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两个人的心情都挺不错。

明铖结了帐之后回到餐桌前，有意无意地问出口：“待会有事吗？”

凌修宇小心地瞧着他，斟酌着用词：“一般来说没有。”

只要顾北辰他们不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有案子，那他的周末就会是个完美的，可以休息的周末，但是……为什么要问他有没有事？

明铖静默一瞬，开口道：“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

凌修宇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看着明铖的脸，决定直接一点：“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说是报答他之前的照顾，这顿饭已经足够了，他其实也不需要回报，明铖突然这样问，这很让人心慌，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明铖眯了眯眼睛，为自己的行为选了一个比较正常的理由：“反正都已经出来了，不想又回家里待着，在外面走走散散步。”

倒也说得过去。

而且以明铖的心理状态来看，在外面逛一逛比确实在家窝着要好不少。

凌警官很欣慰明教授能有这样的想法。

于是，凌警官提议道：“那我们去人民公园散散步吧。”

明铖：“……”这个走向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凌修宇没看明白他的心思，还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他只是没想到最后的目的地会是人民公园。

“那走吧。”明铖站起来“趁着现在人还不算多，不然到时候那里全是小孩，吵闹得让人心烦。”

凌修宇挑眉，默然不语。

明铖成年之后就没有再去过公园，这会儿根本不知道怎么走，只能依靠导航的指示。

运气似乎不怎么样，他们驶进了一条车流量特多的车道。

堵了大半个小时后，明铖那点暗昧的心思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开始反思自己--大周末的在家里窝着不香吗？去什么公园？简直就是活受罪。

终于，车辆再一次成功往前行驶，明铖心里的躁郁之感也少了不少。

车流似乎通顺了一些。

“我之前看见你和……”他其实想问问那天站在凌修宇身边那个女孩是谁，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他该用什么借口去解释自己的问题？好奇心吗？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来看，还没到可以关心彼此私生活的时间。

“什么？”凌修宇听他说话说得不清不楚，不由得皱眉“哪天？和什么？”

“……”明铖张了张嘴，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明明那么能言善辩的一个人，现在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

其实明铖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答案那么在意，又或者说他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

凌修宇松开眉头，朝他笑了笑：“没事，你可以慢慢说，我们有时间。”

根本就不是时不时间的问题。

明铖有些烦躁地咬了咬嘴唇：“我是想问你……”

意外在瞬间发生，剧烈的撞击声混合着人们的尖叫声，几乎就要冲破人的耳膜。

鲜血流下，将他的眼睛给蒙上了，什么都看不见。

“别怕，你不会有事的……”是明旭的声音。

“别怕……”

“你也不会有事。”明铖机械般呢喃“再撑一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没有得到回应。

“不要闭眼，哥，不要……”

“明铖，你怎么了？”男人的声音好像能撕开黑暗，穿越时空的限制传到他耳边。

蓦然回神，眼前是凌修宇那张放大的脸，脸上带着担忧的神情：“没事吧？”

明铖下意识地摇摇头。

“还摇头，要不要摸摸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凌修宇皱眉“你怎么回事？刚才怎么喊你都没反应。”

明铖避开他的目光：“发生了什么？”

“前面发生了车祸。”凌修宇见他不愿意回答，也不执着“交警到了，下去看看吗？”

本来路上车流已经通畅，结果那辆白色的车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打横冲了出去，引发一系列车祸不止，自己也撞到了围栏上。

他们距离那辆车有一定的距离，明铖及时踩下刹车，并没有受到波及，但是车祸发生后明铖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两人一块从车上下来。

日光当头，直晃晃地刺入人的眼睛，明铖还没有从刚才的状态里彻底走出来，一个晃神差点站不稳，抬手按住车门才让自己没有倒下。

“你真没事？”凌修宇快步从另一边走过来，扶住他的手“怎么会突然这样？刚才不还好好的？”

“真没事，只是有点低血糖。”明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自己“缓一会就好了。”

缓一会就好？

凌修宇不怎么相信地看着他。

后者也不在意任他看，自己抬起目光看向车祸的方向--是错觉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辆车。

