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园分店大门外,一辆黑色的奥迪Q7缓缓停下来。黑西装戴墨镜的年轻司务员率先下车走到后方,戴白手套的手轻轻拉开车门。
一时间,饭店门口那几位迎宾人员齐刷刷看向那辆豪华黑色SUV。
指节修长的手轻搭在车门内侧的手扣上,骨节和指肚微微泛红,整体又在黑色的衬托下显出冷冽的白。
一个眉目清隽的年轻男子从车上走下来,眯眼注视着凤栖园的店面。
门内站立的几人这才看清他的打扮。
这人外面穿一件长款的黑色大衣,衣角被行走时的风带起,时而掀飞到身后。微微立起的衣领弧度自然,一看就是由上乘的面料手工裁剪缝制而成。
年轻人没系大衣扣子,露出里面一件低调奢华的中灰色镶黑边平驳领休闲西装,西装里那件深色内搭的领口直开到锁骨。
这一身衬得他身形修长肤色冷白,年轻又不失严肃庄重。
手半插在黑色大衣兜里,方倾暗地里咬咬牙,放缓速度迈步走上台阶。
这家分店刚开没一个月,且因为是面向本地的众多中产家庭经营,各类设施相对奢华的总店来说要逊色不少。
因而当本月首次破天荒地来了一位不知哪个家族的贵公子时,迎宾小姐的眼睛都亮了,赶紧面带考核满分的职业性微笑迎上来:
“中午好,先生!请问您几位?”
方倾微笑着做了个否定的手势,腕间一枚白金镶钻的手镯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细看会发现那是早些年一款女士的细镯,然而小姑娘眼睛都快被闪花了,根本没注意。
“抱歉,我不是来吃饭的。你们经理是我朋友,我找他有点事情。”
“好的,您跟我来这边!”
经理一脸迷惑推开门的时候,方倾正双腿交叠,优哉游哉地翻看菜谱。
他斜倚在一边,胳膊肘靠着椅子扶手,看得专注。
听见门响,方倾头也不抬地说了句“请坐”,垂着目光缓缓翻过一页。
已经三十多了的经理:“……”好像我才是这里管事的,这年轻人怎么这样?
然而看到方倾老神在在的气度,经理还是在对面坐下来,皱眉看他:“这位客人,您点名找我有什么事吗?”
“现在有竹荪虫草花鸡汤吗?”
经理一皱眉:“目前没有。”
“没有?”方倾“啪”地合上菜谱,不大乐意地看他:“我父亲很喜欢吃这个的,他去市里面那家吃过两回。”
“您父亲?”
“嗯哼。我本来还想着,今天路过你们店能给他带一份回去。结果你们又不卖了。”
“就不能看在我父亲他老人家的份上,破例给我做一道吗?哦对了,您没准还认识他。”
“魏宏哲。您……或许听说过?”
经理不觉呆了,找回声音时已然张口结舌:“你是魏…魏董事长的儿子?”
“对呀!”方倾轻声笑了,把白金镯子从手腕上退下来,往前一递:
“这是他已故的太太苏晓茵苏夫人留给我的,里面还刻着她名字全拼和象征着‘茵’的英文 Tree。要看看吗?”
董事长夫人的遗物他哪里敢碰?经理慌忙立起身来,往后退了足有八丈远:“别别别,您赶快戴好千万小心!我信了,信了!”
“好,您坐下说话。所以现在可以让后厨做了吗?”
“小少爷,”经理掏出手绢擦额头上的汗:“不是我不给您做,而是这…店里没有食材啊!”
男生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盯着经理镜片后躲闪的目光。长达几秒的僵持过后,方倾嘲讽一笑,当即撂下脸来扭头往窗户旁边走。
“下次找借口,记得找个像样点的。”方倾背对经理掏出打火器,不很熟练地点了根烟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也不吸,只无言地注视着那火慢慢往下烧。
过了有半分钟左右,他猛地将烟往瓷地砖上狠狠一掷,鞋底碾过烟头。在经理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到几乎跳起来的同时,方倾双手插兜目不斜视地向外走去。
大餐厅的主顾根本不敢得罪,经理也顾不上分寸了,一把扯住方倾没有镯子那只手的袖子:
“哎哎哎小少爷小少爷!”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给您做也是为着董事长的身体健康,绝对不是故意要拂了您的面子!”
“少把我当小孩子骗!”
“绝对没有!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最近我们店竹荪的进货渠道出问题了,不知哪个环节出问题混进一批有问题的,客人吃了就拉肚子!我要是用这批竹荪给您父亲做汤,那不是故意害人吗?”
方倾听了,扭头瞥他一眼。面色稍霁,似乎有那么点相信了:“真的?你们怎么知道那些人吃了会拉肚子?”
“有客人找我们来了,就十来天前的事!闹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没让举报。小少爷,我这话是真的千真万确,您可千万别在您父亲跟前儿提这些啊!”
“拉肚子是……食物中毒?”方倾不觉眯起眼睛,忽然笑了:“还挺好玩的,拉肚子哈哈哈。”
经理不知这位少爷的笑点在哪里,但还是干笑两声:“食物中毒应该会更严重些…噢,不过也没准。肠胃脆弱的话,估计也有可能中毒?”
“是吗…”方倾慢慢地说,扶在桌子上的手腕不知怎么没撑住,整个人不稳地摇晃了一下。
“那就说得通了。”方倾微笑着看那位经理,眸间闪过一道寒光,顿时令人不寒而栗。
一张纸被他从兜里掏出来,展平放在桌上。方倾浅浅笑着,从兜里掏出一支笔,在末端按了一下。
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后,经理的声音带着电流声响起。
“…不知怎么回事混进来一批有问题的,客人吃了就拉肚子!”
