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兴市场，新春区最大的菜市场上下两层，上面零售，下面批发，早上九点，刚好是最热闹的时候，四面八方来的什么人都有，有零售的，有批发的，有推车来的，也有开车来的，还有挎着小包来的。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人多，且杂乱。

刑警队到的时候，是交警帮忙清出了一条路，他们才挤进去的，来凑热闹的老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警戒线外把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放眼望过去全是手机，虽然警察已经三令五申不让拍照，不让传播，可是显然效果不大，并没有起到什么威慑作用。

叽叽喳喳的真是让因为忙五六年没逛过菜市场刑警队众人切切实实的感受了一把网上流行的叫做什么人间烟火气，皇甫谦进去的时候还被无人看管跑出来的大鹅扑了一下——这可太烟火了，要是没有命案的话。

“时间紧任务重，兵分几路，老张你带人去拿监控，谦儿你叫上几个人去排查相关工作人员，还有报案人，虞朵朵你去找法医了解一下情况，小路跟着我。”唐越干脆利落的在下车前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结果才下车，唐越的手机铃声就响了，唐越看到来电人提醒：“啧。”眉头一皱，叫住还没跑远的虞朵朵说：“朵朵，回来，来，你带着小路过去，我接个电话。”

“哦，好。”虞朵朵跑过来，唐越就接着电话往一边走了：“老金，说，什么事？”

听到这个称呼，虞朵朵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看着路坎渁有些紧张，一边带人进现场，一边安慰他说：“没事，你不用紧张，这次不是抓捕凶犯，你可以稍微放松一点。”

“好的，朵朵姐。”路坎渁跟着虞朵朵进了里面，一进去就有辖区内的派出所民警来汇报相关情况：“你好，我是新春区的陈万和，今天八点五十分的时候有人报案，说是在新兴市场发现了被割除下来丢弃的男性头颅。”

虞朵朵接着问说：“报案人是怎么说的？”

“报案人是新兴市场的环卫工人，她说今天自己是在收拾垃圾的时候，在墙角边发现了一个垃圾袋，刚提起来准备准进垃圾袋里，结果垃圾袋下面就漏了，从里面滚出一颗头来，然后就立马报了警，但是新兴广场人流量太大，虽然我们在接到报警的第一时间就做了相关处理，封锁了现场，可是现在有用的线索还能剩下多少，我们也不确定。”

“好的，谢谢啊。”虞朵朵回话说：“你先去忙吧，等还有什么需要的，再麻烦你啊。”

报案人是四季广场的清洁工，人已经带回去做笔录了，发现头颅的地方就在一个监控死角的墙角，菜市场垃圾随意堆放很正常，基本上都是等收摊的时候再处理，环卫工刚好看见了就随手收了也是经常的事情。

虞朵朵走到法医旁边，蹲下问说：“晚哥，什么情况？”

被问的法医叫做徐止晚，四十多岁，是个很白净的男人，看着文绉绉的带着一副方框眼镜，侧过身子让开给他们看说：“目前就找到了这一块，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部分，不确定还能留下那些线索，不过既然都敢扔到这种地方了，那肯定是已经做了处理的了，其他的东西大伙都还在找，因为现场条件有限，等具体情况，要等回局里才能知道。”

虞朵朵听出了徐止晚话里的不对劲，问说：“现在就只找到这一块？意思是还有其他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徐止晚回答说：“只是推测而已。”徐止晚指着一边的箱子里说：“和人头放一起的东西，看看吧，看看能不能给你点什么启发。”

虞朵朵戴着手套拿起物证袋，是一个透明的白色塑料袋，其他的都是烂菜叶，瓜果皮一类的东西，难怪环卫工会收掉，把头放在里面用垃圾一遮，俨然这就是一袋没人要的垃圾。

虞朵朵皱眉，没说什么，刚想起身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一回头看到路坎渁探出半个身子，身着脑袋往前，才想起来把人叫过来介绍说：“晚哥，这是我们支队刚来的新鲜血液，路坎渁，小路，这是我们山明市大名鼎鼎的法医徐止晚，来，认识一下，今后工作上肯定还有很多交集的。”

“徐老师好。”路坎渁有点不好意思，他第一天入职就能来现场，见识这种场面，说不激动是假的，一边激动一边紧张，一边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要添乱，看到虞朵朵介绍自己很有礼貌的鞠躬问好，：“我听过您的课，您真的很厉害！”徐止晚是他们学校的外聘教师，在他们学校开过一个学期的课，路坎渁蹲了两个小时抢的课。

