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朵朵和皇甫谦还在审讯室里询问细节,路坎渁却提前走了,就心里不是滋味,不想再听下去了,结果出了门就看到唐越和张柯带着安然往里走。
安然低垂着头,沉默的走在两人中间,路坎渁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也能从她佝偻着的肩膀感受到一种被迫的坦然。
“唐队,这?”路坎渁是惊讶的。
“小路啊。”唐越看见路坎渁不由分说直接把人喊过来:“你来的正好,来,刚好老张有事,你和我一起进去审。”
也没管路坎渁愿不愿意,张柯拍拍他的肩膀:“小路辛苦了你了啊。”然后就走了,唐越说完:“小路去拿一下材料,在老张桌子上。”然后就把安然带进了审讯室,这期间路坎渁甚至都没来得及张嘴,这是就定下来了,路坎渁一个人站在过道里,抓抓后脑勺:“行吧。”然后认命地去拿了材料。
路坎渁回来的时候,唐越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路坎渁把手里的材料拿给唐越,然后问唐越说:“唐队,安然为什么会过来。”
“于凯身上血迹的DNA检测结果出来了。”唐越说:“就是安然的。”
“什么?”路坎渁完全没有想到:“安然?”
“对。”唐越点点头说:“说起来还有点难过,安然不是捐了骨髓吗?捐献的时候做了一个完整的身体检查,医院那边有相关数据,因为在于凯案件中两人有矛盾所以她也是犯罪嫌疑人之一,就做了数据对比,结果..............”结果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监控呢?”监控拍到了吗?
“案发现场附近的监控坏了,但是小区门口的监控确实拍到了案发当天于凯尾随安然进了小区,并且再也没有出来,安然居住的楼栋门口的监控也拍到了她惊慌的跑回家,但是因为是老监控,所以有些细节并不清楚。”
可是这些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走吧。”唐越看了一眼明显有点不能接受的路坎渁,连调节的时间都没给他:“进去了。”
路坎渁没说什么,默默跟着唐越进去了。
安然坐在椅子上,便请看起来有惶恐也有疑惑,似乎在疑问他们为什么会把她带过来,同时也有害怕自己秘密被发现的心虚。
唐越坐在椅子上笑着说:“安小姐你不用紧张,这次叫你过来是因为赵振强的案子我们又找到了一些新的线索,所以需要你过来配合一下。”
唐越这句话说出来,安然也并没有放松了下来,看起来还是有些紧张和僵硬,现在警方还没有对外公布第二具尸体的身份,现在外界还不知道在下水道里似的那个人就是于凯。
“安小姐。”唐越调出视频来说:“我们在5月7日的时候,发现于凯去你租住的小区里找过你,我想请问,当时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是吗?”安然扯出一个不太正常的笑容摇摇头表示:“我不知道,我没看到他。”
唐越听到安然的回答一挑眉,打量了安然一眼,接着说:“是吗?据我们警方了解,于凯租住的房子并不在这一片区域,这一片区域里和他相熟的人里,只有安小姐是住在这里的,而且你们小区门口的监控也拍到了他是跟着安小姐你进去的,所以——安小姐你真的没有见过他吗?”
唐越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落在安然的身上打量着安然的反应,安然听她说完之后,条件反射的抬头,一抬头看见唐越正在盯着自己,一双眼睛好像已经把她看穿了一样,心脏狠狠一抽,立马把头低下避开眼神,惊出一身冷汗。
动作不大,但是已经被唐越一刻不落的捕捉到了:“安小姐,心理素质不错。”唐越笑笑:“人也聪明。”他们去于凯案发现场的时候,周围有那么多居民,这么大的八卦两天不到,应该整个小区都知道了吧,唐越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安然面前:“可是,安小姐。”唐越一番话说的很是苦口婆心:“有些时候,聪明是没用了,只有真相才能保护自己,可能有时候自己身在其中看不明白,别人能帮帮你呢?”
“而且我们找到的,也不只是视频嘛。”唐越走到安然旁边,看见安然因为她的靠近,交叠握紧刻意往衣服里藏的双手,笑笑说:“安小姐,听说你们练跳舞的身上一身伤,尤其是脚,大多数会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不过脚受伤了藏起来就好,安小姐的手倒是很漂亮嘛。”安然惊恐的抬头看唐越,只见唐越说的一脸惋惜:“就是可惜受伤了。”
路坎渁看见因为唐越一句话僵在原地的安然就明白于凯身上安然的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了。
当时他们去于凯的案发现场的时候动静那么大,安然就算当时没在现场,后面也一定会听到别人说的风言风语,要是当天她真的和于凯在那里发生过什么,她就肯定能想想到那具尸体就是于凯,也能够明白今天警察找她来的目的。
他们上次去见安然的时候,安然身上穿着的是练功服,裸露出来的地方虽然有些地方贴着膏药,但是按照于凯身上的血迹痕迹来看,位置较高,安然的头颈都没有伤口,那就只有可能是手和手臂抬起来导致的了。
唐越这句话一出,安然的有些崩溃了:“我没有杀他!我以为他是害怕了才没来骚扰我的!”
