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用了两天的时间，才终于画完了两百张祝福符文。

完工时，家里已经到处都染上了甜菜根的紫红色，无论怎样用清水擦洗，都清理不掉，她只好先任由这些颜色沉淀在那里，等春祭结束后再慢慢想办法。

厨房的锅在冒着热腾腾的白气，里面是灵犀天没亮就起来蒸的甜菜根黑麦馒头。

她也是第一次用自己做的水果酵母做面食，如果成功了，以后就能解锁更多美食菜谱，如果失败了，她便准备用甜菜根做一道凉拌菜送去给大祭司。

毕竟上次是自己主动请缨，答应好要送去东方口味的甜菜根料理，可不能让祭司觉得自己是言而无信的人。

灵犀站在灶台前，手里垫着一块布，小心翼翼取出个头最小的那个馒头。

轻轻掰开，横截面上的气孔已经吹响胜利的号角。

“看来以后不愁没馒头吃了。”

刚蒸出来的馒头口感是最好的，灵犀揪下一块放进嘴里，甜菜根的泥土味竟把黑麦的味道遮得干干净净，后味还有一丝回甜。

挂着得意的笑容，她从锅里精心挑选了三个长得最漂亮的馒头，用两块棉布分开包了两份，一份两个，一份一个。

出门前，还没忘了把送给安娜奶奶的鼠尾草花束插进背篓里。

一切准备就绪，她便出发去大祭司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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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家的壁炉比灵犀家的要暖和不少，那木门只打开了条细缝，就能感受到一阵热浪拍打在脸上。

“祭司，我来啦，两百张祝福符文我都画完了。”灵犀才一脚踏进房门，就等不及开了口。

祭司这时正手拿一把老鹰头装饰的法杖，站在客厅的正中央。闻声，他回过头来，有节奏地点了点头。

等灵犀走到了面前，把那翻译笔放在了他眼前，才不紧不慢说道：“好，好，好，把符文拿出来让我看看吧。”

写好的符文不会无缘无故从篓子里蒸发，但刚蒸好的馒头若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灵犀伸手取出那只裹着两个甜菜根馒头的白棉布，小心解开松松的蝴蝶结，递到祭司面前：

“符文一会儿再看，祭司先尝尝我做的甜菜根馒头吧。”

大祭司两眼一亮，放下手里的法杖，接过那颗红彤彤的馒头，“馒头？是东方的列巴吗？”

灵犀心里一笑，但脸上还是保持着礼貌的严肃，“列巴是硬的，这馒头吃起来是软和的，它们做法也不一样，所以并不是同一个东西。”

听了灵犀的话，祭司好奇地轻轻捏了捏，“确实是软的，还很有弹性，你是怎么做到的？”

“和面团的时候加了酵母，这酵母会在面团里发酵产生气体，形成不计其数的小气泡，这些小气泡不仅能支撑面团里的面筋，还能储存水分，在做法上，我们用热热的水蒸气代替了火烤，所以这面团子吃起来就是软糯弹舌的。”

灵犀这一串话把大祭司说得一愣一愣的，好似每个词语都懂，但连在一起就变成了天书。

祭司也不再继续去和灵犀探究那复杂的料理科学，转而举起手嗅了嗅，又试探着轻轻咬下了一小块。

口中的馒头还未全部咽下，祭司就迫不及待开口道：“这馒头确实比列巴好吃许多。”

表达完赞许，他又重新沉浸回那馒头的饕餮之中，狼吞虎咽的样子仿若一个**岁的孩童。

一口气吃完了两个馒头，祭司黝黑的脸上也显出一些隐隐约约的粉红，像是被那甜菜根染了色一样。

祭司用手抹了抹嘴巴，面带笑意，“你们东方的料理确实厉害，西伯利亚冰雪严寒，我们进食多以饱腹和保暖为主，大多数人都没有真正体会过这舌尖上的快乐。”

“您喜欢可太好了，那我以后也常带食物来看您。”

“好，好，好，那太好了，吃了好吃的馒头，现在我来检查一下你画的符文。”

说罢，祭司就从篓子里取出那一摞树纸，一张一张检查了起来。

灵犀知道，做仪式的符文必定是神圣的东西，一分一毫都不能出错，否则便是亵渎了信仰，所以画得十分仔细。

大祭司显然也对灵犀交上来的“作业”十分满意，眼里看着，点头不断。

两百张树纸全都检查完，大祭司便起身去了地窖，取回两大块黄油和两大瓶白酒。

“拿去吧，还有，谢谢你带给我的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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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的下一站是安娜奶奶家。

出门时额外多带的那个馒头，以及顺手拿上的那把鼠尾草花束都是给安娜奶奶准备的。

走了几步，灵犀突然站定，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把篓子放在了地上。

思索再三，她决定把给奶奶的礼物拿在手上，把黄油和白酒藏进篓子。

灵犀倒不是怕奶奶看到这黄油白酒会找她讨要，只是目前还不清楚大祭司有没有因为她的馒头多给了些回礼的分量，若是让不知内情的人看到心生芥蒂，难免是会生些是非出来的。

重新收拾好行囊，灵犀继续哼着小曲走在那乡间窄窄的小道上。

眼看就快要到奶奶家了，灵犀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

回头一看，原来是酋长家的儿子。

他隔着一些距离，对灵犀喊了一句：“#?%#?%@#?”

