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一度陷入沉默。

明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终于开口：“那我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他始终没有抬头，或许是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不抬头就不会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凌修宇反问：“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明铖：“……”他不知道，他什么都没办法确定，也不敢确定。

到现在这种时候，明铖不得不承认，他其实也是一个很懦弱的人，他不敢面对结果，总是想要逃避。

凌修宇叹了口气：“我刚才跟你聊了这么多，你是一句都没有听明白吗？”

他都已经表达得这么明显了，这个人怎么还在怀疑呢？

明铖扯了扯嘴角：“没办法，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远比表面看起来要胆小。

行！

凌修宇认输了，他在这位教授面前蹲下，轻轻抓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那你现在可以要好好听我说话。”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因为我以前也没有谈过。”凌修宇笑了笑“第一次见你是在几个月前的墓园，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几个月前，他刚回到郗城，到公墓去看望自己已经离世的兄弟，那天还下着蒙蒙细雨，他们俩就这样擦肩而过。

明铖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事，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凌修宇道：“那时候我想，你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人不在了，我想你一定很难过，我记住了你，同时也以为我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然而并没有，第二天他们就又一次见了面，这一次他不仅知道他的名字，也知道他是明旭的弟弟。

那个时候，凌修宇对他还是没有很特别的想法的，他只是对明旭的弟弟这个身份比较好奇，直到后面发现他身上的伤，凌修宇第一次想看清楚这个人的想法，想探究的他心绪。

凌修宇拉开了他的衣袖，上面的纱布又换成了新的：“好几个月了，你这里的伤似乎没有好过，我其实一直有在看着你，但又好像没有资格去关心。”

明铖没有说话。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你是明旭的弟弟，他不在了，我应该帮忙看着你。”

“我都已经二十九岁了，不需要任何人照看。”明铖忍不住道。

凌修宇笑了笑，没有反驳他的话：“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看到你的伤就忍不住烦躁，甚至是生气，我不想看到你伤害自己。”

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感情，也没有深究，他只是本能地想要保护他，不愿再看到他这样自我折磨。

凌修宇：“但是你总是气我，想跟你好好说句话，你每一次都不能好好回，别扭得要死，也不肯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另一方面，凌修宇对自己的内心也确实不够清晰，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于是就这样一直拖着，拖到了现在。

“你问我们是什么关系。”凌修宇轻声道“我想说，我是喜欢你的，我不知道这份喜欢有多深，也不知道未来我们会走到哪一步，但现在我想要跟你在一起，你呢？”

明铖不知道是被震住了还是怎么样，静静地看着凌修宇的脸，有点儿不知道回什么话。

凌修宇笑着说：“你问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那我把选择权交到你手里，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那我们就是什么关系。”

明铖静默了很久，他抬手抚摸上凌修宇的脸，描绘着他的面部轮廓，朝他慢慢靠近“我……”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下一秒双唇就能触碰到一起。

明铖及时刹住了车，他问：“你会躲开吗？”

凌修宇勾了勾嘴角：“你可以试试。”

始终都是要适应的！凌修宇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他闭上了眼睛，几秒钟后，感觉到一抹温热贴上自己的嘴唇，一触即逝。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明铖那双深邃的眼睛，他问：“感觉怎么样？”

凌修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斟酌着开口：“说不上来，你呢？”

明铖弯了弯眼睛：“心跳有点快。”

好久没有试过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了，五年过去，他都已经忘记跟恋人待在一块到底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他们就这么看着对方的眼睛，有些蠢蠢欲动……

“叩叩……”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旖旎。

“进。”

凌修宇站了起来，收起自己深情的目光，恢复回那个正气凛然的警察模样。

邢添辰推开门走了进来，本来想开口说话，却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圈。

两人都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

邢医生莞尔：“好事将近吗？”

明铖&凌修宇：“……”

凌修宇不想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队长让我过来帮忙。”邢添辰收起调笑的表情，正色下来“案子的事情。”

