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四章 天应怜我(4)

同样的一天,是游域的百万死祭,也是海因斯坦的战胜之庆。整个风魔城一片喜庆。

这一天,是索格平生最快乐的一天。

十六年前的这一天,他亲手送曾为挚友的叶旋下地狱!帮助海明岫?站在海明岫那一边的人,都该死!

今年的大庆并未因慕言的死和慕羽的被逐而改变什么。正应了那一句话,一个人的生死冻足以影响到世界,于是,地球照转,时间仍旧。

北歆与从前一样,仍是一个人冷冷的喝她自己手边的酒,只有北程会呆呆的看着空出来的位子发一会儿愣,然后转过头去品一口苦酒。

白震身为随从,只能在阶下陪饮,可他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北程的左右。

北歆一边肆意的饮着酒,一边越过了所有的人望向了对面而坐的慕凯。

慕凯自从上次被她用火印烧了一回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些许打击,变得有些沉默,他执着的跟随不变,却再不让北歆看到他的身影,只有气息仍在左右。似乎是刻意在躲避。这样的慕凯,有一些陌生。

或许是因为离得远了,所以才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北歆第一次用从前慕凯看她的那种眼神看慕凯,突然就发现慕凯傻得蛮可爱。她正在以一种品评的心态观察慕凯时,却突然与慕凯深沉的双眸撞上了。

“啊!”北歆在心中一声轻呼,她很清楚的看到了那双眸子,满载酸楚。

她从不知道慕凯的眼神和他的很相似。慕凯的目光与她对撞之后,也吃了一惊,不知为什么居然会害羞。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背转了身,避过彼此的眼光。

两个小辈在阶下的小动作被索格全看在眼里,他心中不由一喜:“阿凯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呢。”继而心又是一沉,他望着自酌自饮着的北歆:“可是,歆儿她的心里还可以装得下其他的人吗?”

北歆为自己续了满满一壶酒,她迫切的需要麻醉自己,她不可以放纵自己的情感,她不能!因为,她的情感中已经嵌入一段不愿意忘怀的记忆了。慕凯可爱也罢,笨拙也好,都和我没有关系。

风还是冷得令人瑟缩。

慕凯抱着一个酒坛靠在清莲池边发呆。这段日子,他不敢再紧随北歆身后,深怕被她反感,可是见不到北歆,心中又百般牵挂。于是闲暇日子里,对影独酌的时候平白多了许多。

慕凯拎起酒坛,一阵豪饮,酒水溅了他一身尤不自觉。

这时,他感到有人来到了身边。不过,他并未在意,仍是闷头喝酒。

慕秋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也坐过来:“二哥。”

慕凯抬头扫了他一眼:“是你。陪我喝一坛。”

他很潇洒的向慕秋做了个请的手势。

慕秋亦毫不客气的从他手里接过酒坛,饮了一大口道:“我知道你和大小姐闹翻了。”

“嗯?”

“你平时总是跟着她左右的……”慕秋又喝了一口酒道:“最近却完全变成偷偷摸摸的跟着了。你们之间没什么吧?”

慕凯一愣:“你什么意思?”

“那天,你们不是在一张……呃,在一起过夜的吗?”慕秋的脸涨红:“你不肯负责任吗?我都看到了的!你太过分了!”

慕凯总算弄清了他的想法,笑了起来:“我和大小姐什么也没做过。啊!老四,你在喝干醋。”他笑声中带着些许苦涩:“她一定讨厌死我了。”

“大小姐才不讨厌你呢!”慕秋呶着嘴报怨:“她今天不是在偷偷的看你吗?你和她,怎么会进展的这么快?可恶!她从前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的!”

慕秋吼道:“凭什么,凭什么你得到她的心!”

