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5

后院即将开席,曦华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赤水梦奚,想来应该是直接回了府。织羽的另一个侍女要随席服侍,曦华则趁人不注意,从大厅退了出来。

祝融府上下都在忙宴会的事情,来往的侍从和侍女们步履匆匆,没有谁会留意到一个见人就避让的普通侍女。

曦华四下看了看,挑了条僻静的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正值隆冬,景致再好的园子,除了些梅花,兰花和一些常青树之外,也没什么可观赏的。更何况,连日的积雪还没化,满目只有惨白。曦华一边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一边想着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打听到奉燊的住处。

又往前走了几步,拐角忽然冲出一个华衣女子,直直地撞到曦华的肩上。曦华被撞得连退好几步,后背直直地撞到一棵梅花树上。霎时间,花瓣混着积雪落了曦华满头。

那女子也踉跄了两步,勉强站稳之后,惊道:“怎么是你?”

曦华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她拂去身上的残雪,抬头一看,果然是西陵琰。

“见过夫人。”想起自己现在是凤尾的模样,曦华躬身行礼。

西陵琰轻哼一声,道:“呵,既然你来了,想必你主子也来了吧?姬俊莫不是疯了,这种场合竟带了她来?”

曦华将她的话在脑子里转了又转,终于反应过来,西陵琰所说的“你主子”指的是谁。

“我是随殿下的堂妹,织羽姑娘来的。”曦华回道。

西陵琰打量了“凤尾”两眼,道:“那你就在这里站着吧。你冲撞了我,我要罚你在这里站到宴席结束。”

什么?曦华抬头,不解地看着西陵琰。多年不见,她都已经嫁作人妇,怎么这张扬跋扈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自己方才虽然低着头,但走得比蜗牛还慢,怎么就冲撞了她?

西陵琰说完后,往“凤尾”身上施了一个定身术。许是有所顾忌,这术法施得格外严谨。曦华悄悄挣了两下,发现毫无松动,想了一下,决定放弃。左右这里僻静,多站一会也没什么。

没想到,西陵琰还没走,曦华就觉得身上忽然一松,定身术竟被解了。曦华觉得有些好笑。今天这是怎么了?逗她玩儿吗?

“呦,伊祁庆都,你竟然这么快就挣脱了。”西陵琰嘴角露出一抹讥嘲:“以你的灵力修为,着实不易啊。”

曦华顺着西陵琰的目光望过去,见转角处正站着一位年轻姑娘。比起西陵琰,她的容貌和气度都差了许多,模样还有些狼狈。

如西陵琰所言,伊祁庆都确实受了内伤。她捂住胸口,对曦华急道:“快去通知姬俊殿下,有人试图要往他的酒水里下药。”

下药?曦华眉头微皱。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庆都急道。

“哈哈哈……”西陵琰嘲弄地看着伊祁庆都,道:“你还真当自己已经是他的王子妃了?你以为你成功阻止了今日之事,他的眼里就会有你了?笑话,你伊祁氏卑微的身份,就是他耻辱的证明。日后,他只要一看到你,就会记起自己为什么要娶你。这是任你再聪慧,再努力,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王子妃?谁的王子妃?曦华呆呆地看着身前的伊祁庆都,脑子里一片空白。姬俊他要娶妻了?是眼前这位姑娘?

自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经过千万年地繁衍,大荒逐渐出现了上百个大小部落氏族。为了躲避天灾,争夺水源和土地,为了族人更好地生活,这些氏族相互争斗。在不断的迁徙和战斗中,有些部落日渐强大,比如轩辕部,神农部,九黎部;有些部落顷刻没落,比如被地火吞没的泯水部;有些起伏不定,比如方雷部;有些则在夹缝中,争取一切力量,艰难求存,比如伊祁部。

这些小的部落氏族,甚至还不如近几千年才出现的世家。每个世家的远祖,大多都是对部落有巨大贡献之人。他们因为功劳,得到了土地和奴隶的封赏,在此基础上,发展起以一家血缘为羁绊的一姓之家。比如,祝融世家的远祖,就是神农部的王子。这些世家根基虽浅,但发展迅速,他们对王权的影响力甚至不亚于一些中等氏族。

伊祁氏是近千年才投靠轩辕氏的边境小族,其部族势力于庞大的轩辕王国而言,不值一提。

伊祁庆都心知西陵琰的话虽然刺耳,说的却都是实情,她无法辩驳。但是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在西陵琰面前露了怯。“至少我不会像申夫人这样,因爱生恨,做出此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因爱生恨?”西陵琰轻哼一声,嘲道:“谁说我喜欢他了?即便喜欢,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如你所说,我现在是申夫人,我的夫婿对我很好,甚至恨不得把我捧在手心。”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指使人给殿下的酒水里下药?”

