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第二十四章 情深不寿(7)

和在井水外面观察不同,叶天置身其中,更清楚的感觉到有人来过。

不同于兄长的那个感觉,的的确确是存在的。

但是和自己错身而过,有什么人在刻意的保护他。

如果是哥哥想要隐藏和保护的,曲指数来,不过廖廖。

他示意柔平放下心防。

柔平自他跃入井中之后,一刻也不敢放松。天知道在他们身后还有多少人要维护,天知道他们要冒多大的风险来单独处理这些事情,他一点也不敢放下。但叶天向他示意,无碍。

这几日,他们在黎默汐的帮助下将藏青未尽的义务理得顺畅,顺带扯起了一连串之前就看好的瓜,那些明里暗里隐藏着自以为是的奸细都给一一拉了出来,对上号,签了贴,关了起来。以风为笼,冰雪为禁,将他们困在了孟德尔。如果他们的主子想要回他们就尽管来取好了。

这是叶天和林飒一早就谋划好的事情,只是真正做事的时候两个人变成一个。但这是游域自己的事情,不假手他人才是正经。柔平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当,甚至他觉得如果黎大哥和海澈殿下也不管,而是天哥自己放开手脚去做就好了,起码让那些还活着的,和他们一起回来亲眼见证了奇迹的族人知道,他们的御主,是可靠而值得依赖的。柔平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有所改变,就是变得比从前自私了许多。就好像明打着是为了桑珂好而硬是阻止了对方留下,把她赶回去了世界礁一样。他觉得自己没法回应这个小姑娘的心意,不如两不相见时间久了,她再有了心上人,就会忘记自己。桑珂哭的泣不成声的被杨瑁拉走,柔平站在原地立了许久许久,彼时叶天看着他说:“想不到你竟然也有这样绝情的一面。”

柔平心想:“我为什么不能绝情呢?我就得总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不成?”那时是有些赌气的。

他低头,想不通。

被连珏狠狠撞了一下道:“看不出来,你心肠也蛮硬的。”

柔平默然。

他想也许自己对于桑珂真的是过份了些,因为喜欢一个人总是没错的。但是不代表自己就一定要有所回应。

现在,在古井旁,他想天哥所言的无碍是当真无碍吗?他发现自己平白变得多疑。

接收到叶天发来的讯息,他一度绷紧的精神放松了些,但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上去无波无澜的水面。

叶天循着当初找到哥哥时的流风,再一次来到了古井下非叶氏族人不能触及的极限。

风与风,水与水,交汇形成的时间的洪流,安静的像是亘古流传的梦,华丽而优美却是梦幻中的虚影。

叶天怅然若失的看着这个空洞的洪流,他失望了,这里没有叶宇的身影。

好像那个曾经的在这里等待的人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他伸出手,指尖金色的风魂闪烁,他环顾四周,万籁俱静。

他知道哥哥不在这里。哥哥应该在更安全的地方了,可是却被困在这古泉中,不能解脱。自由自在的风,被拘束住,是自己造成的。

他听到洪流中的叹息声,蓦得回首,那声音那样的耳熟,却并不是兄长。

他浮上水面,在柔平的注视下跃出井口,摇头。

他说:“回去了。”

柔平点头。

他们比肩而去,身后空旷的离宫如同张开来一张大嘴的怪物,黑洞洞的却并不显得阴森。

在月光轻轻挥洒而下却照不到的阴影里,一个男子的身影和月下的阴影溶和得极好,即使是熟悉风中气息的叶天与柔平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看着那两人牵马,看着他们渐行渐远,一半脸被面具掩盖的男人才自阴影里走到月光之下,赫然是当日带着一群流浪汉到处闲逛的阿蛮。

面具半掩着他的脸,也掩住了他脸上所有的神色,可是却莫明的让人觉得他可怖。

男人仰头向天,伸出一只手,做了个握着拳头的动作,向虚空中挥了一下,一瞬间,像是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正在策马疾行的叶天和柔平同时回头,一颗耀眼的流星从东边的方向飞速的滑过,直落向西南方向。

火红的流星,带着诡异的光采,猛得出现又猛的消失。

海澈和黎默汐站在帐外,也清楚的看到了这颗突兀的流星,那耀眼而奇诡的滑行路线。

海澈微颦起眉峰,手指下意识的摸上了腰间的佩带。

而黎默汐犹豫着,回转头来:“是天火?”