凌修宇：“对了！笔录还没做。”

他本来应该在明铖醒过来后给他做笔录，不知道怎么的话题就跑偏了，虽然偏得两个人都挺心跳加速。

凌修宇拉过一把椅子，跟邢添辰一块坐在明铖对面，正式进入工作状态。

不等他们开口，明铖自己便道：“我这段时间没有得罪过谁，除了尚星集团之外，我想不到还有谁会对我下手，黄小姐被我连累了。”

跟警方的猜测对上了。

邢添辰道：“你有进过类似那个拘禁你们的那个地方？”

明铖摇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那个密室的机关，并且将黄司箐给送出去？”

明铖沉默了一瞬：“我以前看过一些资料，跟那个地方有些东西能对得上，我其实也不能确定，所以赌了一把。”

要是赌输了，那他们就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不过他一次就试成功了，没有后续的事件需要考虑。

邢添辰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明铖有些犹豫。

凌修宇微微皱眉：“怎么了？”

明铖沉吟片刻：“我有点想不太起来……我记得将黄小姐送出去之后，我重新往回走，好像有人在看着我……”

一句话，成功让两位警官都打起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凌修宇：“你是说，那个地方不只有你和司箐，还有其他人？”

邢添辰：“你对那个人有多少了解？”

明铖摇摇头：“我不知道，不太能想起来，只是隐隐约约感觉有一道目光在盯着我看。”

凌修宇暗暗觉得后怕：“那道目光对你有没有恶意？还是跟你一样是受害人？”

明铖还是摇头。

他真的想不起来，在那个奇怪的地方的记忆都已经开始模糊了。

邢添辰有些犹豫：“明教授，介不介意我给你做个催眠？”

明铖沉默了一会：“你想做什么？”

邢添辰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我只想知道你们在那个地方经历了什么，多余的事我一点都不会问，有凌警官在看着，你可以放心。”

明铖瞥一眼面前的凌修宇，依旧沉默。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点了点头同意邢添辰的提议。

不把事情解决，这事始终像枚定时炸弹悬在他心里，那滋味并不好受。

“稍等。”邢添辰起身往外走。

明铖疑惑：“他要去哪？”

凌修宇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没多久，邢医生端着一杯水进来，递到明铖面前。

明教授：“？？？”

邢添辰解释：“你对我没有多少信任，我很难对你进行催眠，所以需要点工具辅助。”

不等两人开口，邢添辰继续补充：“放心，是无害的。”

明铖有些犹豫，接过水杯，好一阵子才将杯子里的水喝下去。

邢添辰让他躺回病床上，认真倾听自己的声音。

邢添辰跟他扯了好一会话让他放松警惕，好不容易才进入催眠的状态。

“现在，你能看到面前的门了吗？”

明铖站在虚空之中，伴随着耳边的声音，面前出现了一扇老式的木门。

“推开它，走进去。”

明铖伸手握住门把手，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真正将门推开。

“你看见了什么？”

“我哥。”

门的后面是一张很大的桌子，明旭坐在桌子的另一端，正朝他笑。

“除了你哥，还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明铖往前走，想去跟明旭说话，却好像怎么也走不到那边去，明明看着就这么点距离，他却总也走不过去，这中间仿佛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怎么会这样？

“明旭不在这里，你被人关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你身边只有黄司箐。”

“怎么可能？”

“真的，你往自己身边看一眼，黄司箐跟你在一块。”

明铖僵住，桌子和明旭都失踪了，偏过头看到的是黄司箐那张带着担忧的脸。

“黄小姐？”

黄司箐闻言，朝他看了一眼：“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我会送你回去的。”本来就是他连累了这个女孩，他不能让她出事。

明铖带着黄司箐转身就走，他们在寻找出路。

“你们并肩一块走，寻找出口？”

“是。”

“那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看着你？那道目光**裸地落在你身上，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了。”

“回头，看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