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顺利利的帮巧克力刷完牙，大家才又各自坐好。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再过两个多小时就要迎接新的一年。

他们今天会留在家里跨年，不会特地到寺院里去听除夜钟，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度过。

“上次去寺院跨年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与谢野晶子说着，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吗？”

江户川乱步毫不犹豫的点头，“没错，是六年前了。”

福泽谕吉有点愣住，“已经这么久了？”

“嗯，已经这么久了。”江户川乱步随口说着，又问，“小栗子呢？”

枝垂栗想了想，“我是三年前。”

虽然也有一阵子没有到寺院和很多人一起跨年了，不过没有像江户川乱步他们一样过了那么久的时间。

江户川乱步摸摸下巴，看了看时钟，忽然提议道，“要不要去？去附近那间寺院就好了。”

他们附近走路约莫十分钟左右的地方，就有一个小小的寺院。虽然不是很热闹的寺院，可是今天晚上也会敲响除夜钟，也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人在那里等待。

由于距离很近，就算没有特地过去，也能听见从寺院里飘过来的钟声。

这些年来，他们在家跨年都是听那间寺院的钟声。

除了听寺院的除夜钟，就是看看红白。不过他们对在红白演出的很多艺人其实都没什么概念，就是打开电视，让电视的声音填满空间而已，大多时候还是会聊聊天、做自己的事。

既然如此，不如久违的去一趟寺院。

而且寺院离得很近，不用太早出门，等到十一点半再慢慢走出去就行了。

枝垂栗也看看时间，思考几秒，忽然想到，“听说跨年的时候，港边有花火可以看？”

“有。”与谢野晶子笑眯眯的回答，“虽然只有十分钟左右，也没有宣传，不过确实会有花火。”

除了免费施放的几分钟花火，横滨到了年底的时候，还会在港未来、红砖仓库那一代举办光雕秀。

江户川乱步和枝垂栗已经去看过了，就在圣诞节吃完烛光晚餐之后。

与谢野晶子前两天也和朋友们一起去看过，现在就剩福泽谕吉还没去看过。

三个孩子的目光同时转向福泽谕吉。

福泽谕吉停顿了一下，“……我前几天比较晚回来时有经过。”

枝垂栗有点可惜的说，“巧克力不知道会不会想看呢。”

此话一出，福泽谕吉立刻改口，“走吧，到港未来走走。”

枝垂栗没忍住笑起来。

江户川乱步也偷偷地笑，“小栗子好坏，巧克力明明就看过了。”

虽然他们在吃完烛光晚餐后就去看过，不过后来也带巧克力再去一遍，所以他们两个实际上去了两次。

与谢野晶子也笑得不行，“社长在巧克力这里真的毫无底线耶。”

福泽谕吉、福泽谕吉默默看了眼几个孩子，又摸摸乖巧的巧克力，完全没打算否认，“巧克力喜欢最重要。”

枝垂栗眉眼弯弯的，“那就再去一次吧？巧克力很喜欢呢，光影秀。”

横滨的光雕展和光影秀以巧克力能看清的蓝色居多，比起到寺院去，巧克力更喜欢看那些比较有趣的光影。

既然巧克力喜欢，福泽谕吉就立刻站起身，非常迫不及待的说，“出发吧。”

三个孩子笑得特别开心，巧克力看他们笑得很开心，也跟着站起来摇摇尾巴，快快乐乐的走到枝垂栗旁边。

枝垂栗摸摸它的头，也快乐的响应，“出发！”

江户川乱步跟着响应，举起手道，“哦——”

虽然原本没打算出门的，不过出门也很好，横滨市中心小小的，坐上电车、稍微走一会儿就能抵达目的地。

四个人和一只狗，直接出发。

顺带一提，织田作之助今天带着孩子们去东京的游乐园跨年，要到明天才会回来。

福泽谕吉牵着乖乖跟在旁边的巧克力，走在最前面。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大晦日、重要的年节，横滨的白天和夜晚也不再那么泾渭分明，即使已经到了十点，还是能看见很多出来游玩、等待花火的人。

有游客也有横滨本地人，不过目前横滨的跨年夜还没有太多特殊活动，光雕也是从圣诞节之前就开始举办，所以路上的行人还是以横滨人为主。

虽然山下公园、中华街里就有光雕和新年装饰，不过主要的展览还是集中在新港和港未来区域，就连大桟桥上都能看见和以往很不一样的光影秀。

江户川乱步跟在福泽谕吉后面踏上大桟桥的甲板，左右看看，“今天的人比较少耶。”