他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什么流星。

海澈摇头。

另一边的冯宁儿却是飞速的在自己的衣带上打了个结,及时许下了心愿。

她双手合什:“我一愿青非能及时醒来,早日康复,二愿殿下能长命百岁幸福安康,三愿这天下百姓平安喜乐再无刀兵之苦。”

那颗火红的流星,那么长,拖着长长的尾,直到她许完三个愿才消失在天际,她想要是这三个愿望中哪怕只能有一个实现也是好的,哪怕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无所谓。

月色朦胧下,有人正飞速的赶来。亦有人正在撕开夜幕,只想撒下大网,虚位以待。

同样的月色下,同样看到了飞火流星的慕凯和北歆却各自有各自的烦恼。

在北歆眼皮底下狼狈的爬起身来,更被她误会自己躲懒在这里睡觉,这样的认知让慕凯近一步明了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甚低。虽然已经推心置腹,但是看来前途仍旧漫漫。

他把骨笛藏好,心里盘算着等第二日再去古泉一探。既然对方没有排斥自己,只是把自己丢了出来,就明希望还是有的,只是看对方心情好坏罢了。想来浴水之泉就像是个任性的孩子一样。他却没想是因为叶旋或是叶宇的那一点灵识,因为他是索格的“孩子”而护着他罢了。某一方面,这人和某个以花为灵的人一般的天真浪漫。

北歆想的更多的却是自己将来要走的路。

她本来不过是因为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心意,想要来阻止什么的冲到了孟德尔,可是却阴差阳错的伤了藏青,等同于将自己与海澈间那微弱的仅存的关系斩了个七零八落,再不留一点余地。于公于私,她都不适合再在这里久留。以她对索格多年来的了解,那个男人绝对不会放任着慕凯和她留在这种碍事的地方,成为别人拿捏他的把柄,要么就是他一时没空闲来过问他们为何滞留,要么就是他真的病了,所以没那么多心力来计较,要么就是他刻意为之。以这个男人对慕凯的重视程度,完全可以排除后者,何况私下里有消息说北程和白震偷偷跑了出来,一路向晴朗之海而去,那么就只有第二个原因了。他是真的病了,因此无暇他顾。北程是欧权伽和万俟小云仙唯一的孩子,亦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是他骨子里十分重视的存在。虽然表面看来,他待北程实在过份的疏远,甚至远不及对他四个义子和自己这个捡回来的侄女儿来得亲切,其实,他是很看重她的。只是当局着迷,北程从来没留意到索格待她的不同,亦没想过为何会有所不同。

那女孩儿,之前犯下多少过错,误了多少事情,终究全身而退,却尤不自知是因为索格屡屡放水的缘故。那个男人,其实没有他可憎面目之下那么的可厌,却不知道为何对于叶家父子,甚至是海澈有那么大的怨恨。他对叶家父子做的,还有对海澈曾经做的过的那些,令人发指,残酷以极,可是,他却救了我,让我苟活于世多年,然后,变成了现在的北歆。

北歆看到飞火流星的时候,亦想起了少年时听到的那个传言,说是流星划过天际时若能在衣带上打个结的同时许下心愿,必然是能够实现的。可惜她总是要么打结忘记许愿,要么就是许愿忘记打结,那些年终究是错过了。后来就更加没有那种小儿女的心思。只觉得世间一切不过梦幻泡影。但是今夜,那颗耀亮半天的星光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少女时代。怀抱着梦想,和心上人相依相偎,是世间最为美好的事情。那么月夜之下,流星之下,是不是也有人如自己少女时一般手忙脚乱的的欲许下心愿呢?

我的身份已经无可遮掩,我还有留在海因斯坦域的必要么?

我顶着这一张北歆的脸,要去向何方?

北程和白震一定是带同那两个孩子去了地下高原,那么以林飒的性格,一定会拒之千里,那两人会折返回来,然后一定会因为北程是“倪明”的缘故来到这里,面对知道自己身份的白震,还要在北程面前假装一无所知吗?

还有倪佳,那个一向豪横的人,正气势如虹,她自小就是个势在必得的性格,于人于己皆如此。她对海澈的执着之意一定会让她不管不顾的丢下彼加尼魔鬼域而亲身前来,只为取回所爱!而彼域才逢大灾,她能带出来的人手必然有限,但一定都是她用的极趁手的人,在谢明翔死后,那人已经完全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再也没有人可以把她的心思拽回去了。这种情势下,海澈还在游域逗留迟迟不肯离去,是因为我的缘故。

他想和我之间做了了结,所以尽管我伤了藏青,他却仍然在那里等我。我……

她看向自己的双手,双手间新沾了藏青的血,一片艳色,狰狞而可怖。

慕凯奉令撤军,军撤了人却不回去,即便这个违令的人是慕凯,索格也一定会心有疑虑,也许会派其他人前往询问,而自己一定得在其他不相干人到达之前做出选择。

我到底要何去何从?

地下高原那边,林飒如果要赶走北程和白震,一定会派人来接回海澈与黎默汐,那么以他的性格会派谁人来接已经再明白不过。我要正面和那人撞上,然后再伤了他或她么?我双手的血就再也洗不净了。而且,我是真的想要伤了他们的么?并不是啊。

她执起那管翠笛,刚放到唇边,想起自己并不擅长吹笛,自己擅长的唯箫而已。

如她所料,宁珑正星夜赶来;如她所料,索格亦派出了他人追寻不曾随军并返而滞留的慕凯。所有的人与事一齐聚拢了过来。就好像有一只大手,无形中将所有一切推向另一个岔道口。

写作品就像是在做一个心满意足的雕刻,漫长而悠远,细致并犹疑,几经更改,终将踏上终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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