慕凯闻言一怔:“小秋?”他看出四弟眼里的妒火。这个还不足二十岁的小弟,看来心里也藏着一团火呢。

也难怪,似乎,大小姐一直就比较在意小弟。

这样想着,慕凯苦笑:“小秋,我和你一样没能得到她的心。她的心在很遥远的地方。据说,她从前有一个很要好的小情人,那盆花就是他送给大小姐的……”

“那么,那个人呢?为什么从来没听人提到过?”慕秋惊望慕凯:“二哥,这些你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你怎么知道大小姐的事?”

慕凯笑了一下,表情苦涩:“我也很喜欢她啊!听说那个人是大小姐的初恋情人,可惜他后来染了重病,最后不治而亡了。大小姐很爱他,为他一夜白头……说大小姐忘记不了他也是实事。”

“哼!”慕秋不以为然的道:“那种短命鬼,有大小姐惦着他,他该是感恩不尽才对。那么,二哥,你见过大小姐黑发的样子了?”

慕凯道:“见过啊,不过那时还好小呢。你啊,你还是那么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咱们家大小姐那么挑剔而又自负的个性,能让她为之一夜白头的人一定在她心里占了很重很重的份量。听说那人容貌十分的出众,和大小姐青梅竹马的,也算一对璧人。大小姐十岁之后在外面生活的那些年泰半时间是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可惜的是上天终究要收回这段缘分。”

“在海因斯坦域还有比我们更出色的男人吗?”慕秋诧异的道。

慕凯“呵呵”一笑:“小秋,我们并不天生就比别人来得高贵。我们只是比那些人幸运一些罢了,有幸成为了师傅的义子。其实真正的出身高贵……老三他,他那个笨蛋……他也真够笨的,笨到胆敢在那样的情况下顶撞义父。”

“二哥?!”慕秋挠了挠头,话题一转:“不管怎么样,你不许偷偷对大小姐出手!”

慕凯举起脚边另一坛向上一迎:“是,是,四少。”

慕秋眨眨眼睛,笑了。

冰冷的水晶棺,径若寒就这样静静的躺在里面,他的表情安祥平和中略带着些许苦涩,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

索格盯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已找不到丝毫与他姐姐径若雅相似的轮廓了。

“若寒,你煞费苦心想要保护的那两个人现在都在按着我定下的人生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你的宝贝外甥海澈想要毫发无伤的活下来,可那机率小的可怜,就算他真的能战胜我和倪尊寿施加在他身上的一切,他仍是注定要死的。至于叶宇,我会让他的死变得很有价值。我不会轻易要他的性命。他的人生我早就给他写好了剧本……纵然海澈可以从剧本中挣脱,叶宇却绝不可能!叶旋和海明岫从前欠了我的,我要加倍还在他们心爱的儿子的身上。你在地下,就睁大眼睛看清楚好了!”他拂袖而去,只留下空寂。

径若寒的脸上始终是那难于捉摸而苦涩的表情,安宁中带着深深的遗憾,到死为止,付出了那么高昂的代价,他竟仍是不能保护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亲人。

索格刚刚离去,北程就带着一阵风飞了进来。她看见径若寒苍白的神情:“小叔叔。”便哽咽起来。

径若寒被囚风魔城十五个春秋,北程眼看着他容貌改变,看着他生不如死,可是却很希望他可以努力的活下去。但,径若寒的极限到底还是到了。就在慕言死后不久,他也终于离开。

北程轻轻抚着棺顶,凝视着那张仍然俊秀的脸孔:“对不起。我明知道你很关心慕羽,却仍是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夫妻被逐。可是,游域也终非他安身立命之所。你在地下多看顾些他们,保佑他们可以逢凶化吉。也请你在阿言面前为我求情,请他原谅我。因为,因为我想我也许爱上了别人……”

白震的心中一震,随即明白北程所指的别人绝不会是自己。不过,他还是乐意一如即往的紧随在北程的身后,陪着她一起迎风冒雨的。尽管他知道自己对北程的这份情谊终是会成为永远的孤寂。