他说的是和上次来的时候相比，虽然也没少太多，可是就是比较少一点。

平时就会出门玩的人，可能有一部分到东京去了。那边虽然很多跨年活动都要门票，但毕竟活动比较多，热闹程度也和横滨不一样，一定比较好玩。

他们明年过年也预计要到东京去，到时候再感受一下东京的过年氛围，今年就先久违的从屋子里出来，和东京来的枝垂栗一起感受独属于横滨的节庆气氛。

大栈桥的甲板上有个微微向下凹陷的小广场，那里就是位在大栈桥的光雕秀主要的展示区域。

现在木制的小广场里已经充满绚烂的光影。

光线汇集在广场中，偶尔像是流水一样水波荡漾的，偶尔也会有一些海洋动物的投影，比如海豚或鲸鱼。

现在就是如此。

由光线投影出来的浅蓝色的海豚从这一头悠游到那一头，虽然只是模糊不清的形体，但也引起周边无数游客们的小声惊呼。很多人下意识的跟着海豚的身影走，巧克力也快乐的在旁边跟着跑来跑去的，尾巴摇得特别快，非常兴奋的样子。

福泽谕吉虽然因为工作关系曾经经过红砖仓库附近的光雕区域，可是他连经过的那些光雕展都没怎么认真看，更何况是位在大栈桥上、没有特地走上来就不会看见的光影秀。

他是真的第一次看。

而且，还有很可爱很活泼的巧克力在。

他的目光追随着跑来跑去的巧克力片刻，迅速从和服里摸出手机，咔嚓咔嚓的接连帮巧克力拍照。

现在的大栈桥上因为光影变化的关系，光线相当明亮，即使在夜晚也能拍出漂亮的照片。

他不只是帮巧克力拍照，也顺便拍旁边牵着巧克力跑的枝垂栗、在后面跟着走的江户川乱步。

与谢野晶子站在他旁边跟着拍了几张照，接着忽然把手机转了个边，也帮他拍了几张照。

福泽谕吉察觉不对，默默转头看她。

与谢野晶子快乐的晃晃手机，“社长很少到这种场合来呢，一定要记录下来才可以。”

福泽谕吉停顿片刻，唇角微微弯起，“不只是乱步改变了。”

突然出现在他们生命中的枝垂栗和他身边所有的一切，不知不觉改变了他们原先有些一成不变的生活，也在某种程度上让他们都变得和以前的自己不太一样了。

与谢野晶子回头望向枝垂栗和巧克力，笑容变得有些恬静，微微笑着说，“是啊。我很喜欢这种改变。”

他们停了会儿拍照的动作。

在广场悠游的海豚慢慢游到他们脚下。

福泽谕吉原本还没太仔细观察，现在海豚游到脚下，下意识盯着那只海豚看了几秒、又看了几秒，忽然憋出一句，“……科技变得好发达。”

与谢野晶子没忍住笑出来。

跟着海豚一起走过来的江户川乱步和枝垂栗刚好听见，也跟着笑起来。

“但是说真的，什么光影秀的都还很不成熟。”江户川乱步环顾四周，随口道，“才刚开始举办第二年而已。”

真要说起来，横滨的局势实际上也还不能说完全稳定，龙头战争也不过是两年前的事而已。

虽然港口努力发展观光业已经很多年了，但也有很长一阵子没办法好好思考怎么弄出新花样来吸引游客，直到去年才好不容易搞了个光影秀、光雕艺术品出来。

现在这些光影秀和光雕虽然看着还挺漂亮的，不过实际上还有很多进步空间。

……比江户川乱步之前和枝垂栗在东京美术馆看见的那些光影展览差太多了，总觉得还可以做得更好。

与谢野晶子虽然很讨厌森鸥外，不过还是颇为公正的说，“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以前光秃秃黑漆漆的样子好多了，大家过年也会想过来走走……当然，如果能花更多心思会更好。”

枝垂栗眉眼弯弯的环顾四周，“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与谢野晶子微微笑起来，“是啊，会变得越来越好。”

江户川乱步接话道，“审美能再改进一点就好了。”

枝垂栗忍不住笑，“唔、是呢。”

