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溪潼领完香后,用手肘戳戳陶峦,“怎么想到大过年的约我来庙里上香?”
“最近几个月都不太顺利,听说这有大师能帮忙开开光。”
没承想,下午的庙里人出奇多。
“也难怪了,年前有什么父亲因为女儿手术费筹不到在商场里打劫孕妇,初一股市崩盘不知道多少人在家中哭,今天又爆出基金大佬李稳离奇去世,啧啧,怪事真多。”孟溪潼摇摇头,低声感叹。
“怎么个离奇法?”排队等着也是无聊,陶峦随口问道。
说到八卦,孟溪潼眼睛亮了亮,从手机里翻出报道,“诺,你看这个新闻,监控压根没拍到人出门,也没人进来,次日邻居中午发现了尸体。”
死者照片映入眼帘,陶峦心几乎停了半拍,这人不正是昨天在祝希和车上的男人?!
看出陶峦不对劲,孟溪潼关了屏幕,搂紧她肩膀,轻声问怎么了。
陶峦强装镇定,“见过面而已,觉得人这一辈子真脆弱。”
孟溪潼:“可不是嘛,去医院重症病房随便问问,谁在为钱烦恼为爱烦恼的时候能想到有一天要为活下去烦恼。”
“在死神面前,人太无力了,所以活着的时候才要好好活。”
孟溪潼继续说:“我有个朋友,年末的时候爸爸心脏病突发去世,她自己最近又查出心衰,妈妈还有心肌炎的老毛病,真的是很不顺心的一年。”
陶峦陷入沉思。
孟溪潼耸肩叹气:“也许成年人的世界本就不顺心,只是因为我们以前是小孩,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
陶峦盯着手中的香,默默说:“熬过了痛苦,还是要经历痛苦,感觉好像没什么意义。”
“什么?”
“你刚才说的那个朋友啊,想来想去前后都是痛苦。”
孟溪潼皱眉琢磨了会,“幸福之所以难得不正是因为它稀奇嘛。”
“也许吧,”陶峦想了想,“人总能习惯不如意地活着,或许是因为尝过幸福的甜。”
再苦的人,因为这一点点甜,欲就产生了,横跨在爱和恨,生和死之间,活下去的念头就更强了。
除非一个人自甘堕落。
刚好排队排到俩人,陶峦语闭,虔诚对着诸位佛像拜了三下去上香,照旧第一根插中间,第二根插左边,第三根插右边。
瞧她有自己的一套,孟溪潼模仿着去上香,“看不出来你还挺信这些,以前清明说烧纸钱,你都不愿意。”
“除了求佛,我也做不了什么。”
孟溪潼拍拍她肩膀,“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住持分给两人红布条和笔,“两位施主写完愿望,系在殿外大树上即可。”
孟溪潼写完自己的,歪头来看,恰逢陶峦对折好丝带。
“要看吗?”陶峦递过来,语气随意。
“算了,你事业顺利,婚姻美满,子女又是缘,肯定求平安啦。”
陶峦笑了声,没出言反驳。
她挂好在树梢,挽上孟溪潼的手走进大殿后面的竹林。
身后布条舒展开来,在绿叶间若隐若现,上面什么字也没有。
一间竹屋静静地矗立在角落,屋顶的竹片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黄,几个扫地僧弯腰扫着尘土。
“请问应竹大师是在这吗?我是陶峦,祝希和小姐有帮我预约。”陶峦礼貌问道。
一位扫地僧停下动作,沉默不语,带着俩人往屋内走。
房间里摆放着各种佛像,有的庄严肃穆,有的慈眉善目,像前几缕青烟袅袅升起,弥漫着淡淡檀香味。
供桌上放着两条红绳结,尤为显目。
扫地僧将红绳高举过头顶,对着佛像深深一拜,随后缓缓放下,双手将红绳结递到她面前。
“施主您的诉求大师已知,方才大师被请去超度,嘱咐一定要把这开过眼的红绳交给施主您,能庇佑施主所求之事。”
陶峦道了声谢,把准备好的红方包放在供桌上,又拜了三下。
出了房间,孟溪潼有点失望,“好可惜,我本来还想求求财运的。”
陶峦递给她一条红绳,“这是为你求平安和事业的。”
孟溪潼喜形于色,接过来美滋滋乐了一会,又觉得不对劲,“诶,你只有两条,难道没打算给祝聿?”
“我俩一起的。”
红绳在陶峦指尖轻轻摇曳,光线透过绳结缝隙洒下,映出一片细碎光斑。
俩人完全没发现,带她们进去的扫地僧从另一条小道离开。
祝希和坐在竹桌旁饮茶,看见气喘吁吁跑过来的扫地僧,抬手倒了杯热茶放在对面。
扫地僧望了眼茶杯,“大小姐,您吩咐的事做好了,那女人收下放了窃听器的红绳。”
“辛苦。”
祝希和抿了口茶。
忽然,她身后的保镖迅速上前一记凌厉的拳头狠狠击倒扫地僧,像扛麻袋一样将他甩在肩上,塞进了车后备箱。
察觉到保镖站回自己身边,祝希和闭着眼,指了指对面的茶,“给你倒的。”
“小姐,我没资格坐您对面。”
保镖弯腰,脖子上挂的桃木平安符发出轻响,在祝希和听来尤为刺耳。
“觉得没资格喝,那就倒掉好了。”
保镖果然听话把茶水倒进水盂。
听到水声,祝希和心里烦躁更加冒得厉害,索性摆手叫人停住。
“蠢货。”
“我错了。”
保镖立马跪在她脚旁。
“错哪了?”
