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程感觉特别累，累得象一头围着磨盘转了一天的驴；头脑昏沉沉的，脑袋里仿佛被注了一公斤的铅。

他头靠着被子，躺在床上，点燃一根烟，两眼望着白惨惨的顶棚，想着一天里发生过的种种事情，不知不觉，有了睡意。

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敲窗玻璃；睁开眼，看到窗外一个二十来岁皮肤宛如美国黑美人的瘦女子，手罩在窗玻璃上向里看。

周远程认出是住在隔壁的那位女老师。当时，周远程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后来才知道她叫王燕，是学校团支部书记，兼音乐老师。

周远程立刻从床上坐起，穿上拖鞋，向门口走去，并顺口问：“什么事儿？”

“你咋还不去吃饭？快去吃饭吧，我都吃完了，去的迟了，大师傅就走了。”

“下午吃什么饭？”周远程拉开门问。

王燕的关心和热情，让周远程心里感到些许温暖，心里不由自主的对她产生了好感。

“土豆片儿炒豆腐。”王燕微笑着，冲周远程晃了晃手里的暖壶，“快去吧！我去打水呀！”

周远程道了谢，心怀感激地转身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找到中午在刘根柱那里领的饭票，然后向食堂走去。

食堂的餐厅里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坐在桌边吃饭。两人的名字周远程都是后来才知道的。男的教英语，叫赵喜来；女的教语文，叫杨柳。

周远程打了饭，也坐到桌边，开始吃饭。

“小周，第一天教书，感觉怎么样？”赵喜来主动找话和周远程搭讪。

“挺好，就是事儿多。”周远程冲赵喜来笑笑。

“主要是班主任事儿多，我们不当班主任，就没你那么多事儿。”赵喜来接着问，“你家是哪儿的？”

“县城？”一被问到这个问题，周远程心里立刻又升起了那股强烈的屈辱感，情绪随之低落下去。

“县城咋分到了这儿？没活动活动？”赵喜来似乎并不知道周远程对这个问题很反感，仍然按他挑起的话头问下去。

“没。我们家没门路，活动不了；你们两位的家都是哪儿的？”周远程不愿让话题纠缠在自己身上，便反问对方。

“我们都是本地人。”赵喜来喝了一口水，瞟了一眼斜对面的杨柳。

“你们守家在地的，挺好！”周远程也跟着赵喜来的目光看了一眼杨柳。

周远程和赵喜来拉话时，杨柳一直都在吃饭，不仅没插嘴，甚至连目光也没往他们俩的身上瞟。她吃的很慢，送进一口菜，或咬上一口馒头，就抬起头，目光呆滞的望着对面那堵污渍斑驳的白墙，慢慢嚼着，好半天，才动第二口。看神情，仿佛魂魄早离开了她的□□，不知到哪儿神游去了。

周远程刚吃完半个馒头，杨柳突然把手里攥的那块馒头丢进菜碗里，僵直的站起身，慢悠悠的转向门口，轻轻的向餐厅外面飘去。

赵喜来早吃完了饭，菜碗里倒了半碗开水，一边喝，一边和周远程说话，看杨柳起身向外走，急忙问：“还剩多半碗，杨柳你咋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