虽然没听懂这男孩具体说了些什么，但那乖戾的语气明显不是什么好话。

灵犀叹了口气，把鼠尾草夹在了腋下，腾出那左手去取翻译笔。

“你刚刚说的什么？”灵犀问道。

“我说，把你手上的鼠尾草给我！”

“这是要送给安娜奶奶的，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再做一个给你送去。”

“我不要下次，现在就给我！”男孩怒目圆睁，和酋长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

灵犀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把对话进行下去，既不愿被这熊孩子欺负，也不想得罪了酋长。

“快给我！我是酋长的长子！你们都要听我的！”男孩见灵犀不说话，继续发起威来。

“这个真的不行，我明天...”

灵犀的话还没说完，这男孩就一个箭步上前抢下那束鼠尾草花束，到手后还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便一溜烟朝着反方向跑走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灵犀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手上的馒头也因为那男孩的无耻举动掉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孩熊子啊？一点礼貌和家教都没有。”她一边自顾自愤怒抱怨着，一边蹲下捡起跌落的馒头。

身后的背篓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变得更加沉重，灵犀顶着一张臭脸，拖沓着步子到了安娜奶奶家。

奶奶这时正在门外的椅子上晒太阳，看见灵犀走来，赶紧站起来朝着她使劲挥手。

“安娜奶奶，我给你带了甜菜根馒头，你尝尝看，喜不喜欢吃？”看见安娜奶奶温煦如阳光的笑容，灵犀暂且把“被打劫”的坏心情收了收。

安娜奶奶只吃了一口，两个肩膀就夸张地耸了起来，一个大大的笑容把本就不大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说：

“太好吃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列巴。”

“奶奶，这不是列巴，这是用热水的蒸气做熟的，叫做馒头。”

“嘿嘿，我的牙已经掉了很多颗，列巴必须要泡在热茶或热牛奶里才能勉强吃下去，这个馒头好，我能咬得动，味道也比列巴好许多倍。”

“奶奶喜欢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春祭前还有好多事情要忙，等我忙完了再来陪你喝茶。”

灵犀其实很想多陪奶奶一会儿，但后天就是春祭了，她要抓紧时间把黄油膏和薄荷膏做好，这样才能赶得上在集市换取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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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小跑回到家时，塔莎正坐在餐桌上啃馒头。

“灵犀，你的胡萝卜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塔莎扭头问道。

“我想想看...应该是我来的第二天，你给了我胡萝卜，我就把根茎切下种地里了。”

“你是不是没有施肥？”

“一开始我只有草木灰，但后来我又追加了些有机肥，怎么了？”

“我看你的胡萝卜地一直没有发芽，按理说，这个季节应该很快就能冒出新芽的。”

塔莎这么一提醒，灵犀才猛然发现这萝卜地确实有些太沉得住气，莫非是自己把茎块埋得太深，芽钻不出来了？

灵犀陷入回忆，开始复盘自己种萝卜的过程，“我当时应该是只埋了3厘米，不过这3厘米是目测的，也不知道准不准...”

“别想了，我去把土翻一翻，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塔莎把最后一点馒头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走出门外。

她们选了靠右边的那块小土包，先用小锄头轻轻拨开表面的浮土，然后用小铲子轻轻一撬，粘着肥料和湿土的萝卜根茎一跃而起，掉在了灵犀的脚旁。

塔莎捡起茎块，上下左右细细察看，约莫过了两三分钟，她皱眉道：“你这胡萝卜根看着像是被热水烫坏了，你是不是不小心把热水倒在地里了？”

这个问题就像一道闪电，直直劈在了灵犀的心里，难道在塔莎心里，她是那种会把热水浇到农田里的笨蛋吗？

灵犀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从嘴角滑出几个字：“我...应该没有往这边泼过热水。”

话音刚落，灵犀感觉附近隐约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偶然觅食路过的小动物，而更像是鬼鬼祟祟在偷听她和塔莎讲话的人类。

为了不打草惊蛇，灵犀并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举动，也没有告诉塔莎。

因为她准备悄悄上演一出好戏，让这鬼祟之人自己显现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