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亭上的景色果然和想象中一样,站在池塘之上,抬眼将整个园子收入眼底,真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这景色过于迷人,陈在溪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一张脸上只差没写上“没见识”三字,宋妙茵手已搭在琴弦上,蹙眉催促:“还看什么,你唱啊。”

她已经想好,依着陈在溪如何唱来抚琴,她自认为琴扶得不错,相称之下,一定能把对方给比下去……

嗯,这才是她答应表妹的目的。

“我都听你的表姐。”陈在溪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清清嗓子。

亭上人不是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底。四方的红木柱子支起亭顶,上好的香纱从上至下地而落,却又不完全盖住亭内风光,半遮半掩间,最是引入目光。

而陈在溪刻意躲在香纱底下,短暂地思索自己唱什么。

她生在江南,江南人爱听评弹小调,谁家的女子都会哼上一两句,她也不例外,无聊时便会哼几声打发时间。

她不知自己哼得如何,只知绿罗每次都会夸她,说她唱得好听。

既然绿罗都这样说了,那定不会太差,她便开口,挑了那首传播最广的。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

一句话落,吴侬软语就这么从口中娓娓道来。

宋妙茵扶在琴上的手跟着就是一顿,她没绷住一根琴弦,微怔间,就不小心弹错一个音。

陈在溪毫无察觉,双手交叠着,缓缓唱道:

“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软风儿向着好花吹,柔情蜜意满人间。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

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

一曲歌闭,陈在溪呼出口气,有些期待地看向宋妙茵,自然而然地问道:“妙茵表姐,好听吗?”

她模样生得极好,一双眼眸里更是烟波荡漾,今日还上了妆,颊上微粉,灵动生机。

在满池荷花地相称间,竟比这荷花更夺目耀眼。

宋妙茵一直不愿承认,她其实是有些羡慕这位表妹的长相,可今日,她忽而释怀了。

原来这位表妹除了不会抚琴,连歌也不在调上啊……要说这花好月圆的调子,可是连她这个上京人都能哼上两句。

“表姐姐,我有丢人吗?”见宋妙茵沉默,陈在溪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心里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又问。

“也没……”宋妙茵同陈在溪对视,难得夸赞了句:“你唱得很好听,但下次可以试试唱别的调子。”

这样她就不知表妹有无跑调。

毕竟好听非彼好听,这位表妹唱起歌来,句句不在调上,可她说起景江话来,软糯婉转,又句句有风情,句句敲在人心上。

勾得她琴音都缱绻起,倒也是,颇耐人寻味。

也勉强算是好听吧,宋妙茵清咳一声:“走罢,我带你去识几人。”

领着她过去,一抬眼,宋妙茵瞧见那坐在上位的男人,一身玄色长衫,极为醒目。

对着满园莺燕还能稳坐不动,面无表情,宋妙茵有些想笑,果然是大哥。

大哥还是来了,祖母肯定会很高兴的。

宋秒茵几步走去:“大哥好。”

宋知礼朝她点头,冷硬地脸色稍微送还:“宋妙茵,陪着你祖母。“

他站起身欲走。

老夫人急得也起来:“知礼,你才刚过来就走,这周家那个你还没看呢,你得在陪陪祖母才成。”

“等会儿还有个案子要审,祖母,让宋妙茵陪你罢。”男人并未多言。

老夫人瞧他这冷情冷性的样子就来气,烦躁地放下茶杯,陶瓷与木板接触,发出清脆地一声“哐当”。

她视线落在宋妙茵身后地姑娘上,冷声一叫:“溪丫头过来,张家那个来了,我替你们相看相看。”

宋知礼并未走远,这声音传入耳畔,男人罕见地微怔,随即立刻回神,没有犹豫地走出园子。

柳树的影子落了一地,半明半暗间,他忽而想起方才那副画面,轻纱飘渺时,这位表妹唱起歌来怎就不结巴?

另一边,陈在溪被迫接过玉佩。

觥筹交错间,似乎还能听见那些人在笑。

“这就是那张阳那未过门的妻子?都落魄成这样了,倒还能娶宋家姑娘。”

“什么宋家姑娘,不过一个远房表妹罢了,要真得老夫人喜爱,会给她寻这们婚事,这不是害人。”

……

这些流言她不会在意,只是——

陈在溪看着眼前男人,长期的熬夜让张阳瘦到脱相,他个子也小小,头发没几根,额前空荡,只一双眼睛还算看得过去,可这眼的眼底浑浊不堪。

如果不是李嬷嬷站在身后,陈在溪只想立刻转身走掉。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认命,可今日相看,她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张阳见美人看自己,却是忍不住挺起身板来,自以为风流倜傥地拍拍胸脯:“小美人唱起来歌好听,等过门以后,你可要好好给我唱唱。”

纵使见过许多美人,但眼前这个仍旧是绝色,是楼里那些胭脂俗粉怎么也比不上的。

想到这里,张阳又笑了起来:“我送你这块玉佩那可是顶好的,是我们张家的传家之宝!如今赠你,代表了我对你深沉的爱意,在溪,今年过去,你便是我张阳的妻了,你放心,我定会好好对你!”

