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褚无涯书信一封给墨执纪,叮嘱到:灾后食粮短缺,城门定要多派人手,谨慎灾后盗匪。另若能筹集灾粮更好。
墨执纪收到便立即部署,向城中富户呼吁捐赠,以救助遭了灾的州县。
柳时熙便立即拨了些钱,让管家全买成粮食,送到都府去。
待到八月初,墨执纪将募捐来的粮食往下面州县分发下去,可远水解不了近渴,遭了水灾的,房屋田地都冲没了,一年的收成就这样说没就没了,一时哀怨遍野。
褚无涯在青阳县一边组织灾民重建安家,一边全县里查看,田地是否全毁了去,又让人将毁了的田打理出来,这月份得赶紧再种上东西,以备寒冬。
这日,雁引四处查看回来,眉头紧皱,步履匆匆“二爷,有事。”语气颇为严肃。
褚无涯郑重起来“说”
雁引压低声音,“隔壁开阳县有异动”
褚无涯微微蹙眉“开阳县?”
雁引点点头“开阳县外二十里地有座山,叫落阳山,那山刚好在青阳和开阳的交界处。今日我在城外安置处巡查时,有百姓说这几日晚间总是听见声响,都说是落阳山上的匪寇来了。”
“有匪寇!”褚无涯有些吃惊。
雁引点点头“我原以为是百姓遭了灾都惶恐不安,乱说乱传的。可我往周围探查了十里,确实发现了踪迹,我看地上有一溜马蹄印,不多,估计也就五六匹的样子,看方向倒真是往落阳山的方向。只是,目前尚难确认落阳山到底是否有匪。”
褚无涯手指又不经意扣起了桌面“逢难遭灾,哪里来的马匹?开阳县地势虽比青阳县高些,也是遭了水灾的。如今这些州县皆是重在救灾重建,难免疏漏。”
“雁引,明日再去探,尽量查实。”褚无涯看着雁引说道。
雁引点了点头。
次日入夜时分,雁引顶着夜露匆匆来报“二爷”
褚无涯立即起身向雁引走去“如何?”
雁引点点头“落阳山上确有一班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褚无涯回到案前,将青都與图拿出来摊开,雁引也上前一同看起来。
褚无涯指着一条直通青都的道,雁引皱眉瞧着“说来这次整个青都治下,也只有青“都未伤分毫了。”
“若是说还有值得抢的,也只有这里。”褚无涯轻声说道。
雁引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问“明日就回么?”褚无涯皱眉沉思,雁引看了好一会儿,褚无涯才幽幽开口“倒不用急着明日,信儿也传回青都,想来以墨执纪的性子也能预防得当,如今也只是猜测,开阳,青阳两县如今还未出现暴动,那些人潜伏在山上,县衙如今虽说兵马不足,难说我们这边人马一撤会如何,且先静观其变”。
“查查这帮人从哪里来的”褚无涯又补充说道。
雁引点了点头,又隐入黑暗中。
却说那落阳山上的强盗匪徒,安置在两县之中,却是两边都未动手;青阳县因位置最低,若遇水灾必是最严重,褚无涯早在雨季开始时看了整个青都州的與图便注意到了,青都向来雨水多,湿气重,虽不靠近大河流域,却也因高低地形,高山河谷而最易引发山洪,或是上游决堤的风险,是以每年都要提防准备。褚无涯视察河道之时发现今年的水位涨的着实有些快了,雨水又是不停,是以快速赶到青阳,奈何青阳地势实在难以预防,上游山谷里一阵山洪汇入河道,水势瞬间席卷,将青阳冲了个底朝天。如今好容易将劫后余生的百姓安顿好,却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马虎视眈眈,青阳如今的吃食皆是四处募捐而来,自然没有值得搜刮之处,开阳倒是还好些,这些人马决计不是此两县而出。
不日,雁引一早来回“二爷”
褚无涯正背手站在简易朴素的青石垒的小院子里“有眉目了?”