安然这句话说出来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懊悔绝望的低下了头。
“安小姐。”唐越把自己施加在黯然神伤的压迫感收了回来,走回去坐下一脸严肃的跟她说说:“我们找到了于凯的尸体,也在他的尸体上找到了你的血迹,如果你是清白的,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这句话说完之后,唐越也不急,就静静的等着安然调整好情绪,安然坐了好几个深呼吸,压下心头涌起的委屈和难过,才抬起头来看着唐越,一开口声音里不自觉的沾染上了哭腔:“我没杀他,我真的没杀他,那天家奕出差去了,我一个人回家,从上班的地方出来回家之后我就感觉后面有人跟着我,我还特意往热闹的地方走,在外面绕了好久才回家。”
“可是我进了小区我感觉他还是在后面跟着我,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就往前走,躲进了巷子里,看到于凯走过去我才松了口气,正以为他跟丢了就会放弃,可是没想到我才刚出来他就折返回来了,看到我就要过来追我,我就转身往里跑,结果他在后面穷追不舍,一边追一边还骂我,他说我是贱人,怎么敢去他的公司告状让他丢了工作什么的。”
“我跑不过他,被他追上了,他扯住我头发,我转身,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戳了他的眼睛。”
“你是用什么戳的?”这个问题是徐止晚让唐越一定要帮他问的,因为徐止晚做了好几个实验,到现在都没推测出来,安然究竟是拿什么东西戳了于凯的眼睛。
“粉刺针。”安然回答说:“那天快递到了买清洁面膜送的,因为太小了,我怕放在包里找不到,我就放在了口袋里,发现有人跟踪的时候,我就一直抓在手里防身了。”
“你戳了他几下?”
“忘记了。”安然摇头:“我当时实在是太害怕了,根本什么都管不了,后面的事情我都已经有点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当时我戳完看他不能再抓着我,我就跑了,回家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手也被弄开流血了。”
“宋家奕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安然摇头说:“那天之后,我提心吊胆了几天,怕于凯报复也一直怕出事,等了几天,一直没有新闻于凯也没有上门找麻烦,我以为是这次于凯终于吃到苦头放弃了,结果没想到..............”
安然没想到于凯消失不是因为放弃了,是因为死了。
死在了下水道里,唐越他们问过城建局那边,安然住的小区因为是老小区,那边的井盖都是以前老式的那种,有些早已经坏的不成样子了,所以于凯掉下去的那里,井盖到底是什么时候没的,他们也不知道,要是不是因为那天下雨,估计也一直不会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报修。
而于凯,因为眼睛受了伤,看不见所以才会一脚踏空掉了下去,徐止晚尸检的时候发现于凯死前身上多处骨折,特别是伤到了脊柱,喉咙也有损伤,所以简单来说,于凯掉下去之后因为无法求救和自救,基本上是属于等死的状态。
“你为什么不报警呢?”路坎渁忍不住问说:“这件事责任方在于凯,如果你报警的话,结果不久不会是这样了。”
闻言,安然把目光挪到了路坎渁脸上,看着路坎渁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突然很平静的回答他说:“我报过警。”
路坎渁哽住了。
“可是我的生活,我的工作,我的一切都被于凯毁的差不多了。”
安然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有些嘲讽:“你们知道那天于凯是怎么骂我的吗?他说我不要脸,是个贱人,居然敢去他们公司跟他们老板告状,让他丢了工作,他说他要让我付出代价,还他钱。”
“他多不要脸?明明是他先来毁了我的工作的,现在居然好意思说我让他丢了工作?”
“不是我让他丢了工作,是他自己让自己丢了工作,你们看,他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是错的的,要是不是错的,他为什么不敢正大光明的说出来,为什么这么怕别人知道?可是就算知道是错的,他还是这么做了,然后再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的时候,把所有的原因归结到别人的身上。”
“就这种人,被他喜欢,被他纠缠,我都觉得恶心。”
安然回忆起当初那段被他纠缠的岁月就害怕的发抖。
“你们知道吗?家奕已经跟我求婚了,本来半年前我们就应该结婚的,但是我的骨髓匹配成功,两家人都同意先捐献,将婚期往后延,结果,我人没救到,差点自己也出事了。”安然的眼泪落了下来,他看着唐越和路坎渁:“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情,我也不怪自己运气不好,我要怪,也只会怪这些人,就算是步入文明社会也没有进化完全。”
“这些人,自私且无能,不能靠正常的办法满足自己的**获得成就就只能用一些肮脏下作的手段博取眼球。”
路坎渁看着安然,他突然发现,其实女孩子比他想象中的坚强很多,不论是他警校里的同学,还是唐越和虞朵朵,包括现在的沈宝凝和安然。
其他人暂且不论,沈宝凝和安然,如果按照一般人的眼光来说,他们两个都是娇弱的,需要保护的,可是其实不是。
沈宝凝能为了养父母不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吸血,放弃生的希望,也能在被赵振强绑架后找机会逃跑,能坦然接受自己的身世和对沈子穆的愧疚并尽力弥补,也能为了不连累家人要求断绝关系。
安然能几年如一日的坚持公益,自愿捐献骨髓,面对他人的纠缠积极自救,站出来告发于凯,也能在不可挽回的结果发生后端正自己的心态,不困在情绪当中。
“后悔吗?”路坎渁突然很想问一问安然,甚至有些抱有侥幸心理的想,要是安然没有去告发于凯,那现在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不后悔。”安然虽然脸上有泪但是说的很坚定:“再来一次,我依旧会去他的公司告发他,而且需要后悔的人也不应该是我,如果我不是第一个,我希望我是最后一个。”
安然沉默了一下,接着说:“戳伤他我也不后悔,那天如果我没有还手,谁能保证我和他的位置不会互换呢?至少现在,我还能看见我的家人。”
路坎渁看着安然,心头一震,突然觉得,就算没有这件事,结果还是会一样的,不是吗?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唐越问安然说。
安然想了想说:“你们警方要是能找到当初和我匹配上骨髓的那个人,麻烦请替我跟他说一声对不起,请你们告诉他,麻烦他再坚持一下,如果还可以,我一定会完成我的捐献。”
她们,真的比他想象的要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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