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外,季洵将食指放在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
他在手机上打字,放大后将屏幕扣在了玻璃上。
方倾眯起眼睛读,上面写着:
“别怕,我来带你走。”
“你愿意跟我走吗?”
方倾愣愣地点头,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季洵收回手机,又飞速在上面敲下几个字:
“玻璃能从里面打开吗?”
方倾摇头。
季洵无所谓地耸耸肩,扮了个鬼脸。随后在手机上打下五个字:
“那你站远点”
看明白他什么意思后,方倾一瞬间瞪大了双眼,惊骇地隔着玻璃看向季洵的眼睛。
疯狂摇头。
季洵却凝视着方倾的双眼,慢慢地点头,态度异常坚决。
他收回手机,又打了几个字,重新贴到了玻璃上。
“相信我。离远点”
与此同时,季洵张开左手,隔着玻璃贴上方倾张开的右手。
两人掌心相对,目光透过玻璃碰在一起。
终于,方倾点了点头。他抽回手,艰难地往远处爬去。
季洵看着他的动作,从心底里往外撕扯一般的疼。
方倾爬到床尾,跪在那一滩水里,扭头看他。
季洵挥手示意他再离远一点。方倾于是扭头,又往前爬了几步,回头看向季洵。
他看到季洵点了点头。从嘴里吐出个什么东西黏在那玻璃上,又从口袋里找出个小盒子,捣鼓了一会儿。
而后,他顺手从旁边抄起了个什么东西,抡圆了狠狠砸在玻璃上。
激烈的爆破声在耳边炸响,随后,就像香槟塔倾倒一样,大片的钢化玻璃哗啦啦掉落在地上,摔成无数碎片,如万千雪片纷纷扬扬。
刺耳的警报声滴滴响起,吓得听者要犯心脏病。
门口搬把凳子坐着看守的保镖早被Tree里的人骗着给叫走了,现在站在那里的是一位瘦弱的保安。
年轻的保安吓了一跳,以为小少爷砸了窗户要跑,想也没想地急忙打开门进来查看。
屋子里一片漆黑,没有声音也没有人。
年轻的保安刚适应了这里的光线,面前赫然是一个打开到最大亮度的高功率手电筒。
他惨叫一声,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趁他愣神的功夫,季洵抬腿一脚给他踹进了厕所,摔上了门。
方倾躺在床边和墙的夹缝中,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季洵一把抱起来,转身迅速进了隔壁的房间,反锁上门。
一群保镖的脚步声传来,十分迅速却又整齐有序。季洵把方倾放在床上,从背包里翻出一身衣服:
他坐在床边,轻轻地捧起方倾的脸。出乎方倾的意料,季洵今晚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
“对不起。”
方倾虽然脑子晕晕的,但还是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要道歉?”
季洵的神色有些古怪:“嗯,你会知道为什么的。我只有一句话。”
“等出去了,怎么着都行。但现在情况紧急,所以这次,你无论如何得听我的。”
方倾点头,心想还能怎么样?
自己本来都快死了,现在活着离开了那个屋子,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接受的?
事实证明,接下来的事情,方倾确实不太能接受。
借着床边的灯光,他看到季洵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了套睡衣。
一件香槟色丝绸面料的吊带,配套的是个相同材质的外罩。
明显得不能再明显,这是一套奢华的女士睡衣。
“不,”方倾缓缓摇头,一阵无力。虽然他知道,自己只能照办。
他想起了和魏俊明,叶雨璇一起躲在魏宏哲书房的经历。
当时他还天真的以为,自己不会有比这更丢脸的伪装了。
看来,和季洵比起来,叶雨璇还是太保守了。至少她没有把方倾也伪装成谁家的千金大小姐。
“你……呃,你就换上吧,我是真没办法了。”季洵脸有点红,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赶紧干脆利落地伸手就去解方倾马甲上的扣子:
“况且你身上的衣服也湿了……这样吧,你闭眼别看,我帮你换。”
不一会儿,湿漉漉的马甲、领结和白衬衫就都被季洵逐层扒了下来。
裤子也一样,不过拉锁是方倾咬着牙自己给拉开的。季洵帮他将湿衣服都换下来,全都一股脑儿地扔到了旁边衣柜的最下面。
光滑而干燥的丝绸擦着他的身体滑下来,很流畅。划过他湿漉漉的伤口时,居然意外的不疼。
然后是那件丝质的外罩。
季洵又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团长而蜷曲的假发。他用手指梳了两下,就将假发扣在了方倾头上。
又掏出了口红,笨手笨脚地往他嘴上抹去,方倾挣扎无果,只好随他去了。
季洵脱掉了外套扔进衣柜里,露出里面的一件长袖白衬衫,扣子毫无疑问地扣到了最顶上。
此时,他三下两下将头发抓乱,随后从上往下扯开了三颗扣子。
用口红将右手两根手指涂红,然后在自己的唇边、脖子上,以及胸口附近一阵乱抹。
当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时,季洵刚好用红色的记号笔将方倾的所有脚指甲全部涂红。
“谁啊?”他大声问,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迅速给方倾整理着被子和睡袍摆放的角度。
“您好,我们是魏宏哲先生的保镖,现在要检查一下您的房间。”
“又不是酒店,有什么好查的!”季洵呵斥门外的人,“保镖?你们保镖也管扫/黄吗?……嘘,闭眼!”
他压低了声音,叮嘱方倾:“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声。”
“请您配合,先生!魏董事长家的小少爷突然失踪了,我们必须严查所有房间!”