雁引摇摇头“不敢轻易现身,那又不好比着那些人的相貌去查。”顿了一顿。
褚无涯冷斜一眼,雁引摸了一把脸“我往上山河谷里去了一趟,这些人大约是那里面出来的,山谷上面有一条直道,原来那山里边就有座匪寨子,倒是也不大,只是遇上这次大灾,山谷镇里有些死的只剩下一个人了,便没来青阳这边安置,倒是去入了伙,这队伍倒是一下就壮大了,山谷镇里还能干些什么?就算指着直道来往的大官富户也发不了财。”雁引一口气说完。
“所以,这些人其实还未想好往哪里去,想趁着此时四处去捞上一笔了。”褚无涯沉吟道。
“雁引,你明日先回青都去,将此事告诉墨执纪,定要慎重对待。”褚无涯平静吩咐着,说完停顿了一会儿,雁引快要告退时,见褚无涯又踌躇起来,雁引便不动了,只稍带些笑意看着自家二爷,雨已经停了,日头又大,小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只外面树間蝉鸣废耳,等的雁引实在无奈“晓得了,二爷,你便是放心吧。”
褚无涯有些被看穿了的不自在,捏了捏袖口的暗纹,哑着声音快速说了一句“多照看些。”
雁引笑笑便退下去,留下褚无涯一人在院中,耳尖倒是有些发红。
事情急转直下,雁引回了青都城的第二日,褚无涯堪堪将屋舍田地规划好,将方案告诉下去,让百姓下半年也有个保障,将一应事宜嘱咐给县令后正收拾东西准备次日便打马回青都城,可成想夜里那群山匪便快速隐秘往青都方向出发,行至青都城外的东阳山上,便!就地隐藏不发。
褚无涯第二日往青都城走,行至城外已是快入夜,八月的天气晚间微凉起来,褚无涯看着城门上少有官兵,稀疏几人,虽也燃了火把,却是一看管制便是松垮不已,褚无涯微微皱眉,扣响了城门,一看来人是他便立即放行。
回到槐花巷,雁引悄无声息的现身,褚无涯坐在书案前“你可如实向墨执纪说了?”
雁引半隐在暗处“如实说了”,褚无涯没有一簇“城门守卫如此松垮,这墨执纪是不大在意”。雁引语气平静冷淡“他儿子秋闱,自然是难以分心其它。”
褚无涯眉尾微微一挑,不经意想起上次雁引探听来的事,秋闱之后墨染要向柳家提亲了。
雁引瞧着自家二爷眸色晦暗不明,扯着嘴角近乎冷笑,有些不明“二爷”
褚无涯抬头,脸色恢复如常“拿着我的令去青都府调人,务必将进出城门守个严实。”雁引接令转身立即消失在黑暗中。
次日一早墨执纪一脸苦相求见褚无涯,褚无涯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孔,让墨执纪毫无抓手,只一力认错,褚无涯也不回,墨执纪又跨着脸说“下官听到这个消息倒不是不信,只是青都从未有过匪乱啊,一时又想着还是着力在救灾筹粮上,是以才疏忽了,还请大人明查。”。
待墨执纪顶着苦瓜脸说完,褚无涯才幽幽开口“轻青都在墨大人治下,向来富庶安稳,只是我发现此事,太过着急,还请墨大人见谅。”
墨执纪一听立即笑着撑开脸上的褶子,说了几句褚大人是忧虑甚远,一颗心为着百姓,哪里哪里之类的话。
褚无涯倒是破天荒的笑了笑,墨执纪见此情形,笑的脸上又多了几道褶子。
褚无涯见状又说同墨执纪一样,一样,说完又似想起什么“不说时日倒是忙忘了,令公子已入秋闱了吧。”,墨执纪又收了脸上的笑,眼中眉间倒是多了一丝忧心焦虑,朝褚无涯拱手道“多谢大人关心,犬子是已入秋闱,再几日也是该出来了。”
褚无涯点点头,笑到“那褚某先在这儿恭祝令公子高中了。”
墨执纪摆摆手,谦虚道“哪里哪里,大人恭祝的也太早了,若是犬子没中可不是丢人了。”
“哪里,以令公子才学,必能中第,还要恭喜墨大人快双喜临门了”褚无涯声音朗朗,听得墨执纪如沐春风,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只一味摆手谦虚。
引的褚无涯又微微笑了笑“到时,我可得讨墨大人一杯喜酒喝。”
墨执纪听着心中虽是欢喜,却砸吧出不对味,茫然看着出褚无涯“喜酒?”
褚无涯故意稍显惊讶“咦?怎的结亲的人倒不知道?”,此话一出墨执纪更是一头雾水,恭敬朝褚无涯拱手“还请大人明示下官。”
褚无涯便收了神色“我的随侍不知哪里听来的,说王家的小女儿过了秋闱就要嫁去你家了,褚某听着倒是为墨大人高兴,上回同墨大人聊起令郎的婚事,大人还着急,如今一听定令郎定了这般好亲事,我定是要恭喜大人。”。
墨执纪听的是满头雾水,不知-褚无涯哪里听来的消息,虽两家有结亲之意,可一切还未过明啊,想到此处,墨执纪便着急忙慌的向褚无涯告辞,匆匆家去了。
待人走后,褚无涯眸色一闪,嘴角微微勾起,只一瞬便立即收了神色又恢复成高冷冰山模样“还不给我出来。”
雁引摸了摸鼻头,不知从哪根粱上轻轻一跃,走到褚无涯跟前“二爷,又被你发现了。”
褚无涯闭了闭眼睛“胆子越发大了。”雁引听完只笑了笑“二爷,我从哪个外头听说的?”
