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十八章 雁字回时(5)

仔细的将信笺折成单翼的飞鹤放入杏色的封内,然后细细的将火漆涂上,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会心一笑,将之珍而重之的藏进了漆匣内。

看着这只装满了自己所有的心事的漆匣,青年一向平和的眼底有不为人所知的悸动一闪而过。

将漆匣放回它原本的位置,然后起身,迈步,走了出去。

在他身后,大片大片的高丽菊花开得正浓烈,红的似火,白的如云,还有那明亮耀眼的金黄色,如同太阳的光圈。

春风门,顾名思义,取得是春风习习之意,春泉,亦是第一道东折流经彼加尼魔鬼域的河水,因为终年都是青翠欲滴的颜色,像极了早春才发的嫩绿,所以这个一听便活泼泼的名字就这样给叫了数百年。

春泉是在越过春风门时从白头山上流经了彼加尼魔鬼域的,它虽然并不是激流,也不是浩瀚,但是却是整个彼加尼魔鬼域中除去首都情人湖之外,最美丽的水域。

有个传说,说在春风门里住了一位专门做镜子的神仙,人称镜仙。

他所制作的镜子美伦美央,是世上少有的工艺品,亦是带着魔法的镜子。如果能得到他所制作的镜子,就能得偿一生的所愿。

只是,他要求取一件东西,在他开口之前,没人知道那是样什么东西。

传说有人曾经向他请求,然后得到了,却失去了本来想要的目标,因此,有很久一段的时间里,春风门和春泉只是景观,再没有人奢望去寻找镜仙并打造镜子。

但在此事过后大约两百年后,又有一名青年向镜仙乞取了一面仙镜,并且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爱情。

镜仙可以达成爱慕的心愿的传言以飞鸟掠过的迅速再次传遍全域上下。

为心上人制一枚镜子,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风雅的事情,而且镜仙取走的和爱情无关,这样的传言,一传十,十传百,漫延开来。

越来越多的人涌向春风门,采得春泉水,然后尽已所能的打造心目中的明镜,有人笑着离开,也有人哭着离去,每一年每一年的春天都会有许多的游客或是本土的青少年来到春风门,在春泉水畔亲力亲为,只为得镜仙青睐,赐得一面良缘之镜,以表白自己的爱慕之情。

于是,春风门便成为了彼加尼魔鬼域最名副其实的制作之城。

小小的崖关变成为贸易的重地,传说从未停止。

小的时候,听母亲在枕畔说起春风门镜仙的故事,倪佳很不齿这样的传说,不过就是个镜仙,一面镜子,只是说能够得偿所愿而已,怎么会有那么多傻子去求姻缘?

一面镜子哎,不过就是在梳洗时会偶尔照上一照的普通的用具罢了嘛!

像自己要多少有多少,金边的银边的,玉石的,琉璃的,什么样子的只要自己张张口就有人主动送到手边来,一点都不稀罕!

直到那个气质干净,容貌再平凡不过的小小少年高举着双手,献宝似的捧上一面莹光闪闪的镜面时,她呯然心动。

很不起眼的一面镜心,是少年的谢明翔亲手打造而成,虽然不知道他抱有怎么样的心愿和心意,那面小小的镜,拿在手里却能感觉到波光涌动,和自己身体里的力量相互呼应着,不自觉得就想跃身镜中。可是,这不过只是一面镜而已啊。

父亲当时若有所思的接过了镜心,然后深思了一会儿仔细的盘问了谢明翔原委,向自己道:“阿佳,收下吧,是小谢的心意。”

自己不过随手一拂间,就像是隐隐的花纹,在镜心周边盘绕,然后成为了无形的镜壳,这就是自己的水镜,跟随了自己二十年的水镜。

这面镜中有自己的力量,还有所谓镜仙给予的神话,更重要的是谢明翔的心意。

但是这面镜,于月前在湖心亭时已经粉碎,那镜片也化为月光水波,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个人说“没关系,不过是一面镜子,等到来年开了春,我再去春风门,用春泉重新铸一枚。”

当时说的轻描淡写,好像不费吹灰之力似的,其中的艰苦却不可对人言。

但是,许下承诺的声音尤还在耳,人呢?人在哪里?

谢明翔失踪了。

当身边的近身侍从突然换了两个人后,一向对下属不感兴趣的倪佳查觉到了些微的异动。

她不着声色的退下了那新换的侍卫。

真是可笑,我只要一个谢明翔,其他的人也想来代替吗?

看他们诚惶诚恐的模样,倪佳就觉得好笑无比,怒火也在一天天炽热着。

她身子还没大好的时候,倪昊像没头苍蝇一样闯了来,喝问她将谢明翔藏到了哪里,她只是冷眼看着越是长大越没有底气神气的异母弟弟,等他完全方寸大乱之后,才说:“你怎么不去问他自己?”

