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眠和杜塞尔在看守所呆的第二天。或许是因为藤蔓超强的适应力，江眠表现得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和隔壁的费尔聊了一会。
其实大部分时间是费尔在说话而江眠在倾听。
“你不像是基地里的人。”费尔这样对江眠说。
“为什么？”江眠问道。
一时间他对费尔可能会说出的回答有了一丝紧张和好奇，而一边的杜塞尔也放下手里的动作。
费尔沉思了一会儿，道：“你的情感太淡了，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你产生不一样的情绪。”
江眠：“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是吗？说实话在这个方面上来讲，顾上校和你还有一点像。”费尔道。
我和上校一点都不像，我不可能会和他像。在物种上就不太一样。
费尔：“不，不太一样。顾上校给人的感觉是理智的，而你却只能让我感觉到一种疏离。”
我明明已经和正常的人吗有什么区别了吧？
江眠：“疏离？为什么？”
费尔道：“嗯，知道旁观者吗？大概就是那样了。”
杜塞尔叹了口气，有些意味不明。
“喂，走快点。”
铁门外一声吆喝声伴随着拖沓的步伐响起。
“你，你别催我呀……”
一道醉醺醺的声音应道。
“少喝点酒吧，路都走不稳了。”看守所的人道。
“诶，这又新来一个。”
“这人怎么满头白发，是个小老头啊。”
……
看守所的人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着。
不料被“小老头”听道。
他大喊：“说谁老头呢，我才三十五！”
他抬起头，的确是三十几岁的长相甚至还要更年轻，脸上因为喝了酒面色潮红。他脖子间带了条项链，坠子是枚戒指，在灯光下闪得晃眼。
“最近进来的都长怎么好看？”
“你可快闭嘴吧！没看清他是谁？”
“怎么是他？”
“他这是怎么了？”
看守推了一把“小老头”，道：“走快点，少说话！”
“小老头”被推了一把明显感到不满，道：“你别推我！”
看守一脸不耐烦地锁上了门，丝毫不理会“小老头”。
等到走廊恢复平静，隔壁的费尔突然对这对面的“小老头”小声道：“是你吗？艾伦？”
小老头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迷迷糊糊站起来扒着门框，道：“谁？谁在叫我？”
费尔：“真的是你？”
艾伦仔细端详着对面的人，道：“我认识你吗？”
杜塞尔道：“你们认识？”
艾伦：“不认识。”
费尔：“艾伦，是我啊。我是费尔。。”
艾伦摇着头，有些口齿不清道：“不可能，你不是费尔，你不是……。”
“北欧基地！记得吗？是你带我去的北欧基地！我们一起去的。”费尔道。
“北欧，北欧，北……欧，”艾伦猛得抓住了头发，道：“你是费尔！怎么是你？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艾伦放开了扒着门的手，似乎是坐下了。
“费尔，费尔，费尔……”
对面的嘟囔声突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呼噜声。
江眠：“他好像睡着了。”
杜塞尔尴尬地咳嗽两声道：“你确定是他带你去的北欧基地？”
费尔有些难以从刚刚的变顾中抽离，感慨道：“如果不是在这遇到他我也不相信。他之前是基地的王牌雇佣军。他比以前……房间了很多。”
“不仅仅是这样吧，你和他。”杜塞尔道。
费尔望着对面艾伦的房间，道：“我和他的关系一辈子也捋不清，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故人相见，却唯独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画面。
一个久困牢狱，一个醉生梦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鸣笛声。
犀利的声音几乎要划破整个黑夜。
“怎么了？”江眠问道。
杜塞尔皱着眉，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开启紧急避难，开启紧急避难，请大家有序撤离。”
电子播报的话音未落，每个房间得门解锁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人都向外冲，嘈杂的，混乱的。
杜塞尔下意识地紧抓住了江眠的手，道：“别急，别急。现在出去更不安全。等等，再等等。”
等到嘈杂的人声退去，杜塞尔拉着江眠走出了房间。
费尔抱着艾伦同样站在门口，却没有想出去的意思。
江眠道：“费尔！快走。”
费尔看着怀里的人，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艾伦的白发。
他道：“是辐射病，他走不了了甚至要靠酒精缓解疼痛。”
杜塞尔有些不可置信，道：“你……”
费尔接过杜塞尔的话，道：“我想陪着他。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真是疯子。”
杜塞尔扔下一句话，就快步拉着江眠往外跑去。
江眠他们走后，艾伦似是恢复了一点意识。
“怎么是你啊？”
艾伦的声音糊糊的，好像来自远方。费尔听得不真切。
“对不起，对不起啊。艾伦，和我死在一起好吗？”费尔像是无理取闹的孩子，更像是一个濒临绝望的疯子。
“好……”艾伦眼前是模糊的。
艾伦仿佛置身梦境。眼前的少年对他许诺他会和他永远在一起。
他回答他：好。
之后他记不清了，以后也不会想起了。
他是没有未来的人。
在他确诊辐射病毅然决然地把费尔推开的时候就注定了。
自己一个人浑浑噩噩过了许多年。
直到病魔缠身，荣誉不再。
他不敢见他，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以至于费尔什么时候进的看守所他都不知道。
他预感自己要死了。
至少……在死前见过他了。
死而无憾了。
费尔抱着艾伦坐在墙根。轻轻地为艾伦整理着头发，又把他脖子上挂着的戒圈取下，端正地戴回他的右手无名指上。
费尔与艾伦十指相扣。费尔感受这怀里的人体温逐渐消失，自己只是静静地抱着他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