这样的宁静是一种情感的沉淀,正如最平凡的恋情一样,是平和而安稳的。只是在这样的一个没有回应的恋情里,不要有绝望的声音才好,否则就如一首曲调和谐的歌突然奏出了奇异之音,不但将这一切的美感破坏了,恋情也随之破灭。任其静静的发展吧,一切终会回归宁静,不管得到了抑或是永远失去了,总是在平静中解决了一切。所以,有些人很易满足,比如白震,只要守着心爱的女孩儿就好。

北程在径若寒的棺木前出了一会儿神,转过身来。发现了白震的气息。她实在太熟悉白震了,熟悉的就好像是她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也难怪会对他没有男女之情。

北程略一迟疑,还是唤道:“阿震,不用躲躲藏藏的了。”

白震脸一红,站了出来:“程程。”他疾步走到北程的身边,说道:“你怎么想起来看他了?快走吧,被御主看到就不好了。”

北程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叔叔哪里有闲暇来责备我。”继而脸颊泛红,道:“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白震一怔,当下摇头道:“我刚一站定,你就叫我了。”他可不敢让北程知道自己已偷听到了她的心事。

北程眼角带笑道:“你勿骗我。”

白震镇重的道:“我骗过你吗?”说这话时却是心头隐隐作痛。

北程掩口轻笑:“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她拉拉白震的衣角:“我们走吧。被叔叔看到就惨了。”

白震看见她俏丽又可人的笑颜,心想:“哪怕她心里没有我,只要每天都可以看见她的笑也就足够了。”

他轻轻一笑:“你,呵,你总算从那些个恶梦里走出来了。”

北程微笑:“是你说的,所谓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阿震,谢谢你。”

清莲池边。

慕凯坐在池沿上,出神的盯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他心中有千百个结难解。

突然,池水中映出另一个人的倒影!

他吃了一惊,迅速跳下来,垂首而立:“义父。”

索格拍拍他的肩:“你这小子躲到这里来了。还好没有喝醉。”

他的眼底蕴藏着对其他义子所没有的关爱与痛惜。这是他最重要的义子。比任何一个与慕凯同等地位的孩子不同,只有慕凯是最特别的,哪怕他一样疼爱着懂事又善解人意的慕言,对慕凯终是不同的。

慕凯向来对义父兼师傅的索格尊崇有加,自少年时代便是更是一门心意的尽忠尽职,从来不计较后果如何。

他知道义父这样的笑容和语气背后的含意。那是有重要的事情难以决断,却又不想要自己去做,但只有自己可以为他分忧。

于是慕凯主动请缨:“义父,您是不是有事要吩咐阿凯去做?阿凯一定会令您满意的。”

索格微笑:“知我者,阿凯也。”他收住笑容,正色道:“我要你亲自去一趟游域。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一定要让叶宇和叶天兄弟相认。记住,不惜一切代价。”

慕凯闻言,有些不解的问道:“义父,老三他不是……”

索格慈爱的道:“你是个性直之人,有话不说便如骨哽在喉一般。把你的想法告诉义父,别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像你。”

“是!”慕凯直言道:“我们海因斯坦与他们游域是互不两立的,当初义父您逐走老三本已是网开一面,为何还一定要他回去叶天的身边呢?那姓叶的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将慕羽弄回他身边去,他不就如虎添翼了吗?所谓'上阵亲兄弟'。义父,这样做不是无形间长他人的志气了吗?再说,对我们也毫无好处啊!”

他抬眼直直的盯着索格。

索格的眼里是赞许:“你想得很周道,不愧是在我身边长大的。阿凯,只是你还年轻,也可以说是没在太深的城府。有些事情想不通是很正常的。我把叶宇放到他的身边,正是为了要他'如虎添翼',而后,再折断他的翅膀!”

索格眼里杀气大盛:“我要叫叶旋后悔当日阻止我……哼,报应的很快啊!”继而他的脸色转得温和:“阿凯,你今年有多大了?”