倪昊顿足:“明翔一直都是跟在你身边的,你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还能去找谁!”

然后气极的拔腿便走。

倪佳倚坐在贵妃椅上,懒懒的拖长了身体。远看上去就像一只优雅华丽的猫科动物,她琉璃似的眼睛明明是看着倪昊的背影,但眼睛的底下映着的却是父亲已经略显苍老了的身影。

“你说过不会动他的,可是,父亲,你这样还叫做没有动他吗?我承诺过,我也以自己的人格性命担保过的,你竟然还去动他!”一向流光敛彩的眸,森冷森冷。

不动声色的,倪佳绷紧了俏脸,然后回头,轻轻唤道:“辰龙。”

一个黑影闪过,动作迅速而敏捷,在她面前行礼,然后消失,就好像是在雾中一般。

手指几乎是无意识的拈着织锦的腰带:“你答应过我的,永远。所以若是食言……后果你自己知道。”

腰带的末端,坠着粒微小的晶莹,那是用力量凝聚的尚未完全融化的水镜的碎片。

我的身边不是只有一个谢明翔,从我小的时候,我就有无数的追随者和守护者,所以我才能永远立于不败的境地,但是,我真正想要的不外乎那么几个。在我没松手之前,谁也不能逃走!

倪昊这半月已经翻遍了谢明翔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不到人。

他心里的惶恐在无限度的扩张着。

像他自己承认的一样,他还不曾完全长大,所有的人只有他自己在原地踏步,而愿意停下脚步等待他的人只有谢明翔一人。

哭也好笑也好,除去母亲和长姐,他只有在谢明翔面前才不会去摆少主的架子,也不会故意去找他们的麻烦。

所有人都发现,少主只要是和谢明翔大人在一起,那时的少主就安静老实的像要等待人夸奖的小孩子,再没有让人厌恶的模样。

对倪昊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的侍从们,远远看到离了群孤雁似的倪昊,都很自觉的躲开。

虽然很好奇为何少主走过来的方向竟然是二小姐的地方的那个方向,但众人都老实的不开口招惹。

倪昊努力的搜肠刮肚的思考,思考谢明翔可能会去的地方,自己的挚友,责任心极强,工作认真负责,绝对不会丢下正在进行的工作消失。但是,正因为他的严谨,所以一旦有脱出常理的地方,反而就很难寻到方向。比如,当年他对待林飒和海澈的态度。

在所有人都将那地下高原的贵宾敬而远之时,谢明翔是唯一一个不用长姐却故意的拉拢招呼就会靠近过去的;虽然海澈的确很惹人喜欢,不过几日,许多原来的侍从都会主动的和他招呼行礼,当然这些侍从后来全给二姐处理掉了。

后来,那两个沦为阶下之囚,应该是严刑拷问毫不容情的时候,还是谢明翔,他总是会阻止自己对海澈滥用刑具,当然后续对海澈很不利,有人对他好,自己就想对他更不好,于是在谢明翔看不到的时候,招呼上海澈身体的刑责就格外的严苛,最终的结果就是夺取了他的声音,然后造成了对父亲的更多的困扰,还有自己隐于心底的欠疚,这份欠疚,是给囚在地下高原那里时才慢慢感觉到的。

因为,那个来看他,嘱咐人不要苛待自己的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少的青年,几乎成为自己的姐夫的青年,在看着自己的时候,露出了和当年一样的表情。正是这个表情,让倪昊突然就发现了心底里对于他的愧疚之情,当年是为了什么而讨厌他呢?只是因为长姐吧,其它的?没有别的原因了。长姐喜欢的人,要强走长姐的人,是这么的温柔,以前怎么就总是看不到,然后就只知道用力的荼毒他?

在所有的人都要自己死的时候,他希望自己活着,然后自己就真的活着回到了彼加尼魔鬼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就算父亲再怎么看不到自己,再怎么宠爱倪佳,事实是倪佳是女子,而自己才是他唯一的独子,膝下仅有的儿子,唯一可以将倪姓在彼加尼魔鬼域延续下去的人。

但是,我不想要少主的名义呢。

这样想着,倪昊脑子里突然跳过一个画面,有些模糊不清,但的确可以做出某做暗示!

他不由得蹲在了假山石后,抱着头冥思苦想,然后眼睛一亮!

他想到了!

很多年前,谢明翔也这样不声不响的“失踪”了一次,然后他回来了,告诉自己他去了哪里。

他跳起身,向外跑去!

在他身后,灰影如同一缕轻烟,消失在日光屏蔽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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