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

1987年悄然而来。坐在宿舍的桌前,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我有一种遗憾,就是北京不像塞外那样有气势磅礴的冰山雪原让人肃然起敬。

第一个学期结束的很快,有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感觉。寒假一放,校园顿时人去楼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又一次独享难得的安静,我打算劳逸结合,休养生息,以利再战。

一天小雪霏霏,我正在食堂吃午饭时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在那里晃动,并径直向我走过来。我定睛一看来人正是龚岚。寒暄中得知她打算寒假期间留在学校,只在周末回家,目的是要读些书籍、做些研究。我们说着说着,她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今晚有空吗?欢迎到我宿舍做客”。盛情难却,我立即欣然答应。

晚上小雪过后,明月当空,寒气袭人,我如约来到龚岚的宿舍。这是一幢老宿舍楼,看上去年久失修、十分破败,楼道里散发着一股垃圾的味道。进到室内,她的屋子里物品堆垒,杂乱无张。宿舍的墙面斑驳发黑,吊在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灯光昏暗。

见到我来,龚岚热情接待。她拿出一包桂圆倒入一个大玻璃杯中,然后把一个热得快加热器插入杯子,说这是同学从南方带来的,咱们煮一杯桂圆汤以助交谈。

很快我们就由浅入深、天南地北地畅谈起来。我们侃侃而谈,就学习与生活,理想与现实,改革与开放,以及经济社会发展等话题相互交流看法。大家都有点滔滔不绝、 一泻千里的味道。我们也谈到了文学艺术。期间,龚岚谈了一些自己的经历。她说自己有些绘画天分,非常喜欢文学艺术。高考时她曾经打算报考文科,但是挡不住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论断的诱惑,最终报考了理工科学校。但是在四年的学习中,她是越来越感觉到这个专业非她所爱。毕业后分配到一家工厂工作,她一直探索新的发展道路。后来,她逐渐对经济管理问题感兴趣,最后终于决定改行放弃理工科专业,转到经济管理方面来。这样在徘徊四年后,她一举考入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听了她的心历路程,我也是感慨万千,因为它与我的心历路程惊人的相似,增加我对她的敬重。

龚岚谈吐自然,言之有物。她平时独往独来,有些孤傲。看得出来,她读过许多书,有自己的见解。另外,她也很欣赏有见地、理想和知识广博的人 。她说她一直很注意我,觉得我的气质和言谈举止与其他人不太一样。那天我们畅所欲言,相谈甚欢,以至于忘了正在煮着的桂圆汤。直到闻到一股刺鼻的焦糊气味时,才发觉杯子里的水早已不知去向。

利用寒假,我找来一本时下同学们趋之若鹜、炙手可热的西方经济学书籍研读,以便补上这方面的知识空白。这本书就是号称经济学圣经、由萨谬尔森所著的《经济学》。萨缪尔森的这部皇皇巨著高屋建瓴,把马歇尔为代表的新古典学派中的微观经济学部分与凯恩斯主义宏观经济学的理论相综合,发展出所谓的新古典综合体系,取代了传统经济学理论在经济学上的霸主地位。自1948年第一次出版以来,这本书不胫而走,被译成四十多种语言文字,在全球销量超过千万册。

经济活动是人类社会的最根本、最基础的活动,无论什么形态、什么性质的社会,无论是社会主义社会还是资本主义社会,都是如此。经济现象普遍存在,这是我读的第一本西方资本主义经济学家的专著。萨谬尔森描述经济体系和运行中所使用的概念、理论、方法和论述,都令我感到耳目一新。我以前熟悉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描述的经济现象和运行规律,现在了解到另一套经济理论体系,这样正反两方面的知识和理论都有了,分析经济问题就全面了。

萨谬尔森使用了很多数学方法来论证他的经济学,这一点引起我很大的兴趣。因为运用数学方法使得一些似是而非的经济学概念和原理具有了实证性和可预测性,而且也使得经济理论的阐述更直观、形象。例如,在微观经济学里,萨繆尔森采用的一整套市场分析方法,使用了供给曲线、需求曲线和成本曲线等。萨繆尔森《经济学》的宏观经济学部分更是精彩纷呈。总需求与商业周期,财政金融货币政策及其对储蓄、投资和利息的影响,以及国际贸易与宏观经济,这些概念和问题都是我国建立商品市场经济体系需要掌握的问题。

萨谬尔森《经济学》写的由浅入深,层次清晰,资料丰富,旁征博引,语言流畅,让人读起来不觉枯燥,甚至还引人入胜。

为了更好的理解萨谬尔森的《经济学》,我在搜集资料时看到了一本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现代西方经济学概论》,它由厉以宁和秦宛顺编著。开始读的时候,这本书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但是越读就越觉得这本书有独到之处。这本书写的简明扼要,条理清晰,它用简明易懂的语言,全面介绍了西方经济学理论中微观经济学和宏观经济学的概念、原理和理论。这本书实际上是一个中国学者在转述西方经济学理论,因此,把它与萨谬尔森《经济学》配合阅读,简直就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我还有一件大事,要利用寒假处里,就是治疗虫牙,或者专业的说法治疗龋齿。