徐止晚看着愣头愣脑的小伙子，笑笑说：“不用这么客气，和朵朵他们一样叫我晚哥就行，小伙子看着挺正气，好好干啊。”

“我会的，谢谢徐...........晚哥！”和自己老师一起工作，路坎渁激动了！

“对了，你们唐队呢？”徐止晚问说。

“和金局打电话呢。”

“骂人呢？”

“嗯——倒也没有。”虞朵朵也不是很确定：“吧——？”

“呵。”徐止晚信了。

路坎渁在旁边听着，唐队的脾气不好吗？他觉得挺好的呀。

话刚说完，唐越就一边挂电话，一边走过来了，徐止晚看见唐越满脸的烦躁，了然：“多久？”

“尽快。”唐越回答说。

“被你骂回去了？”

唐越白了他一眼：“你看你说的像是人话吗？”

得，徐止晚知道自己自找没趣了，也不说话了，老实干活，就唐越这个脾气，要不是立的功多，早就不知道现在在哪了，不过也是因为这个脾气，所以现在都还只是个队长。

“身份可以确定吗？”唐越问说。

“面部没有损毁，问题应该不大，”

唐越点头说：“行，尽快吧。”唐越转身跟虞朵朵说：“朵朵，联系老张和谦儿，分开准备，收集证据，今天晚上八点开个会。”

一看大家都有事做，路坎渁站在一边都有点不知所措，唐越路过身边的看了一眼一脸紧张的路坎渁，想了一瞬：“小路去找老张，让他带着你。”

路坎渁立正站好：“好的唐队！”

晚上八点开会，虞朵朵很有先见之明的拿出清凉油在眼睛下面抹了一圈，然后递给皇甫谦，皇甫谦抹完了给路坎渁，路坎渁觉得现在时间还早，抹这个不至于吧？可是又没好意思拒绝，就也跟着他们在眼睛下面抹了一圈，眼泪一下子就被刺激得飙出来了，但是人也一瞬间就清醒了。

唐越咖啡一灌，点开PPT说着：“法医这边的报告显示，只有找到了死者的头颅，且头颅被进行过清理，所以花市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死者是被人杀死分尸之后，将头颅扔到菜市场里的，因为尸体不全，所以无法确定死因，老徐通过死者眼球玻璃体钾浓度推测出死者死亡事件应该在三天以上，无法确定具体死亡时间，死者后脑有散发性出血，符合机械性损伤，初步推测是生前撞击造成的，血液中检测出酒精含量，有生前饮酒的经历，但并未达到致死量，喉头红肿，鼻腔和口腔内有呕吐物，初步推测应该是进食后三小时内死亡的，呕吐物具体还要做进一步的分析，塑料袋也是常见的垃圾袋，每个超市都有售卖，追查不到来源，现在正在对塑料袋里面的内容物做检测，结果还要晚一点才能出来，朵朵，死者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确定了。”虞朵朵把话接过来：“死者名叫赵振强，男，44岁，山明清安县人，2002年因为强｜奸未遂，被关了三年，2005年出狱，未婚，无正经工作，属于无业游民，一般都是打打临工，家里有一位62岁的老母亲何少仙和一个17岁的儿子，名字叫做赵光，何少仙三年前因病去世，赵光初中毕业后就去外地打工了，现在在山西，已经麻烦那边的派出所联系，帮忙把人叫回来了。”

“这个赵振强以前混过社会，社会关系复杂，一个月前还因为打架斗殴进过一次派出所，这是南山区那边送来的材料。”

唐越拿过资料问说：“是因为什么？”

“他在一个朋友的酒吧里帮忙看场子，酒吧叫做‘夜色’，其实闹过好几次事，警察也去了好几次，但是都没有什么效果，再加上酒吧老板向息事宁人，基本都是调节之后和解了，这次是因为猥亵妇女，被女生揭发后死不承认，还想动手，酒吧老板本来这次也是想息事宁人的，但是赵振强脾气暴动了手伤了上来劝架的人，后来就进了派出所，但是因为酒吧的灯光暗，加上角度问题，并没有拍到猥亵过程。”

“因为没有证明猥亵的证据，所以最后经过调解，以打架斗殴的名义把赵振强拘留了十五天就放出来了。”

“被他猥亵的女生是个网红，粉丝量在五百万左右，叫做夏离，粉丝不少，用这个事情做噱头发了一段视频在网上，还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夜色’的生意也被影响，所以后来老板就把赵振强给开除了。”