“…也没准。肠胃脆弱的话,估计也有可能中毒?”
经理的假笑冻在了脸上。他抓起那张诊疗单看了眼,腿一软便倒在了椅子上。
“你也看到了,我朋友就是因为吃了你们家的菜,食物中毒昏厥才出的车祸。”
方倾压抑着怒火,狠狠攥紧了拳头,半真半假地接着编。
“还有,刚刚是我骗你的。我父亲喝过你们店里的汤,就在那几天。回去闹了两天的肚子,接连推掉三个会议,还错过了一次重要的决策。”
“这些,你打算也像糊弄那些位顾客一样,赔几个菜了事?”
“我,”经理脸色惨白:“对不住,的确是我们的问题。那个,您能不能…”
“我可以不告诉我父亲,”方倾说着,轻轻晃了晃手里的录音笔:“这个我都可以留下。但有个条件。”
经理眼中闪出精光:“您说!”
“第一,这种缺德事以后不再干。并且给我查出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打电话告诉我。”
“好好好,我听您的!”经理连忙点头,心说还真是小瞧了这小子。
“第二,”方倾道,脱掉大衣露出里面昂贵的灰色西装:“我需要钱,你给我在总店找个弹钢琴的工作。”
“钢琴技术没问题,但是没考级,所以就麻烦你写封推荐信了。”
“……”经理一脸惊恐。
“噢还有,我白天有课只能晚上弹,所以只可以给我派晚班。就这样。”
“小少爷,”经理实在忍不住插嘴:“弹钢琴的一小时总共200块。这一个月的工资,够您买双鞋吗?”
“……你别管。”
从凤栖园出来,方倾也不装了。像个每小时200的打工人一样,随便叫了辆车回家。
靠右慢行正要拐弯的时候,忽然有个女孩子疯了一样冲过来,照着汽车玻璃就是一顿猛拍。
司机师傅一看就火了:“谁啊上来就拍玻璃!”说着把车窗摇下个窄缝,铆足劲就要开嗓。
然而女孩儿尖利的嗓音几乎划破车里两人的耳膜:“开门,开门!求求您了,让我进去吧去哪儿都行!”
方倾猛地一抬头,恰恰和那女孩子四目相对。
认出后座的人是谁,姚嫣瞳孔骤缩:“方倾,方倾!快点开门让我进去,来不及了!”
她一边拍门,一边看向身后的位置,眼神焦急,声音也几乎带上了哭腔。顺着她眼神的方向,方倾看见一个正四处张望的黄毛。
那人恰好也看见了他们,立刻撒丫子朝这边跑过来。
但方倾比他动作更快,一把拉开已经第一时间解了锁的车门,把姚嫣拽了进去。
“司务员,赶紧开车!”他厉声道,收获司机的一脚油门和一个大大的白眼:“司哪门子的务员啊?叫大爷或者叔都行,别整那花里胡哨的。小姑娘去哪儿?”
姚嫣爬起来,深深喘了口气:“随便吧!哪儿远去哪儿,只要离那几个人远远的我去哪里都行。”
“那先送你回学校吧,”方倾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我跟你见面的事别跟你家里人说,也别跟那人说。”
姚嫣一哆嗦:“你知道了?”
方倾点点头:“早就知道了。”
“……”
“放心,我不告诉别人,”听到身旁隐隐传来的抽泣声,方倾叹口气,抽出张纸巾递了过去:
“是我妈找的你家长,我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你……”
姚嫣也不接纸巾,只睁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愣愣地望着他。
方倾不尴不尬的正要说点什么,对面的姚嫣就扑过来一把抱住他脖子,不管不顾地扯开嗓子嚎啕。
“哇啊啊啊你俩明明都那么帅怎么你就这么善解人意他就那样他就那样啊你说凭什么啊呜呜呜呜!”
司机:“……”什么狗血大戏。
方倾面无表情把她从身上揭下来:“别。我妈要是知道,你家里人就完蛋了。”
姚嫣悻悻地收回手。她想笑,结果笑出个鼻涕泡,忙扯过方倾手里的纸擤鼻子。
出租车缓缓停靠在大学门口。
“那位女士知道了,顶多我爸不好过,他再跟我发脾气。要是你家里那位醋精知道了…”
方倾嘴角猛地一抽。
“恐怕我才真的完蛋了哈哈哈哈!”
说完不等方倾解释,姚嫣推开车门走入夕阳中。
方倾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显出欣慰的神色。
“能看得开就好。”他想。
方倾上楼时把脚步放得很轻。
他小心翼翼转动钥匙,用尽可能最小的声音打开家里的门。进来后转身,一点一点地把门拉上……
身后咯啦一声脆响,季洵系着条灰围裙一把推开厨房门:“回来了啊,洗洗手准备吃……”
他猛然噎住了,瞪大眼睛把方倾从头到尾打量一遍。
方倾刚踢下一只皮鞋,正扶着墙回头,满脸尴尬的欲言又止。
季洵忽然一把将手里的锅铲扔进水池里,单手“啪”地拍在门上,把方倾壁咚在身前。
他垂下目光,脸色不虞地扫了眼方倾露出的锁骨,语气严厉:“说!你是不是瞒着我跟别人约会去了?”
“……”
大家或许还记得?那个打电话告诉方倾的赵哥,方倾给他的备注就是Tree赵。象征着是苏晓茵留下来护着他们兄弟俩的人。
人美心善的读者霸霸们,给个收藏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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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Tree 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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