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店中,柜台前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瘦得皮包骨,颧骨高凸,眼窝凹陷,一身的晦气。
见来人居然皱了皱眉,勉强挤出难看的笑容:“几位客观,住店啊?几间?”
蒋灼敲了敲桌子:“你们不是就剩下两间了吗,两间都要呗,你看我们这人头,一间够吗?”
掌柜的尴尬地笑了笑:“这有一间房吧……空的年头太久了,怕几位嫌弃,要不几位住一屋,我帮几位铺地铺?”
蒋灼挑了挑眉:“啧,你见过四个人挤一屋的客栈吗……
掌柜的好像有难言之隐啊?
莫不是有所隐瞒?”
掌柜的被蒋灼看的心惊,忙摆手:“怎会啊,既然客观不嫌弃,那我亲自带几位去。”说着带四人上了楼。
这间客栈房间也实在是不多,地上的木板陈旧的咯吱作响。
老板带着四人到最里面的一间房门前,开口道:“就这间房了,还有一间太旧的在阁楼上。”
湛暝和蒋灼对视一眼,似乎是确定了什么,蒋灼忽然开口:“那我和小屁孩在这间。”
掌柜的弯了弯腰,带着湛暝和久屹上了阁楼。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带起来三尺高的灰从地面腾起。掌柜的不好意思地扇了扇,进门打开窗户又帮忙擦了擦桌子。
湛暝斜眼看了他一眼:“不用忙了,麻烦一会上壶茶来。”
“哎,好,您稍等。”老板似是忧心忡忡的走了。
湛暝站在窗前凝目望着,窗外是那片荒林,黑压压的,看了让人难受。
久屹坐在桌旁问:“这小楼的阴气属这里最浓,所以你才让小檎住楼下的吧。”
湛暝回头垂眼看着他,半晌道:“蒋灼答应过他姐姐要护他周全。希望你别介意。”
这话说的甚是见外,但久屹一想,也没有理由不见外,干笑了一下:“怎会,阴气再重于我又有何妨?你都没介意我怎会介意。”
湛暝皱了一下眉,正要开口说什么,可久屹低着头没看见。
门外忽然传来了蒋灼的敲门声:“走了,出去吃晚饭。跑了一日,都饿了吧。”
湛暝没说什么,起身要走,见久屹没动,转身看着他。
久屹拢了拢斗篷:“我就不去了吧,会吓到人的,况且我不吃也无所谓……”
小檎闻言探进头来:“哎,你不会真要帮蒋老头省钱吧。
没事的,他有的是钱,平时尽装穷,走吧走吧。披着斗篷没人看你……”
久屹确实有点不适应,一路在马上颠簸,藏头隐尾提心吊胆,现下只想放松心神:“不了,在下当真不饿,想休息一下。在此等候,不会乱跑的。”
蒋灼笑了笑:“好吧,你好好休息,我们走了。”
三人走后久屹坐在窗前发呆,他其实是打定主意今日不进食,想确认自己犯困是否与进食有关。
坐了一会忽然有人敲门:“客官,您的洗澡水打来了。”
久屹赶紧扣上兜帽去开门:“洗澡水?”
见他似有疑惑小二道:“刚刚下楼的那位穿着黛蓝色衣衫的客观吩咐给您打的。”
随后小二自顾自地进屋从角落里推出个大浴桶,将手里的两桶热水倒了进去,皱了皱眉,发现水好像有点少,尴尬地笑了笑:“呃,您再稍等会,我再去给您烧。”然后匆匆走了。
这小二一看就是生意不好长时间不干活的样子。
久屹摇了摇头,觉得湛暝大概是想让自己去去晦气吧,毕竟是从墓里出来的。趁他们出去吃饭的时间沐浴更衣洗净污秽,再合适不过了。
等了很久,浴桶里的水几乎凉了,小二才又提了水上来,水总算是够了。
小二用手试了试,一脸尴尬,自己都觉得有些凉。久屹闷在斗篷里道:“可以了,去忙吧。”
他这才心虚地躬身离开。
久屹用手试了试,再怎么凉也比不过那水玉棺,相比之下倒暖的很。
脱了袍子坐了进去,不得不说,第一次接触水,这感觉就像浮在梦里一般。
他用手撩着水,一边玩一边思绪乱飞。湛暝他们是做什么的?