“怎么了？”凌修宇察觉到明铖的异样。

明铖摇摇头。

交警和救护车很快就赶了过来。

现场伤员不少，最严重的是撞上护栏那辆车的司机。

救护人员将司机从车里转移出来时，明铖看到对方身上都血，整个人都鲜血淋漓。

明铖拧眉看了一会，看到担架上那个人的侧脸：“陈老师？”

“你认识？”凌修宇挑望了会伤员的情况“要不要去看看？”

“她是陈思桐，你之前见过她。”明铖有些担忧，想跟上去，又看了看身边的凌修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凌修宇没想那么多，直接将明铖往副驾驶座上推，道：“去看看，毕竟是你同事。”

“我可以……”明铖话还没说完就让他给推进车里，还顺手系上安全带。

“你状态不好，车还是我来开吧。”

“……”

凌修宇根本没给他选择的机会，将人塞进副驾驶后，自己也火速上了车，给交警看了自己的证件并且表示认识伤者后，启动车子跟救护车离开。

才到医院，陈思桐便被推进了手术室。

凌修宇跟明铖帮不上忙，只能在外面干等着，明铖有些焦虑，看到熟悉的人出事，心里难免会觉得不舒服。

一个小时后，陈思榕匆匆赶了过来，太过慌张让她没控制住自己的步伐，在走廊上摔了一跤。

明铖两人赶紧去将她扶起。

“我姐姐、我姐姐她怎么样了？”陈思榕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拽明铖的胳膊“她没事对吗？对吗？”

明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也不敢打包票。

“陈小姐，你先冷静。”凌修宇依稀记得这个女孩的姓氏“你姐姐她还在动手术，我们坐下等好吗？”

“怎么会这样？”

陈思榕捂住自己的脸，跌坐在地上，无法止住的眼泪汹涌而出。

明明出门前还好好的，不是说只是回学校哪个资料吗？

接到电话的时间陈思榕还在跟同学在外面玩呢，她几乎要以为是谁在跟她恶作剧，故意吓唬她。

为什么不是恶作剧？

这明明应该是一个恶作剧。

陈思榕被明铖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则是站到另一边，默默地等着。

这种时候他说什么都没有用，当事人什么都听不进去，他经历过，所以知道她的心情。

时间好像过得格外漫长，等在手术室外的人备受煎熬。

医院里安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所以医生打开手术室大门的声音尤其明显。

陈思榕条件反射般站起来冲向医生：“怎么样？她没事吧？没事吧？”

医生摇了摇头。

陈思榕感觉自己有些意识混乱，看不明白这个：“别摇头啊，她怎么样了？她没事的对吗？”

医生轻轻叹了口气：“抱歉，我尽力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她感觉自己已经大脑宕机，听不明白这医生的意思了……知道护士将陈思桐推出来，头上盖着白布。

陈思榕捂住嘴巴后退，直到后背靠着墙，退无可退。

凌修宇想去劝劝她，结果却被明铖拽住了手。

护士将陈思桐给推走了，陈思榕机械般跟上去。

凌修宇在才喘了口气，看着这人还抓着自己的手，疑惑道：“干嘛拦我？”

“让她自己一个人待会。”明铖像是才注意到自己拽着他的手，默默将手收回去“这种时候还是别去打扰她比较好。”

陈思榕还处于一个没反应过来的状态里，等她缓过来意识到自己真的失去至亲的时候，那种悲伤才要真正将她淹没。

然而这些都是她必须自己一个人去面对的事情，谁都帮不了她，只能她自己一个人撑过去。

凌修宇从他的声音里品出几分过来人的味道，想起明旭也是车祸去世，有些担心这人的状态。

然而明铖根本不给他担忧的机会：“我送你回家吧。”

“啊？”

明铖道：“估计你也没心情在外面闲逛了，我们各回各家。”

他现在心情很糟糕，或许今天不应该出门的。

凌修宇看着他的脸研究半晌，没能研究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能认命。

“你认识的人刚走，不去再看看她吗？”

“需要跟她做最后道别的人不是我。”明铖敛起目光“她也不需要我在。”

他和陈思桐还没有熟悉到要为彼此缅怀的地步。

凌修宇无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走吧，我送你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