“……行吧!不过话儿说回来,你们只管那什么小少爷,不管扫/黄之类的吧?”季洵不依不饶。
门外人的话语严厉起来:“请您迅速打开门,否则我们就要用房间钥匙开门了!”
门外的保镖正说着话,面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香水味,熏得这位保镖咳嗽起来。
面前站着一个二十来岁挺帅的男生。他头发凌乱,满嘴的酒气,衬衫扣子扯开好几颗。
最醒目的,男生的唇边、脖子上、甚至前胸上全是口红印。
“你们那什么小少爷不在我这儿,”男生笑了,显得很无奈:
“刚刚床都快塌了,他要是在这儿我会不知道?笑死了真是……”
门口站着五位保镖,各个体型健壮,训练有素。带头的那个要进屋,被季洵拦了一下。
“诶?这是私人地方,您哥儿几个外边瞅瞅得啦!”
“先生,”为首的保镖坚持:
“我们必须得进去看一下。”
“那哪儿行啊,”年轻的先生急了:“我们家宝贝是公众人物,传出去绯闻可了不得!”
“先生,我们必须进去确认一下,您不是在藏匿方少爷!”
风流的先生抓抓头发,不大确定地看了那保镖一眼:
“嗐,行吧。”他说,于是在前引路:“先说好了,看就看!但有一点:我宝贝儿睡着了。你们几个只许用眼睛看,可别想着到处乱摸!”
几个保镖顶着浓烈的香水味和酒味进了房间。低头看时,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人,穿一身丝质的睡衣。
被子盖在那人身上,双手双脚露在外面。能看到,睡衣的领口和袖口是精致的白色蕾丝花边。
那人侧躺着,脸一半陷在羽绒枕里,另一半被蓬松的棕色头发掩盖。只露出涂了口红的唇和闭上的双眼。
灯光下,几个保镖看了那张皮肤白皙而精致的脸,几乎立刻就确认了床上躺着的是个女人。
更何况那件丝绸的睡衣看上去是那么地昂贵,且那人手指和脚趾都涂着鲜红色的指甲油。
几个保镖又看了看阳台,甚至进厕所又查看了一圈。然后就被季洵催着往外赶:
“哎呀行啦行啦,一个大活人,我们怎么可能把他藏起来的!赶紧走赶紧走,我宝贝儿如果醒了,到时候跟我生气怎么办?”
“先生,”一个保镖走到门口,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怀疑地看着季洵的脸:
“先生,请问您来赴宴,是否收到过邀请函?”
“啊?”季洵一愣。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人不安地皱了皱眉。
“邀请函。”那保镖解释:
“我们安保人员在晚宴开始之前,熟悉了此次宴会所有来宾的相貌与各种信息。”
“但我不认识您。”
“先生,我必须要知道,您是通过什么方式来到这个房间的!”
几个保镖都回头。顿时,五个人形成包围圈,向季洵的方向靠拢。
却不想,面对这么紧张而严肃的场景,这个男生“噗嗤”笑了:
“哈哈哈……”
他直笑到直不起腰来:“哎呀,你们要认识我才奇怪,不是吗?”
“出名的是我们家宝贝儿,又不是我,你们上哪儿认识我去!”
季洵叉开五指,胡乱把头发往后一抹,侧身坐到了桌子上。语气简直轻松到了放荡的程度:
“诸位,请看清楚。廉价的白衬衫,塑料质感的黑西裤……怎么,还看不出来吗?”
男生又是“噗嗤”一笑。
季洵无所谓地扯开自己的领子,露出里面多到数不清的口红印:
“现在明白了吗?对,就是那个意思,”他一脸无语,却又很耐心地几个人解释。
“我就是个卖的,常年在酒吧的那种,懂?”
几人表情顿时如当头棒喝,全都傻了眼。尤其是刚刚提问的那位,嘴都张大成了“O”型。
“哎哟你们这些人!”季洵假装忍不住咂舌,一脸嫌弃地将他们几人的表情从头看到尾:
“唉,你们……算了算了,你们也不是千金小姐。跟你们说,你们肯定也不懂。”
“总之就这么回事,那什么少爷不在我们屋,赶紧找他去吧!”
于是乎,几个保镖被季洵连忽悠带往外轰,就这么走了。
房门关上的刹那,季洵立刻收敛了脸上浪荡的笑容。他扣好了胸前的扣子,几步走回到床边。
“方倾,方倾。”他捧起方倾没有被打的那边脸。
方倾睁开眼睛:“他们走了?”
“方倾,”季洵轻声叫着他的名字,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现在是晚上11:00。我和赵宾约好了,趁着凌晨5:00保安换班的时候就带你走。”
“到时候,赵宾会开着车在门口等我们。我把你带出魏家,他开车带我们去安全的地方。”
方倾点点头。
“现在,你睡一会儿吧。”季洵说着,抓住方倾的手塞到被子里去,给他把被子盖到脖子下面。
“季洵,”方倾叹息般叫了他的名字。季洵俯身,和他目光相碰。
方倾还想说什么,但是被季洵温柔而认真的目光注视着,他眼圈一红,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然而季洵说,微微地笑了。没有忍住,鼻尖轻轻蹭了蹭方倾的鼻尖。
“你什么都不用对我说,我都知道。现在,”他说着,关掉了床头的台灯。
“再睡会儿吧,听话。来,闭上眼睛,”季洵一边说着,温暖的手掌盖在了方倾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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