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个吻,摩帝法始终将它视作一个开端。精于占卜的巫妖如此对他们的王说,一切遵循世界法则的故事都有其固定的开端,好比打一场战役,胜利的开端是顺利举起一把未绣的长剑,失败的开端则是被附有炎爆魔法的流矢刺穿内脏。
魔王与教士的开端是一个吻,所以此后的每一次亲吻、抚摸,再到躁动异常的心跳、追随而去的眼神,以及那些汩汩流淌的血和泪,它们随着时间接踵而来后,摩帝法再去回想那个开端时,发现命运只是如期而至。
这段命运的跋涉途中还有一件小事。魔王取回记忆不久后的某一天,那位教士蹲在溪边给自己处理伤口,人类的血液顺着湍急的活水向下流成一簇红色的溪流。摩帝法远远站在一片丛林中,沉默地看那弯血水,看蒙比乌斯手嘴并用给自己扎绷带。人类试图用绷带打一个蝴蝶结,未果,抬眼扫过魔王藏身之处的那片草木稀疏的丛林。
他的声音有点哑,喉口咽着含糊的腥气,于是清了清嗓子:“摩帝法还在吗?”
等了几秒仍没有回应,蒙比乌斯微微张口,是一副恍然的表情:“是我忘记了,摩帝法已经走了。”
“如果摩帝法还在,”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开口时偏了偏头,使得摩帝法又看清了他颊边没洗净的血痕,“一定不会让我受这样重的伤。”
吞心魔再次感受到胸口那颗心脏的异常,它像是忽然间裂成了独立的两瓣,一瓣跳得沉静,是属于他的思考,它冷眼说:又一次,这是蒙比乌斯的手段。
另一瓣混乱地泵动着,几乎是在被攥紧的窒息中挣扎,说的也是乱七八糟的话:可伤口是真的,他很疼。
两瓣独立的心室彼此争执一番。摩帝法慢吞吞地想,是的,他是一个精于欺骗的人类,但至少疼痛是真的。
想到这里,魔王明了了,在这场争执中获胜的是不聪明的那一半。
从影子中走出只需要一瞬息的时间,魔种冰冷的手指从后捏握住人类的下巴。指骨稍一用力,摩帝法的指缝陷进人类下颚的软肉。蒙比乌斯仰着脸看过来,濡湿的蜷曲额发向两侧垂开,露出那双无辜的绿眼睛。
“你怎么还没走?”
他的语气也很无辜,好像之前的那些话真不是故意说来给什么人啊魔听的。
魔种垂下眼与他对视,少见的没有什么笑意,将冷漠表演得有些过头:“他的确已经走了。”
“哦……”
人类一抿唇,眨眨眼,会意地说,“你不是他——之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记不清楚了。”
“都记不清了吗?”人类随即掰着指头一一数过去,“我们去杀沼泽泥怪的那次,你第一次支吾半天问能不能要一个吻也不记得了?还有你在极北王城狂欢节那天偷偷进我房间,我、唔……!”