我小的时候牙面上就有小黑点,母亲说这是虫牙,是因为吃糖多、不好好刷牙造成的。她说虫牙如果发起病来会疼死人的,吓的我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了好些日子。但是不知怎么搞的,十几年过去了,我的虫牙从来没有发过病。但是风云突变,就在我考上研究生要离开单位的时候,有一天我买了一盒杏仁蜜饯,它奇甜无比,我仅吃了几块就受不了了。没想到的是,当晚就突发牙疼,把我从睡梦中疼醒,搞得我抓耳挠腮、如坐针毡。此时此刻,我明白了那句老话: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后来去医院牙科检查,大夫告诉我说这是虫牙所致,细菌感染了牙根。我当时只好先拿一些止痛药暂时应付。

听说北京有个部队医院牙科不错,于是我挂号并按约定的日子去治疗。进入牙科一看,在一个大房间里一字排开八、九个牙医治疗台。一个中等身材的军医给我看牙。他脸色白净,戴着一付深度的近视眼镜,说一口上海口音的普通话。我让我张开血盆大口后左瞧右看了一会,又拍了几个片子。他很快做出诊断说我的牙需要做补牙和根管治疗,闻听此言我是大惊失色。这位大夫说你休要担惊受怕,敬请放松。说完话,他操起一个大针管啪啪啪就给我打上麻药,顿时我就不再感觉到自己的嘴巴是否存在。这个大夫果然技高一筹、妙手回春。自从这次治疗之后,我的虫牙再也没有犯过。

顽疾治愈,我兴高采烈。回来的路上正好路过一家乐器商店,我就乘兴进去一逛。看见店里的墙上挂着一排西班牙古典吉他,我想弹吉他的瘾一下子就爆发出来。我拿过一把吉他,二话不说就买了下来。从此以后,悠扬的吉他声经常从我的宿舍传出,余音袅袅,三日不绝,有时竟然引得过路之人在门外驻足欣赏。有一次我正在弹奏《爱的罗曼史》,一个法律系的研究生直接推门而入,他席床而坐,侧耳倾听,听罢感叹“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虽然寒假里校园冷冷清清,但是我的斗室却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一个天高云淡的日子,大学老同学老邢兴高采烈地来访。自四年前大学拱手一别,我与老邢再未见过面。我们分别之时,大家互道珍重,信誓旦旦要保持通讯、及时交流信息。老邢是北京人,毕业后分配到外地。他不甘沉沦,上下求索,夜不能寐地寻找出路。经过寒窗苦读、精心准备,他最后终于在去年高榜得中,考取华中一所学院的研究生。他说今年寒假回京,咱们在学校相见,共诉衷肠。果然隆冬时节,他如约来访。老友相见,感慨万千。我们同吃同住,谈天说地,回首往事,展望未来。

这个时候我观察到,老邢的外貌和身心有了一些变化。他面色苍白,饱经风霜,老气横秋,少了点当年的书生意气。但是他的思维更加活跃,更加尖刻,甚至有些愤世嫉俗。我觉察到他在谈吐的时候,神情有时很突兀,显出一丝神经质的特征。看到这一切,令人唏嘘不已。真是生活蹉跎,岁月无情。

我与老邢谈天说地,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另一位好友老回。毕业之后他也被分配到了外地,但是趁着改革的大潮,他便有惊人之举,南下广东闯荡江湖,开始在改革开放前沿的大海里激流勇进。我们估计春节期间他会回家过年,于是登门拜访。到了他们家进门一问,老回果然正端坐家中。老回看着气色不错,旧颜未改,说话还是不紧不慢,举止四平八稳。几年不见大家相见甚欢。看得出来,老回北人南迁,在老广的熏陶下已经沾染上万物皆可买卖的习气,颇得商海沉浮的真谛。

数九寒天中,第二个学期开始了。这个学期,我选修了四门课:英语、美国财政金融政策的宏观经济观、社会主义经典作家选读和合资企业管理。

在对外开放的大潮中,没有外语是不行的。所以,英语课仍然是研究生的必修课。我学习英语已经有年头了,文法和词汇都有相当的积累。所以,我把学习英语的重点放在提高口语和听力上来。我们的英语老师虽然人过中年,但是她风韵犹存,宝刀不老。我扎实的英语功底给老师留下深刻印象。此时,学校在搞选拔出国留学人员的英语资格考试,这位英语老师曾试图让我和卢俊杰等也去一试身手。无奈身份所限,痛失良机。

《美国财政金融政策的宏观经济观》实际上是个专题讲座,主要介绍美国财政金融政策的原理及其运用。随着上个学期孜孜不倦地攻读,我的经济管理方面的知识在深度和广度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我对宏观经济问题越来越感兴趣,有志将来在金融业图谋发展,因此我选修了这门课。宏观经济学中的政府干预,财政金融货币政策和公开市场活动等内容,让我耳目一新。另外,西方经济学大量地使用数学工具和模型来分析和解释各种宏观经济问题,我也感觉颇有新意,它让我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要想全面的认识一个事物,最好从不同角度来观察和分析,学习经济管理知识也是这样。为了全面的掌握和了解经济管理方面的理论,我认为除了要学习西方经济管理理论之外,也应该了解社会主义经济学的经典理论,这样才全面。因此我选修了《社会主义经典作家选读》这门课。这门课的教师擅长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我对他也并不陌生。因为早在复习准备研究生考试的时侯,我就慕名购买了他所编著的一些辅导材料。他写的书文笔流畅,逻辑清晰,内容完整,我很欣赏。今天得见真容,亲耳聆听,我是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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