他念起在溪二字时,一脸自以为的深情款款。陈在溪几经奔溃,立刻退后一步,视线匆忙地落到手中玉佩上。

此玉为墨红色,及其莹润,让人看一眼便挪不开目光,光泽这般的玉并不常见,更别说这玉的颜色如此罕见。

可竟是墨红。

怎会是墨红色呢?

陈在溪身形发颤,几乎是在看见这块玉佩的一瞬间,脑海里的那梦恍然清晰了。

有什么不一样?她连日里思来想去地疑惑在这一刻揭开,原来如此啊。

陈在溪僵住,脸色转为苍白,是连那胭脂也盖不下去白,她只是有些绝望,怎么会这样?

仿若撑不住一般,女人指尖松开,连轻飘飘一块玉也拿不了了。

那上好的墨玉就这么摔在草地上,发出闷透了地一声惨呼。

张阳并未夸大,这玉石是真上品,这还是先帝曾赏赐给张家的。

落地以后,张阳和李嬷嬷都慌忙地去捡,生怕玉出了什么事情。

只有陈在溪六神无主地愣在原地,不管不顾。

她只是想起,原与那梦不一样地方是这块玉啊——

视线之间只看得清鲜红的喜字,浓稠黑影笼罩着整个梦境,一切都像死了一般寂静,除了,除了这块玉。

黑色之间,这块玉曾短暂清晰过。

陈在溪绝不会认错,这世间的墨红色玉本就少之又少,她不相信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清了。所以那梦不是迷障,不是臆想。

嫁给张阳她本就不情愿,现在好了,她嫁过去可能连一天坏日子都过不了,得直接去见阎王。

“……”

脆弱间,那玉已被李嬷嬷拾起来,李嬷嬷看着这位表小姐,眼神锐利:“怎么连块玉都拿不好,摔坏了可怎么办?”

陈在溪被凶,身形颤得更厉害了,面上一副及其虚弱的样子,精神气明显不对。

可不能还未过门就把人给吓跑了,张阳瞧未婚妻一脸委屈,娇柔软弱地样子,立刻心疼,紧忙说:

“可是生病了?听人说你身子不好,在溪,我知你不是故意的,也知你身子不好,我不会怪你的,等你嫁过来,我就去找最好的药给你……”

简直一片“肺腑之言”,陈在溪点点头,双眸已经湿润,要哭不哭地看着张阳,虚弱地道:“可能是吹了冷风,头忽然好昏沉啊,张公子,在溪想回去喝药了。”

“好好好,美人你去,美人你要小心身体……”张阳虽然想多和未婚妻接触接触,但也知道这生病了是得不偿失。

反正年后就嫁过来了,到时候在做些什么也不迟。

陈在溪欲走,李嬷嬷打量了她好几眼,见她脸色果真惨败,几乎下一刻就要晕倒般。

真没用,不过吹点风便要死要活的,李嬷嬷不客气地抬手:“拿着,溪姑娘,这可是你得定情之物,溪姑娘这回可要当心,需妥当放好。”

“是。”陈在溪指尖颤抖,接过那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墨红色玉佩。

一旁地绿罗看自家小姐这幅样子,早就想上前了。

等了许久,终于有了机会,她扶起陈在溪,担忧地问:“小姐,你没事吧,这回事哪里疼,可是心口……”

她们走得快,也就错过了李嬷嬷心疼地嚷嚷:“真是的,这玉佩要是坏了,张家找过来要赔怎么办,先帝也就赏赐了这么两块,总不能把世子爷那块赔给张家吧。”

留在原地的张阳还痴痴看着陈在溪背影,没过几秒,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翠柳上前,双手抬起,柔若无骨地搭在张阳胸口上:“张公子真是舍得,都还没过门呢,那传家宝物就这么送出去。”

“美人。”张阳牵起翠柳的手,光天白日下,吻了一口。

又道:“你真以为我舍得,还不是家里那个老头想巴结宋家,非要叫我送出去。”

“你之前不是还说要赠我吗?”

“等她过门了,东西不就是回来了。”张阳抓着翠柳地手闻来闻去,不欲多说:“翠翠,你今天好香啊,用了什么?”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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