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大战之后，凌霄山就彻底荒废下来了，后山的杂草也再也没有人修剪了。

洛萱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步爬了上来，曾经她有多么想逃离这里，如今就有多想回来。

只可惜物是人非，凌霄派也早也不复存在了。

没了那人的灵力支撑，后山的结界早就破碎不堪，曾经怎么也逃不出来的结界被洛萱随手一挥全部粉碎。

最后被困在禁地里的一些小魔物终于得以出逃，洛萱看着那一道道逃窜的身影，苦笑一声。

十年了，结界还能坚持到现在……

等到里面的魔物全部跑干净，洛萱才随手设了一个销毁结界在山脚，跑出去的就跑出去了，没跑出去的……就当是命不好吧。

外面的杂草茂盛，里面的树却变得凋零了，枯死了不少。

洛萱一棵一棵看过去，眼里却没什么变化，宛若一潭死水。

在树林的深处，供奉着一座神庙——诸神阁。

可是现在，那些神啊，全部被封困在了她们的神位之上，【诸神阁】也成了【诛神阁】。

洛萱站在牌匾歪斜、木门歪歪扭扭、四周挂满了蜘蛛网的神庙前，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昏暗一片，只隐约可见一些闪烁的光芒，大概是那些人的封印吧。

木门一推就倒，“砰”的一声，震耳欲聋，伴随着浓厚的烟尘，一起朝洛萱袭来。

洛萱咳嗽两声，抬手在自己面前挥了挥，随后走了起来。

她随手点亮了屋里的蜡烛，看着殿内一座座被封印起来的神像，笑了。

“神啊……”

她感叹一声，却没了后话，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

“洛萱？”

良久，终于有人率先开了口。

那道声音从远古传过来的，它没能完全穿透限制，因此传到洛萱耳朵时，闷闷的。

洛萱笑了一声，“嗯，好久不见。”

“你来干什么？”

洛萱没有立马回答，她在殿内扫了一圈，上前两步盘腿坐到了地上满是尘灰的蒲团上，她这才抬眸，盯着面前巨大的神像。

“我师尊死了。”她说。

对方也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知道。”

“十年了……我还是没找到凶手。”

像是跟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闲聊一般，洛萱的语气轻松慵懒，脸上表情也是淡淡的，看不出是喜还是悲。

对方又是许久没说话，可能她也捉摸不清洛萱此话的意思，毕竟，她们曾经是敌人。

洛萱叹了口气，垂下眸，盯着地面，用手指在地上慢慢写了三个字出来。

她说：“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我不甘心……”说着，她又抬起头来，“我知道凌霄派有一项禁术，能够回到过去，但是我学不会，你帮我。”

对面又沉默了，洛萱盯着地上的三个字，良久，她苦笑。

她们怎么可能帮她呢？

她站了起来，没有说别的话了，转身往外走去。

“再见了，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她没有水头，边说变往外走着，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槛时，她们终于有了动静。

“你知道代价。”

“嗯。”

“什么时候。”

“遇见她之前吧。”

－

山路并不好走，道路崎岖，路上铺着各种碎石头，稍有不慎就可能翻车。

摇晃的马车加剧了腹部的疼痛，一阵一阵的，洛萱被疼醒，皱了眉。

“快醒醒。”

一道声音传入耳中，声音稚嫩清脆，是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熟悉又陌生，洛萱猛地睁开眼，入眼的是一身青色的衣衫以及一张在记忆中早已模糊的面庞。

“师姐……”

洛萱下意识出声，猛地坐起来，却又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牵扯到腹部的伤口，疼得她两眼昏花，直冒冷汗。

“你受伤了。”林清然说。

洛萱点头又摇头，“你……”

明明是有许多话想要说的，可在出口的瞬间又全部梗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你还好吗？”林清然又说话了，她小的时候真的很话痨，谁知长大后却是个闷葫芦，多说一个字都好像能要了她命。

洛萱摇头，她悄悄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一群蒙着面，穿着统一黑色衣服的人包围着马车在前进。

采花令……

直到此刻，洛萱才终于有了实感，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小时候，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你流血了，疼吗？”林清然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洛萱突然回头看她。