被捂住口鼻的人类起初尝试努力挣扎,无奈魔种阻止他不适时回忆往昔的决心非常坚定,人类挥了几下胳膊后果断作罢,是个多使一分没用的力气都怕累着自己的家伙。
人类在魔种的怀抱中安静下来,这是个环抱的姿势,温暖的呼吸吹拂在摩帝法的掌心。他的皮肤温度是魔族固有的失温冰冷,将蒙比乌斯那副唇齿连同呼吸一起拢在其中,像是在用一捧雪藏起太阳。
摩帝法想:现在他只需要稍一用力,人类的头骨就会在他掌中寸寸迸裂。他是一颗脆弱的太阳。
但此时蒙比乌斯忽然举起那只受伤的右臂,在他的脑袋迸裂之前,伤口已经当着摩帝法的面先一步开裂,将缠得歪歪扭扭的绷带弄得湿答答的。
他嘟嘟囔囔说:“哎呀,一用力就流了好多血。”
卖惨这一方案显然效果斐然,片刻后,蒙比乌斯用完好的那只手撑着脑袋,将另一只手臂递到坐在对面的摩帝法的掌中。
阴影之地的魔王没有什么血流不止的机会,包扎这一项技术从新建人物文件夹起就没打算点在他的技能树上。但跟随教士全大陆开盒杀人的“摩帝法”则不同,他的这位“主人”——秘法师蒙比乌斯攻高防低,自愈能力更是种族盆地的人类,一个没看着都能被书页划破手指。
脆弱到摩帝法时常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
更不用说这位教士的工作日常是提着魔杖杀人杀魔兽,总是要干干净净地出门,血呼啦擦地回家。一枚契约吊着摩帝法,他自己那点伤口再不看着点就该长好了,却要隔三差五给蒙比乌斯上药包扎,硬是靠次数取胜,在魔王的面板里无中生有出一个七级护理技能。
摩帝法简直对这手没用但过分熟练的包扎手艺感到恶心。
蒙比乌斯那副面孔还是往常那样,看不出一点对恢复记忆的邪恶大魔王的或敬畏或胆怯,他懒洋洋地垂着眼睫,给摩帝法的眼神里一丝警惕都不多放。
摩帝法感到胸口蓄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浊气。这个狡猾的人类差遣奴役他这么久,现在还敢堂而皇之坐在自己面前,就这么倦怠地打哈欠,甚至把伤口敞开给他看。
除了蒙比乌斯是在羞辱他,摩帝法没有去想其他原因。
脑中千回百转,摩帝法恨恨含着那点似有还无的耻意,手上的动作没有停,给绷带尾巴打了一个标准的蝴蝶结。
“这么多血,我都以为我要死了。”蒙比乌斯撑着脑袋,一双绿眼睛弯弯的,“光明神在上,感谢……诶诶,不要生气嘛。”
顶着魔王三分愤怒七分谴责的眼神,教士立即伸出那只完好的胳膊,攥了一下弹身而起的魔种的衣领。他只用了一下力气,拽着心怀不满的魔种重新坐回来。
蒙比乌斯的手没有及时收回,摩帝法终于在这个从容过头的人类身上察觉到几分难得的踟蹰,勾在衣领上的手指停顿片刻,像是作下了某种选择。
下一秒,人类裹着茧子的食指指腹轻轻擦过摩帝法的下颚,那枚硬茧是握魔杖留下的痕迹,在一瞬间,摩帝法感到一阵直抵尾椎的战栗,几乎要下意识地张开口,泄出含混的呼吸声。
他无法控制一遍遍的驯养对他的身体带来的生理性改变。那个“摩帝法”曾经一次又一次体验过这种摩挲的含义。接下来所做的一切都是被允许的,他可以舔那枚令他发抖的,嵌在人类指腹的硬茧了,也可以再靠近一点,再贪婪一点,索要吻进那个烙印在隐秘处的咒印的权利。
像条期待主人喂食的狗一样。
蒙比乌斯顶着那道视线施施然收回罪魁祸手:“好了好了,更感谢摩帝法可以吗?不要生气啊。”
人类说话时,没什么血色的薄唇摩挲,间或露出一点牙齿与舌尖,就这么将交换得来的那个名字咬在齿间,含在口中。
摩帝法抵着犬齿,对这种堪称赤.裸的勾.引感到愤恨。
为了力量甘愿给魔族当食粮的教士,放.荡的异教徒。
但意志坚定的魔王大人显然对这样直白的陷阱无动于衷,蒙比乌斯看着他的冷脸,以及攥住的指尖。
按蒙比乌斯对摩帝法的了解,这位魔王没有天生不爱笑的毛病,可从他拿回记忆起就始终端着一副冰块脸,看来是怨气不小。
上一位让蒙比乌斯成天领受冷气攻击的还是冷面酷哥役骑士长赫伯特。当初这位当魔王当得特别闲,隔三差五换身体溜达进人类王都大本营的摩帝法还要不时拿骑士长这点毛病说事,那位赫伯特骑士长怎么看起来总是不高兴,是兼职您的守护骑士太累了吗?我是不是不该来找您,给骑士长添了麻烦?