路坎渁看着手上的材料，看着夏离的照片，有点眼熟：“唉？这个是不是发山神祭的那个女生？”路坎渁看过那个视频，自己家乡上热搜，路坎渁还给她点了赞顺便转发了。

“就是她。”虞朵朵回答说。

皇甫谦分析说：“社会关系复杂，脾气暴躁，坐过牢，斩首，抛尸，仇杀？”这buff叠满了啊。

路坎渁想了一下，就明白了皇甫谦的意思，张柯推了一下眼镜，说：“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既然是报复，正常来说应该是悄悄的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把东西扔在闹市区？”这不合理啊，这不是等着人来查的嘛。

“老张说的对。”唐越说：“目前我们能掌握的线索太少，不能轻易的下定论，谦儿，现场的监控看了之后怎么说？”

皇甫谦把监控截图投影在大屏幕上：“我们从今天早上五点，新兴市场开门的监控一直看到了接到报警电话之后，封锁现场的之前的监控，也就是今天早上9:10的，因为新兴市场是菜市场又是批发市场，开车进去，骑电动车进去的人不在少数，凶手很可能是利用遮挡物把东西拿进去之后再进行抛尸的，再加上菜市场内监控数量不足，所以有用的线索暂时还没有，凶手身份暂时无法确定，需要做进一步的筛选和排查。”

这个菜市场，一天的人流量数以千计，路坎渁突然觉得这个凶手其实还挺聪明的，虽然说在这种闹市区人多眼杂，但是就是因为在闹市区，人流量大，能够更好的掩藏自己的痕迹，而且，在这种地方，很难提取到比较有用的生物信息。

老张接着补充说：“现场带回来的人也问了，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一般这种大型市场，大家都赶着自己的事情，一般不会去关注身边的人做了什么事情。

“唐队。”路坎渁看着手上的资料提出了一个自己的观点：“你说这个凶手故意这样抛尸，是不是就是想给我们发现啊？”

“怎么说？”唐越虽然也想到了，但是并没有打断路坎渁，反而是鼓励他说出来，新人嘛，就是多发言，就喜欢新人发言，对的错的说话的时候揪出来了，比做事的时候揪出来要好。

众人看着他，或鼓励或期待，路坎渁顶着压力开口说：“按照线索来说，死者已经死了三天以上，那就是失踪了三天以上，但是并没有人来报案，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并没有人关心死者的行踪，或者是说是面对死者突然的消失，身边的人已经习惯了，或者是身边的人根本就不关心死者的行踪呢？”

毕竟现在通信这么发达，想知道一个人最近的情况怎么样，那办法还不多吗？但是这三天都没有人报案，也没有人发现不对的地方，是不是就意味着死者身边的人早就习以为常了，或者说是根本不在乎？

唐越点点头鼓励他说：“接着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抛尸在没人的地方不是更保险吗？为什么要丢在闹市这种地方？而且尸体面容保留完整，完全没有给我们确认死者身份造成任何困难，这不符合一般毁尸抛尸的逻辑，所以——。”

“会不会是报复社会的案件？”就是故意挑衅警方，让他们去查。

“也是一个方向。”唐越说：“一般报复社会的案件会带有强烈的宣泄特征，且凶手不可能只犯一起。”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会很麻烦，必须要尽快侦破，才能保证没有新的受害人，这个可能，唐越先前就想到了，只是手上的线索还太少，不好妄下定论，没想到先来的小年轻脑子不错，转的挺快。

“不错，说的挺好，再接再厉。”唐越夸了一句，就当是鼓励年轻人了，路坎渁听见被夸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面上很谦虚的样子，心里很得意的快乐，太好了，刚来第一天就被夸，高兴。

唐越看着手上的材料，面色凝重，好么，线索这么碎，有的忙了：“老张你带上小路一起去调查一下赵振强的社会关系，特别是他工作的那个酒吧，问问酒吧里的人，赵振强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谦儿你继续查监控，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赵振强高185厘米，85公斤，牛高马大的一个人，不论是想要杀他还是想要肢解，都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特别是剩下的尸体想要处理也很麻烦，朵朵你查一下最近的报案记录，有没有什么地方有人报案哪里有什么异味或者是异常响动的情况，然后再带人去摸一摸赵振强在遇害之前都去过什么地方，见过哪些人，走访一下有没有什么地方是赵振强常去的，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看看能不能确定第一案发地点，和信息技术那边对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手机定位，跟通信公司那边联系一下，要一个通信记录，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和物证科那边对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线索，先把细碎的点归纳梳理出来，明确一个大致的方向，行，就这些，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