不过江户川乱步其实只是对港口特别严格的挑刺而已。如果是在其他城市看见类似的光影展览，就不会这么严格的说不好看了。

无论好看不好看，现在周边的游客看着都很开心，巧克力也玩得非常开心，就已经是很好的一件事了。

在地面变换游走的光影不会一直是蓝色的，还会有不同颜色的光投射下来，不过光影的形状不停转换，还是让巧克力特别快乐的跟着玩。

在大栈桥上待了会儿，等到光影变换开始重复，他们便转身离开大栈桥，前往红砖仓库的位置。

红砖仓库在圣诞节会举办圣诞市集，但圣诞节过后就会全部拆除撤下，年节时反而没有任何活动。

虽然周边还是有从圣诞节一直放到现在的光雕，不过没有活动举办，人潮还是减少了相当多。

仓库前的广场也因为没有灯光而阴阴暗暗的，人们行走的范围就只在仓库附近、光雕所在的公园一类有光能照亮的地方，其他空间几乎都空空荡荡的。

“圣诞节比新年还重要？”江户川乱步有点小嫌弃的说，“明明就是新年比较重要吧！为什么新年反而没有任何活动？港口好怠惰、太怠惰了！”

枝垂栗思考了一下，“大概是极道组织也要过新年吧。”

游客减少，需要维持秩序的地方就会变少，港口派出来巡逻的人手也能减少很多，可以让更多人不用加班的回家过年。

极道组织的人也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也会有人想要年节时和家人一起轻松愉快的度过。

红砖仓库里的商店今天的营业时间也更改了不少，现在还在营业，里头的灯光从窗户投射出来，在地面映出有些幽微的暖黄光芒。

天气很冷，海边也很冷，可是大家走在一起就一点都不觉得冷。

江户川乱步还是特别嫌弃的说，“他们那个吸血鬼首领有这么好心，还会让下属过年？”

枝垂栗还是眉眼弯弯的，“平时在无关紧要的事上给点小恩小惠，花点小心思的让下属认为上级非常为他们著想……这么做到了极致的话，即使在必要时需要下属付出性命，下属也不会怨怼，还会心甘情愿的将所有的一切都奉献出来。”

江户川乱步沉默了一下，默默看他，“小栗子刚刚好像说出很可怕的话耶。”

与谢野晶子在旁边疯狂点头。

福泽谕吉也默默点头，“太残忍了。”

枝垂栗扑哧一笑，玩笑着道，“真是的，普普通通而已啦。”

虽然部分家族和组织都是这么御下的，不过若是拿捏好方法和分寸，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好。因为一般来说不会有什么需要让下属奉上一切、付出性命的大事发生，顶多只是培养下属的忠诚心而已。

而且人也是有感情的。

通常会用这种方法御下、让下属的忠诚心达到极致的人，也不会对下属完全没有感情，不可能让他们真的连性命都献上。

“也是一般来说而已啦。”江户川乱步咂咂嘴，目光转向港口事务所大楼的位置，“如果让没有心的人当首领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枝垂栗轻轻叹了口气，“是呀。”

港口的五栋大楼在白天相当显眼，但在黑夜中就仿佛完全隐没起来，只剩下楼顶红色的灯光闪闪烁烁。

明明是个在黑夜中才活跃的组织，大楼却是在白天才特别显眼，不知道港口的先代首领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能什么也没想，只是想要夸耀自己的伟大而已。

但这位到了老年变得昏庸的先代首领，在年轻时也是一方有着一定手腕的枭雄。

比如他创立的干部制度。

不只是为了组织的稳定，也为了让下属们感受不到最高层级的首领其实没有把他们当人看待的态度，港口的干部制度相当重要。

层级比较低的人很难见到首领，但干部和高层对下属普遍都很好，就能让下属的忠诚心提高。如果干部对下属是高压统治，下属也不一定会怨恨到首领身上，可能还会觉得首领只是被蒙蔽了。

当然这些只是一部分的状况，不适用于每个人和每种情况，但港口确实有些人就是因为干部制度发挥的效果而相当忠诚，连性命都能献上。

“织田作就是例外？”江户川乱步举手发问，“基层的基层，连什么干部都没见过，只是为了高工资才留在那里。”

枝垂栗笑着点头，“是呀。不过高工资也是留住人、让人产生忠诚心的方式之一呢。”

江户川乱步若有所思的看向福泽谕吉，“我们没有高工资，也没有那种奇奇怪怪的御下方法……”

