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爷爷说,我家祖籍在陕西佳县。清末民初的时候,世道乱又加上闹饥荒,祖上眼看活不下去,拖家带口一路逃荒要饭到了内蒙古包头,就此在这生根。
虽然不至于饿死冻死,但在包头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儿。直到我爸二十五六岁的时候,家里还是过着“一门一窗,人起炕光”的穷日子。
我爸兄弟姐妹六个,三男三女,他排行最末。上面两个哥哥结婚之后,家里已经实在拿不出钱给他娶媳妇。迫于无奈,赶上当时采煤开矿的热潮,跟着同乡去了陕西榆林的府谷县,下井当煤矿工人,拿命挣辛苦钱。
他曾经给我讲过一桩发生在他们矿里的故事,是他编故事哄我,还是真有其事,就不得而知了。
1993年的夏天,天气闷热干燥,采矿又在山里,蚊虫叮咬,夜里睡不踏实。有天晚上我爸在梦里迷迷瞪瞪听见有人点名,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冷冰冰收尾说了两个字“齐了”。
梦里那个声音一共念了九个人的名字,其中八个是和他一起上小夜班的工人,剩下一个叫吴长命,是早班工人。醒来之后他也没当回事,第二天照常下井干活。半夜下了工,我爸打了盆冷水打算擦洗一下就睡,就见工头骂骂咧咧过来,“老三,你明天开始和早班的吴长命换班。”
“咋了?要突然换班?”我爸不太情愿,要是换了早班,明天还得一大早起,干重苦力又好好休息不上,他有点吃不消。
“吴长命那个楞货,今天和张江生在井底下打起来了,好不容易才拉开。怕那个半脑子之后存坏心,在井下面下黑手,让他俩继续在一个班不安全。”工头掏出烟来递给我爸一根:“你年轻身体好,明天受点累忍一忍,和吴长命换一换班。”
我爸接下烟,煤矿工人基本都是榆林本地人,他一个外地人难免受排挤,恰好张江生是呼市人,和他一个班也挺好,于是就答应下了。
第二天上完早班,我爸累得半死,脱掉班服,洗漱都没余力,也顾不上脏,直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被嘈杂的声音吵醒,睁开眼天已经黑了,他套了件衣服跑出去,从别人口中得知出事了,矿井下坍塌,小夜班的人都被压在里头了。
八月份的天气,我爸说他当时脊背发凉,夜风一吹猛地打了个冷颤,直到今天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那一段的九名矿井工人全部遇难。这事给了我爸很大的惊吓,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再下井了,连当月的工资都没拿到,就偷跑回了包头。
他给我讲这件事的时候,感慨说:“黄巢杀人八百万,在数一人也难逃。有些事儿啊,是冥冥之中天意注定,多一个人不行,少一个人不行。只等冤家聚头,因缘会聚。阴差小鬼在旁边等着呢,凑齐了人才能上路。”
也就因为这些充满诡异的故事,我从小就对鬼神充满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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