他们虽没有明说,但是他大抵能猜到。虽然他们在墓中相遇,但这二人并不像是真正的盗墓贼,那手法明显不是很专业。
倒像是闲散的修士。鬼怪本身有许多用处外,很多人也以追捕这些东西为生,凭本事行脚吃饭。
赚得名声不说,也可以赚些银钱,甚至有地方官府和名门望族组织赏银活动。
蒋灼一看就知道是修阴阳道的,符纸这东西玩的最为顺手,没有禁忌,不修边幅。
所以很多正宗称阴阳道为邪路,但是随着阴阳道的普遍,反对之声也低了许多,因为毕竟各道都有其可取之处。
湛暝嘛,他有些复杂。从他的行事作风,身法根骨来看,不像是休仙道的。
气质上跟药道也不太沾边,更不像是阴阳道的,看他身穿的衣衫也不像是哪家门第的袍服,倒可能是闲散的修炼者。
最为奇怪的是他的武器。
仙道宗的武器大多以剑为主,以为剑乃众兵之首,身正气端,君子之征也。
其他独创门第则什么法宝的都有,尤其是后立的阴阳道,融入了很多其他道学,兵器更是多的五花八门。
以剑用兵最为规矩讲究,需懂得许多养剑之道。
经年使剑,以灵气注之,与主人心性相通,气形合一,便会产生剑魂。
法力强劲之人佩剑的剑魂灵力更盛,灵性更强。
可以看出湛暝的剑魂灵力甚盛,也是剑中的佼佼者。
剑魂由剑产生,自然嵌在剑中。而像湛暝这样将剑魂抽离出来,融至自身体内的也有可能。
如若剑本身灵气很强,当剑身受到重创时剑魂会自行离体,寄在主人体内。
但是这种情况下大部分人会找到新的剑体让其重融。
重融的剑不似以往那般强大,但可经年契合,修炼变强。
离体的剑魂威力再旺也比不过有剑身的灵剑,所以像湛暝这样直接用剑魂做武器的少之又少。
就算剑身受损,也可重新再找,为何他只甘心用威力远不如以往的剑魂呢?
久屹闭上双眼,仰头靠在浴桶上回忆起来。
他们现在所在的小镇乜寒涯生前就存在,他有印象,是一个临近北荒的小镇。
北荒本就荒凉,村落稀少,这个小镇临荒而建,好也好不到哪去。
细算之下,现在距乜寒涯生前来此大概也有一百多年了。
变化倒是不大,但看今日一路走来,人确是比以往多了不少。
看着店家的模样,能够断定这些人也都是最近才从外地赶来的。
除了进京赶考,也就只有赏猎能有如此大的阵仗了。
所谓赏猎,就是某地有大规模的尸灾鬼患或妖魔怪乱,当地官府或旺族道宗会举行悬赏猎会。
捕获鬼怪道行越高数目越多者,功绩越丰,不但会得到赏金,还会因此名声大噪,甚至得了名号。
无论对于个人还是对于宗族,都是抬高身价,提升威望的绝佳时机。
因此凡是某地有这样的活动,都会招来很多的外地修士,酒家客栈都会因此沾光。和进京赶考相较,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今日这小镇的情形,附近定然是有赏猎的没错。
这小小的村镇怎会行得开这样的猎会。
而这周围的大县也就只有北荒了,所以定是北荒出了祸乱。
无论是妖、魔、鬼、怪任意一方霍乱,都够周遭的百姓受难的了。
现在看来,本就荒芜的北荒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说起北荒,记忆中是个风水看上去很煞的地方。
没有高山峻岭,更无大江大河,煞星当空,实则是个繁华不起来的县城,故被称为北荒。
神奇的是,煞虽煞,北荒贫瘠的土地居然还勉强养得起当地的几个村落。青黄不接的老天也算用可怜的那点雨水润泽了一方百姓。
北荒也勉强在围着京城的几个州县中垫着底。
过去的记忆里这里都还算平静,怎么就忽然成了赏猎的场所了?难道是这片土地终于扛不住煞风失了平衡?
久屹正靠在浴桶上想着,忽然听见哐的一声巨响。
转身正见外面一股巨力击在门上,里面的门栓应声而断,门扇被人猛地击开。
久屹被这突如其来状况吓得立刻从水中坐直了起来了。
只见湛暝手里提着什么东西,一脸冰寒地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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