“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西陵琰道。

“申夫人,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自己放不下吗?”伊祁庆都一边同西陵琰争论,一边将手背到身后,朝曦华示意,让她快走。

没想到,曦华却像是又中了定身术一般,木桩一样地站在原地。

“他当年当众拒婚,害得我颜面尽失,我难道不能报复他吗?”想起当年种种,西陵琰面色狰狞。

多年前,在王宫的宴会上,她曾借着酒兴,当着玄帝陛下的面,当众对姬俊示爱。那可以算得上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大胆的一件事了。当时玄帝还故作玩笑地打趣她,说要给她做媒。可是姬俊却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拒绝了。到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西陵琰还记得姬俊那句:“西陵姑娘身份高贵,俊不敢高攀。”

什么身份高贵,不敢高攀,借口罢了。

“申夫人,若今日殿下出了什么事,祝融府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点助兴的药而已,就算有人察觉了,也不会说破的。”西陵琰毫不在意。

“那也不行。”伊祁庆都悄悄握紧拳头。

“不行?呵,”西陵琰笑道:“你以为赤水梦奚今天闹了这么一场,就能改变什么吗?王后是不会放任祝融一直摇摆的。以她一贯强硬的作风,如果祝融大人一再推拒这门亲事,等待他的只有灭亡。祝融府同赤水氏的联姻,势在必行。你以为,这婚事定下之后,孟彦还有同琼蝉争夺王位的资本吗?等琼蝉成为国君,姬俊还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西陵琰道。

“殿下就算是被贬到极北之地去与野熊为伴,我也心甘情愿,誓死相随。”伊祁庆都面不改色道:“只是,令兄西陵族长与殿下情同手足,孟彦殿下失利,你西陵一族也会受挫。到时候,申夫人你还能在夫家跋扈吗?申老夫人又会如何对你呢?恕我直言,申夫人,前面已经开席了,祝融夫人发现你我不在,一定会派人来寻的。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你放心,我早就让我的侍女去宴厅了。我让她告诉祝融夫人,我同你,有些私事要说。你以为,以你我之间的关系,祝融夫人会过问吗?”西陵琰笑道。

一个是曾经深爱过姬俊的人,一个是即将成为姬俊妻子的人,两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众人看好戏都来不及,怎么会打扰呢。

伊祁庆都脸色微变,没想到西陵琰竟会为了报复,如此不顾一切。她转身看向木桩一样的“凤尾”,呵道:“还不快去!”

西陵琰也看向“凤尾”,嘲道:“伊祁庆都,我要是你,就不会把自己的后背留给她。”

伊祁庆都眉头微皱,道:“何意?”

西陵琰又轻笑一声,嘲道:“你知道她是谁?知道她主人是谁吗?”

伊祁庆都转身打量“凤尾”。她好像从未见过这个侍女。

“她叫凤尾,是他府上的。”西陵琰解惑道。

姬俊府上的侍女?伊祁庆都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她若是真是姬俊府上的,为何从方才到现在,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伊祁庆都,”西陵琰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慢悠悠地开口,道:“你知道《凌波图》吗?”

传言,许多年前,姬俊殿下曾于宴席之上,借着酒兴泼墨挥毫,画了一幅美人凌波图。画中美人虽只见背影,但其脚踩浪花,迎风而立的曼妙风姿,给人一种如云上寒月般,高不可攀的清华之感。据有幸目睹之人说,那画中之人,当属绝世。

“那不是殿下画给你的吗?”伊祁庆都道。

“哈,画给我?”西陵琰道:“若真是画给我的,为何他酒醒之后,立刻销毁了画作。”

画作被销毁了?伊祁庆都惊讶地看着西陵琰。曾几何时,自己还曾因那副《凌波图》,偷偷羡慕过西陵琰。

“你知道,他还有一个特别的爱好吗?”西陵琰又道。

伊祁庆都点头。姬俊喜欢收集女子华服,因此还曾多次被人公开打趣。

“那你知道,那些衣裳,都是为谁准备的吗?”

伊祁庆都脸色微凝。不管是为谁,总之一定不是她。

“让我告诉你,那个让姬俊魂牵梦萦,至今不婚的人,她叫曦华,你身后这个侍女真正的主人。”西陵琰盯着伊祁庆都,一字一句道:“当年曦华曾为了这侍女,孤身赴死。你猜,她现在会不会想要杀了你,好替她主人守好王子妃的位置?”

伊祁庆都后退一步,目光微闪。

“我承认,我是因爱生恨,想要他出丑,想要祝融大人厌弃他,甚至想要毁了他。可是伊祁庆都,你知道真正让我放弃他的原因是什么吗?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和处境;不是因为喜欢他的姑娘茫茫多;不是因为方雷夙若为他相思成疾,郁郁而终。而是因为我绝望了。我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始终都无法在他心中占据哪怕一丁点位置。”

西陵琰忽然转头看着“凤尾”,道:“别说你不嫉妒,相信我,伊祁庆都,没有哪个女子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眼里只有别的女人。伊祁庆都,有朝一日,你会比我更恨,恨不得自己从来都不曾认识他。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做一件多年前没做成的事。”

西陵琰话音未落,人已上前,一掌拍向“凤尾”心口。

“你!”

西陵琰这招又快又狠,即便伊祁庆都就站在“凤尾”身边,也来不及挡。

“既然你是她的侍女,那就替她承受一下我的嫉妒和愤怒吧。”西陵琰咬牙道。

眼见“凤尾”吐出一口鲜血,生死未知。伊祁庆都拔下鬓边玉簪,注入灵力,用力抛出,随后抽出佩刀,朝西陵琰袭去。

一定要留下西陵琰,伊祁庆都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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