一双眼睛红的渗人，可泪水却是止不住地往出涌。

林清然先是被吓了一跳，可看着洛萱哭却又忍不住安慰她：“你别哭啊，很疼吗？我给你吹吹。”

洛萱突然倾身抱住了林清然，身上的血也同样蹭到了林清然身上。

“师姐，我该怎么办……”

洛萱呢喃出声，也不知道林清然有没有听清，眼泪鼻涕却是全都蹭到了林清然身上。

林清然有些懵，但是洛萱长得很可爱，而且还受伤了，哭得很可怜，于是在洛萱抱住她时，她也抱住了洛萱。

两个小孩在这辆驶向地狱的马车相拥，心境却天差地别。

上一世，就是在这辆马车上，她们被凌霄派掌门何羽恩一同救下，并拜入何羽恩门下，可接下来的二十年，先后出了很多事，凌霄派没了，何羽恩也没了，林清然最后不知所踪……

洛萱也被逼的潜逃十年，却始终没找到灭她全家的凶手。

自是万般不甘，不过，她回来了。

林清然也哭了，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共情了。

不过很快，她在洛萱怀里哭晕了过去。

她记得，上一世就是这样，她们两个都吸食了迷药，林清然比她先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一晃，停了下来。

一支箭穿过厚厚的车帘，擦着洛萱的头发钉在了木板上。

来了。

洛萱看了眼车帘，隔着帘子她听见了车外打斗的声音。

何羽恩来了。

洛萱将林清然轻轻放下，小心翼翼地撩开帘子，看到了不远处执剑而立的仙子。

白衣胜雪，面容清冷，太阿剑被她拿在手里，周遭尘土飞扬，却都沾染不上她身。

何羽恩的视线突然看了过来，心里一惊，洛萱立马放下了帘子。

思念倾注全身，胳膊重地都抬不起来了，刚刚才哭过的眼睛再一次忍不住落了泪，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四季如春的凌霄派上的那一场雪，后山禁地里的那一夜，以及……

何羽恩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早知道，就早点放你走了……”

“活下去，萱萱……”

她答应了何羽恩，此后偷生了十年。

可是她忘不了，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年满门被灭，那年何羽恩被万箭穿心，此后的很多年，洛萱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午夜梦回，儿时的那场屠杀在记忆中越来越清晰，何羽恩闭眼时的悲怆更是多少年也不曾忘却。

洛萱抬手擦干脸上的泪水，回头看了林清然一眼，“师姐，护好师尊。”

昏睡中的林清然睫毛颤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洛萱的话。

如上一世一般，洛萱掀开车帘跳了下去，可这一次，她没有朝着何羽恩的方向跑去，她不会再死死地抓着何羽恩的衣服不松手。

这一次，她跑向了相反的方向。

被人拦下时，洛萱回头看了眼远处的何羽恩，她正被几个黑衣人拦着。

洛萱灵活地躲过凌霄派师姐们的“保护”，趁着她们自顾不暇，跑进了一侧的山林。

如果这一世，她的仇恨不会被带进凌霄派，如果这一次，她不再认何羽恩为师，那么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何羽恩自然能看见跑出来的洛萱，她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混入这样的战斗中是很危险的，刚想上前去保护她，却又被两个采花令的人拦住，等到脱身之时，洛萱早就不见了。

凌霄派很快占了上风，只听为首的黑衣人喊道：“撤退！”

下一刻，呛人的烟雾以那群黑衣人为中心四散开来，刚准备上前的何羽恩立马后退，捂住了口鼻。

何羽恩：“屏住呼吸，内转丹田。”

等到烟雾散去，早没了黑衣人的身影。

“掌门，车里有人！”

何羽恩走过去，正是昏迷的林清然。

她身上有血，何羽恩先检查了林清然身上是否有伤，在看到她脖子后面的针眼时，眼神暗了暗，随后轻轻将林清然抱了出来，把脉，确认没有异常后才道：“宴熙，你带人周围搜一下，找找那个孩子，剩下的人回山。”

“是。”

写了就想给人看，先在这儿放一章试读[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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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如愿·2》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