇。
边江然看着远孟舟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个下午,在校园的樱花树下,远孟舟红着脸向他告白时的模样。
那时的他们如此年轻,如此充满希望,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
而现在,他们却被命运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孟舟……”边江然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但远孟舟没有回头,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逐渐冷却的雕像。
这一夜,在这个曾经充满爱与欢笑的家里,两个人各自怀抱着沉重的秘密和误解,做出了他们认为对对方最好的选择。
却不知道,这个选择,将会让他们付出怎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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