他们经过一个个亮着光的立体中空雕塑，走进红砖仓库边暖黄的灯光里。

福泽谕吉顿了顿道，“御下方法很多。与下属之间有着伙伴般的情感、让下属对所在组织产生家一样的归属感，也是其中之一。”

港口的高层人员中有一些就是用类似的方法御下，这也是国内绝大多数的极道势力普遍使用的方法——将整个组织变成一个大家族，首领就是下属们的义父，以此类推的进行阶级划分。

不过港口是以与企业相似的状态运营，控管下属的方式也和普通极道组织不一样，高层使用的类似方法更不可能是家族式，而是改用伙伴间的羁绊来维系。

江户川乱步听得云里雾里的，停顿几秒，下了结论，“反正社长可以让社员变得很忠心！”

福泽谕吉微微笑了一下，“不是我，是我们大家。”

他不可能使用普通极道势力的家族式方针进行严格阶级划分，而是想让大家……可能都或多或少因为身怀异能力而受过伤害的人，能在侦探社安心的待下来。

与谢野晶子笑眯眯的，“就是没住在一起的兄弟姐妹之类的关系！”

江户川乱步好像有点理解的点点头。

枝垂栗轻轻碰了碰他的手，“乱步做自己就好了哦。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与谢野晶子赞同的说，“乱步先生做自己就好。”

福泽谕吉停顿片刻，也开口道，“你们都是，做自己就好。”

江户川乱步快快乐乐的握住枝垂栗的手，又看向福泽谕吉，“社长，后面那句呢？”

福泽谕吉沉默片刻，还是有点无奈的补充道，“你们都做得很好。”

虽然是连带的，可是还是得到了夸奖。

江户川乱步心情特别好的连着枝垂栗的手一起举起来，“小栗子最棒！”

枝垂栗耳朵有点红起来，“什、什么呀，大家都很好的！”

与谢野晶子露出坏笑，“乱步先生很少觉得别人比他好呢。”

“因为小栗子真的很好！”江户川乱步笑眯眯的说，“晶子不这么觉得吗？”

与谢野晶子笑起来，当然不会否认，“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枝垂栗的脸也跟着红起来，在有些幽微的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不过完全能想像到他软绵绵的表情。

江户川乱步笑眯眯的又捏捏枝垂栗的手，“小栗子最可爱！”

枝垂栗脸红红的侧头看看他，小声的说，“……那、那个，差不多要开始放烟火了。”

他们不知不觉也出来逛了一段时间，即将来到午夜十二点，也就是今年的最后时刻，有些昏暗的广场上也逐渐出现一些准备看花火的人潮。

不过人是趋光的动物。有些阴暗无光的偌大广场上只有寥寥几组人，光线明亮的地方才有比较多的人。

整体来说不是相当拥挤，可是人潮也确实不少。

“到这边来。”与谢野晶子带着他们走到另一边位置，“在这里能看见最漂亮的花火，是我的私房地点哦。”

虽然光雕投影是这两年才出现的新鲜事物，不过花火已经施放了很多年，她也曾经和朋友一起来看过。

不过她也有好几年没来了，不知道最佳位置会不会变动。

“变动了也没关系。”枝垂栗眉眼弯弯的说，“和大家一起看的花火，都是最漂亮的花火。”

与谢野晶子笑起来，“说得也是。”

在相对安静无人的地方就定位，没过一会儿，附近的人群有些纷纷扰扰起来。

零点已到。

花火从海上升腾而起，在天空中接连绽放，将漆黑的海面也倒映出璀璨的花火。

和与谢野晶子有些担心的不一样，这个位置依然是个相当好的位置，能看见非常完整的、灿烂的花火。

枝垂栗看了会儿花，便侧头看向江户川乱步，又看看福泽谕吉和与谢野晶子，眉眼弯起，“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也请多多指教。”

江户川乱步愣了一下，也侧头看向他，望进他漂亮的眼睛里。

枝垂栗藤色的眼睛里微微映着花火斑斓绚丽的火光，漂亮的让人有些恍惚。

江户川乱步的呼吸变得轻轻的，胸口像是被什么轻柔的事物填满，在意识到之前就握住他的手。

“新年快乐呀！”与谢野晶子的声音在花火的爆炸声中响起。

江户川乱步这才想起来还要回答，紧紧握着枝垂栗的手，快乐的说，“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