“嗯?”慕凯不解的应了一声。

索格微笑:“是义父不好,连你的年纪也忘记了。该有二十七了吧?”

“好像……”慕凯皱眉的样子可爱极了,惹得索格一阵笑声:“看来你自己也忘记了。从前……你还是师傅抱在手上的小孩子,现在却长得这么大了,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看得出你喜欢歆儿。”

慕凯一慌:“啊,义父!阿凯对大小姐不敢有非份之想!”

索格盯着他的眼睛:“你不喜欢她?”

“不是!”慕凯叫了起来,立刻知道自己失态。

索格大笑不止:“你小子,和我年青时一模一样。阿凯,喜欢的话就去追追看。虽然歆儿心里有一段不愿忘怀的感情,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多谢义父。”慕凯总算知道义父并不反对自己追求大小姐,当下喜上眉梢。

索格道:“我交待你的事,一定要办好。”

“请义父放心!”

天气渐渐的转热了。

一场春雨过后,草籽相继发芽,大概等不到五月,激情平原又将是一片绿草茵茵。

叶天信手拿起一本卷宗,翻看起来。

那是一本有关海澈的卷宗,其中有七年的时间是空白的,只到十九岁那年就没有了。这本卷宗他不知翻看了多少遍,始终觉得不可思议。天地间竟有这样完美的人吗?怎么可能?

一想到海澈那比实际年龄小很多的容貌和身量,以及他身上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伤痕,实在是不敢恭维。

“不过,海伯伯的孩子,是该有些与众不同之处。”他想起地下高原那些非比寻常的人种美貌而遭忌的滨族。

他正在犯迷糊的时候,柔平的敲门声让他清醒了过来。“天哥,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他的声音,叶天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阿平!快!快进来!”

柔平推门而入,一脸风尘卜卜的样子。

叶天急问道:“我叫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柔平答道:“我查过了,慕羽和他的妻子早在数月前被逐出了海因斯坦域。可能来到了激情平原。天哥,上次祭典时看到的人或许真的是他吔!”

“如果真是这样,”叶天冷笑道:“可有好玩的事了。阿平,你马上派人在激情平原全力搜捕他们,我看他这一次往哪儿逃?”他漆黑的眸子显出猫捉老鼠的残酷:“不管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一次休想逃出我的五指山!阿平,抓到他的话立刻来见我!”

“是!”

叶天目送他离去,右拳重重的击在茶机上:“慕羽,这次我要叫你无所遁形!索格,你别以为这种小把戏骗得过我,老子可不吃这一套!”他的一系列反应,正如索格所预料到的一样。

宁静的花圃。

慕羽戴着斗笠,正和小慧一起采摘盛开的鲜花。瞧他那一脸的安宁,真让人羡慕不已。

珍珠远远的坐在阳伞下面,把喷壶里的水洒在离自己最近的百合花上。百合花雪白的花瓣上一点点晶莹的水珠像是珍珠一样。珍珠不时的抬头,看心爱的人。

慕羽一边煞有介事的把捆扎好的花束小心的放进花池里,一边不时把斗笠稍斜一点。他很喜欢这样平淡如水的生活,和心爱的人相守,相互扶持对他而言实在是一种难得的幸福。他仔细收割着每一枝花,满心都是暖暖的。他不后悔做这样的决定,他放弃的是手足之情,是一个没有了任何保障的血缘关系,而得到的却是亲子之爱,两相比较,他仍是愿意选择后者。

小慧有些累了,她捶捶腰,站了起来。看着忙忙碌碌一副充实表情的妹夫和满眼柔情的妹妹,心头是很安静的。她发现慕羽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不计得失,全心全意的对珍珠好。小慧偷偷问自己:“我当初怎么没有看上他?”继而又笑了。她知道慕羽并不适合自己。

而另一方面,柔平正带着人马在整个平原上到处搜捕慕羽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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