褚无涯冷冷的瞥了一眼,雁引倒是立即收住了。褚无涯手轻轻摩挲的袖口“不管你从哪里听说的,只要墨执纪知道是哪里听说的就好。”
雁引忍住笑意,“得嘞,二爷,我这就去办。”
心里忍不住想到:这二爷遇见柳娘子是越发不像二爷了。
再说墨执纪紧赶慢赶,回去便将夫人叫到书房,将此事一气说出,着急的问“这事可是你走漏的风声?”
墨夫人也急,声量便大了些“我哪里会做这样的事,让王家如何想咱家了,上赶着逼迫人家结亲去?况且我们两家向来交好,何至于?”
一席话将墨执纪稍稍说清醒了些“可褚大人是哪里听来的?”
墨夫人急急到“咱们差人出去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墨执纪虽点点头,却又说道“你明日赶紧往王家去一趟吧,探探口风,若是等王家知道外面的风声,别是多想咱们家,如今秋闱,咱们却趁着此时一心攀附王家,让王家看轻了去。”
墨夫人倒是认同,她一心想好好结这个亲,自然不愿还未结亲便得罪了人家,即便后面结亲自家就低人一头了。
夫妇二人商量完毕,次日一早一人往城里去暗暗打听,一人往王家去,夫妻二人分头行动。
褚无涯自然早做准备,墨执纪一打听,说是东市坊那边在传这些杂话,青都府的大老爷要和上京城里来的权贵结亲啦。墨执纪听的直摇头,又怕害了自己一世英名说他攀附权贵,又怕自己儿子取不了王家的女儿,是以又是恼又是梗得很。
再说墨夫人扯着嗓子去寻王老夫人说笑,一番暗问下来,心中也是大定,王家不知道这事儿,想想也是,自从搬来青都,王家倒是深入简出。
墨夫人面上笑容更甚起来,眼珠子转了转,便扯着嗓子笑说“如今秋闱将过,还不知道墨哥能得个什么成绩”
王老夫人自然笑着劝她安心,墨哥什么才干她还不知么。
墨夫人倒是笑着摇摇头“哎呀,老姐姐可不知道我的心,我如今是担忧墨哥娶不上媳妇多过他秋闱啊。”。王老夫人大半辈子都在上京城的贵妇圈子里?滢脑子转的不是一般的快“那倒是不能,墨哥我倒是放心,是个好孩子,读书也用功,定然不会落榜,就算落榜,也不耽误娶亲啊,你说是吧,妹子。”
王老夫人心中倒是颇不在意墨染是否高中,只是不想自家这个女儿年龄越拖越大,就算考不上又如何,只要老太爷一句话,买官也不是不可。只销对自己女儿好就是了。
墨夫人心中一喜,笑的更是一双吊梢眼没缝了“我倒是说真的,老姐姐,原想着秋闱一过,我就向韶姐儿下聘的,如今我倒是想问问老姐姐,可否咱们两家先过定?”
王老夫人虽心中有写瞧不上,就看不惯墨夫人这幅生怕自家后悔的样子,做出些上赶子的事,哪里就这样着急了,却也无法推脱,两家也来往了几个月,韶姐又喜欢的不行,只得维持仪态“我自是愿意的,可此事我还得同韶姐儿说说,只怕太过着急,惹出闲话来。”
墨夫人见王老夫人笑容淡淡的,便也收了收心思“老姐姐说的是,瞧我是糊涂了,自然韶姐儿的意思最要紧。”
王老夫人这才点点头,笑容软了两分“为人父母的,我都知道,你也是太着急了,不过都是为着孩子们高兴,待这两日我问过韶姐儿,再传信给你吧。”
又想了想“若是韶姐儿同意,咱们便商量日子,请媒婆来也不迟,你说呢,妹子。”
墨夫人只笑着一直点头“说的是,说的是。”
待墨夫人出了王家大门,深深出了口气,总算是说明了。想着,又开心起来,准备家去。
夫妻二人在在书房碰头,四下一说,也就安下心来,只等着王家来信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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