祝希和晃悠着腿,脚尖若有若无踩在他身上。
“动作不够快,让小姐久等了。”
“茶也煮慢了,不符合小姐心意。”
“上午烧的菜有点糊,让小姐的胃受委屈了。”
......
这都什么和什么?
祝希和再也没忍住,一脚把人踢倒,侧身从包里拿出平板,摆明不想再理人。
趁着这次股价大跌,珠方基金已累计吸纳盛安集团大部分的流通股,比以前慢慢收购果然要快得多。
她和胡能的私募机构私下里建立好做空通道,预先买入了沽空期权。
到时候做空指令一下,引发盛安股价血崩,到时候什么祝氏的不老神话顷刻间化为乌有。
她盯了几乎三年,终于找到机会给祝聿沉重一击,准确来说,是给祝氏沉重一击。
祝希和从来没想着靠盛安过一辈子,早就在国外创办自己的企业资产,盈利稳定,赚的钱够她挥霍无度一辈子。
她无聊下来,就有时间开始折磨姓祝的男人。
总不能把这些年受的苦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当一个同情心泛滥的贱货。
齐亦梦疯了是哪一年,或许是儿子飞机出事那年,或许是女儿被马活生生踩断腿那年,又或许是婚前发现丈夫出轨那年。
反正她当齐亦梦是个笑话看。
她要是摊上祝安这种管不了下半身的男人,尖刀子一进一出,割掉了事。
事实上她也确实这样做了,不过没用这么血腥的办法,这人的血不用想必定是又脏又臭的那种。
没骨气的女人。
丈夫出轨只晓得天天诅咒外面的女人,哭自己命不好。
死了个儿子更是立志要把自己活生生熬死。
儿子算个屁,丈夫是坨屎,到头来把生活过得一团糟,还瞎了只眼。
祝希和恨齐亦梦面对丈夫背叛的愚蠢懦弱,恨做截肢手术的那晚齐亦梦不在身旁,恨齐亦梦在儿子葬礼上对自己说怎么死的不是你,恨齐亦梦无数次忽视她痛苦的样子......
又恨齐亦梦在儿子没出生时,对着全世界炫耀自己有个宝贝女儿,恨齐亦梦凌晨三点起来订机票做旅游攻略,只因为她突如其来一句想看土耳其的日出,恨齐亦梦在别人骂她死瘸子的时候,拿着高跟鞋把人嘴巴砸烂......
齐亦梦怎么能是这种女人?
齐亦梦怎么能是这种女人。
她又想起陶峦说祝聿没得选,其实祝家的人都没得选,哦,除了祝安这个老畜生,被**控制的臭蟑螂。
她偶尔想告诉陶峦这个蠢女人,祝聿才不可怜,他一个天生的穷人,要不是因为祝希达命短,自己又是个瘸子,女瘸子,而祝安又患无精症,怎么会轮到他来盛安大展身手?
否提什么先后次序,光明正大嫁给祝安从头到尾只有齐亦梦不是吗?
祝聿的生母是个蠢货,稀里糊涂怀了孩子,又不会为自己和儿子争取,怪得了谁?
没用的女人。
一辈子躲在桐川等死,荣华富贵享不了,谁知道是为了所谓的文人自尊还是骨子里怯弱得要死。
钱都不爱了,能做成什么大事?
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
而陶峦,每次与这个看似八面玲珑实则非常固执的女人,祝希和都会觉得特别讨厌。
她不得不装成温柔的模样,而那副样子是齐亦梦教她当姐姐的样子。
这个家从头数到尾,一群烂货,包括她自己,可凭什么陶峦出现后,祝聿成了最幸福的那个?
从他身上,再也闻不到那股死人劲,反而愈来愈是鲜艳的活人气。
祝希和当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祝安说她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要烂就烂在一起啊,百年后也要埋在一起,尸骨啃尸骨。
更别提他祝聿一个贱种,这辈子天生要做祝氏的奴隶,用血用肉养着那两个废物。
现在莫名其妙冒出个陶峦,鬼知道她在太阳底下晒死过几辈子?
一双眼睛里全是真诚。
绥平那晚她想,这种女人肯定要被骗得连骨头都不剩。
她也偶尔会经过陶峦上下班的地点,几乎每天都干练十足,拿着那么一点儿死工资,还要天天面对祝聿这个克死自己父母的阴人,开心个屁啊。
不过要是活成她那个蠢样,或许也还不错。
祝希和马上骂自己有病。
能看上祝聿这种货色,会过的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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