语言模式非常低级,让蒙比乌斯怀疑制作组创建摩帝法这个角色文件夹的时候是不是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现在顶着冰块脸的家伙换成了摩帝法,不同周目的同位体魔王大人尚且还在蒙比乌斯脑子里表演语言的艺术,成功让蒙比乌斯严肃不起来,和魔王认真严谨的谈话环节毁于憋笑失败。
蒙比乌斯只好说点别的,他点点自己的嘴唇:“真的不要?”
摩帝法摇头的态度堪称冷硬,表现得非常有气节。
蒙比乌斯真奇了:“难道你连我们第一次接吻,都全部忘记了?”
魔王磨了磨犬齿:“……忘记了。”
*
所谓的忘却当然是一个骗局。当初摩帝法决定使用那个手段,就是能保证这个吻足以将失忆的魔王与道德水平待定的教士牢牢绑在一起。
摩帝法不会忘,蒙比乌斯同样不会忘。
Mobius主播很难形容那个吻给他的感觉,他玩过的游戏够多,擅长经营规划游戏方向,享受随机也习惯握紧主导权。所以在过热的悸动在一瞬间如涨潮般上涌时,他下意识地感觉到不适,鲜少出现的失控感让Mobius头皮发麻,双手推拒地抵上魔种靠近的胸膛。
太热了。
“你等……”
失忆的魔种显然不愿意等,蒙比乌斯选择在此时开口说话根本是个错误的选择,和自愿张开壳露出软肉的蚌没什么区别。
“珍珠”的位置则是舌根。
当那个吻深深侵入蒙比乌斯的舌根烙印时,过电般的战栗太过陌生,潜意识鸣响的巨大警钟声在耳畔炸开。然而他的身体却没办法再推拒第二次,几乎无法自控地伸手挽向摩帝法的后颈,他的感知在主动加深这个吻。
他没有办法停下来。
【不是,主播泥】
【?怎么就突然亲起来了我请问】
【不是魔王哥你俩熟吗怎么就一嘴子上来了】
【非礼啊我服了】
【我趣这哥比黄毛果断太多】
【这就是勇敢的魔先享受mo吗】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为什么momo好像也伸舌头了啊!!!】
【呃呃呃momo怎么跟不太清醒似的,死红毛干嘛了还我mo清白!】
【趁乱录屏了敲诈勒索主播嘻嘻嘻嘻】
【?太坏了立刻发给我审判】
这个烙印有问题。
与恐惧同时到来的是过量的舒适,在恍然的失神中,蒙比乌斯连呼吸都感到灼热。半晌回过神后,才发现是摩帝法吻得太深,他已经被憋到快没法呼吸。
可就连这样都没让他们俩分开,蒙比乌斯看着自己挂在魔种肩背上的手臂,荒谬感顿时涌上心头。
他想抬手揪魔种的衣领,但是实在没有力气,他现在几乎是依靠死死搂在自己腰背上魔种的那双手,才能勉强不因为脱力摔倒。
——你就想用这种方式绑住我?
蒙比乌斯的质问没有说出口,尽管魔种终于松了几分力气,让他能把混乱的呼吸喘匀。而在他先一步出声前,初生的魔再次靠近,这次他的吻落在教士的眼睑上。
“人类,你为什么哭?”红发的魔种声音里是罕见的懵懂,见教士没有回答,竟然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要哭?”
蒙比乌斯呼吸一顿,猛地紧了紧拳头。
【人都被亲哭了还在这问为什么,乖啊玩去吧,记得和未成年小红龙坐一桌】
【笑了,再问主播已红温,核爆还有三秒到达战场捏】
死期末终于快考完了…………真的没有跑路只是最近两眼一睁就是背书太痛苦了太痛苦了dbq(土下座)
后面空下来会努力稳定更新的,虽然晚了但是大家2025新年快乐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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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承诺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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