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栗子就是太不任性了。

江户川乱步看着现在明显很开心的枝垂栗，撑着下巴想。

明明可以再任性一点，尤其是在被失约的时候，可以再更任性一点的，可是枝垂栗总是表现的太过乖巧。

太懂事了。

不知道其他人看着是什么感觉，可是他看着觉得有点莫名的……心里有点堵。也不能说是烦躁感，但就是很想说点什么，想把人抓起来揉乱头发。

枝垂红丰再次暂时离席，向工作场所拒绝加班的时候，枝垂栗眼睛弯弯的转过头，对江户川乱步说，“谢谢、我很开心。”

“你就是什么都不说。”江户川乱步闲闲道，“说出来就好了。你不想做什么、想做什么，说出来就好了。大家都不会觉得你这样不好。”

枝垂栗微微笑了笑，“是呀……”

可是，正因为只要说出来，大家就会像枝垂红丰一样推掉本来要去做的事，枝垂栗才不想说。

他希望大家都能专心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虽然没说出口，可是江户川乱步知道他在想什么。

江户川乱步沉默片刻，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刚才差点被推掉的、本来要去做的事，是和我们的约定哦？小栗子不说，我来帮你说！”

枝垂栗愣了一下，“咦、”

“不能有疑问，不可以拒绝！”江户川乱步哼哼道，“如果你不喜欢我帮你说，就阻止我吧。”

枝垂栗停顿几秒，摸摸胸口，“突然觉得好开心、比刚才更开心了。而且、心脏跳得好快。”

江户川乱步也愣了一下，担心的问，“你的心脏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跳得很快？”

枝垂栗也满脸迷茫，“不知道呀。”

江户川乱步想了想，头上冒出小灯泡，“是因为太开心了吧？觉得能帮你说话的我太帅了！”

枝垂栗也想了想、又想了想，“唔、好像是这样没错？”

只是随便乱说的江户川乱步也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变得很快，摸了摸胸口，“小栗子亲口夸一次很帅？”

枝垂栗快快乐乐的说，“乱步哥很帅！”

江户川乱步看他笨笨的样子，本来跳得很快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这阵子偶尔会感受到的、心里满满当当的。

他也摸摸胸口，狐疑的问，“你是真心夸奖的？”

枝垂栗用力点头，“当然是真心的。”

江户川乱步也能看出来他是真心的，不过对自己忽快忽慢的心跳一点头绪都没有，忽然伸手摸了摸枝垂栗的胸口，“你的心脏也没有跳很快了。”

枝垂栗也跟着摸摸胸口，“唔、对耶。”

他们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不确定。

江户川乱步刚想说什么，枝垂红丰就打完电话跑回来，“老板同意了！走走走，出发！”

两个小孩刚才突如其来的话题顿时烟消云散。

枝垂栗举起手说，“我想先刷牙换衣服。”

江户川乱步也跟着说，“我也想洗漱一下、换个衣服！”

他从家里带了几件衣服过来，不过前几天他在管家协助下，靠着图片挑了几件外出可以穿的休闲装，昨天就有人送来了全新的衣物。

刚好今天要出门，可以穿出去遛遛。

枝垂栗和他一起回到房间里，走到衣帽间里面，“我想帮乱步哥搭配衣服！”

“不要。”江户川乱步残忍的拒绝，“你搭配的衣服会像小学生一样。”

“才不会。”枝垂栗再接再厉的自我推荐道，“我会帮乱步哥搭配很好看的衣服！”

“是吗？”江户川乱步看了看他，灵光一闪，“那我也来帮你搭配衣服！”

这下换枝垂栗有点小抗拒了，默默道，“你该不会想要让我穿小裙子吧？”

江户川乱步被他提醒了才想起来，眼睛变得亮亮的，“对耶，你还可以穿小裙子！”

枝垂栗、枝垂栗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觉，事先提要求，“我想穿平常会穿的衣服出门。”

江户川乱步非常残酷的说，“不要挑挑拣拣的，我选什么你穿什么。”

枝垂栗沉默了一下，跟着说，“那我选什么，你也要穿什么。”

他们对视一眼，气氛好像变得有点险恶。

枝垂栗停顿几秒，“……这样突然变得好难选衣服哦。”

江户川乱步突然很庆幸自己的衣柜现在还什么都没有，语气特别大方的说，“我就不在意这个，你随便选！”

枝垂栗也看了眼他还称得上空荡荡的衣帽间，“一点都不公平！”

“我不会给你选奇怪的衣服啦。”江户川乱步笑眯眯的说，“快点选，红丰哥还在等我们呢。”

枝垂栗、枝垂栗还是只能从眼前这些每一件都很好看的衣服里面挑。

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给江户川乱步选什么奇怪的衣服，只是在气氛中跟着玩闹了一下。

他很快选好一套，把所有衣服一股脑全部塞给江户川乱步，将他的两只手塞得满满的，接着大跨步往外走，“我要去换衣服了，等一下直接去客厅会合！”

江户川乱步早就想到枝垂栗会试图逃跑，迅速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他的衣角，“回来！等我换好衣服，我们再一起到你的衣帽间选衣服。”

“我不要——”枝垂栗挣扎着说，“乱步哥会选小裙子给我穿的！”

江户川乱步确实是有打算选裙子欺负他一下，闻言有点心虚的说，“……才没有。”

枝垂栗震撼的扭过头看他，“你的停顿太可疑了！”

江户川乱步还是拉着他的衣服不让走，“一点都不可疑。”

枝垂栗还是挣扎道，“明明就很可疑！”

江户川乱步依然抓着他，“就说不可疑了啦。再不快点换衣服，红丰哥就要上来找我们了。”

“乱步哥太狡猾了——”

在原地闹了会儿，枝垂栗终究还是乖乖留在衣帽间里，等江户川乱步换好衣服。

江户川乱步看了看穿衣镜里的自己，满脸震撼的说，“呜哇，我怎么这么帅气？”

枝垂栗站在他旁边，稍微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摆，眼睛亮晶晶的左看右看，“我的眼光真好！”

“我本来就很帅，穿什么都超级帅。”江户川乱步随口说着，从镜子里看了看枝垂栗，接着转过头，推着枝垂栗往外走，“换你了。”

枝垂栗边被推着走边回头，还是很警惕的说，“要选平常会穿的衣服——”

“平常会穿的……校服吗？”江户川乱步笑眯眯的说，“平常就是穿校服出门乱跑嘛。”

话又说回来，竟然在小学就有校服，真不愧是有钱人读的学校。

他以前念小学的时候，大家都是穿着便服四处乱跑，哪有校服能穿。

江户川乱步站在枝垂栗的衣帽间里，视线在很多的衣服中逡巡一遍，停留在由于常穿而放在外头的校服上，“穿校服好像也不错耶。”

枝垂栗的校服是黑色的小西装，底下搭配的是西装短裤，平时会穿着附带袜夹的白色小腿袜，看起来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少爷一样。

江户川乱步还挺喜欢他穿校服的样子。

不过枝垂栗出门玩的时候一点都不想穿校服，“穿校服不好跑来跑去的，我不要。”

江户川乱步低头看他，“我选什么你就要穿什么。”

枝垂栗、枝垂栗抗议道，“我也想要有一定的选择权！”

“没有那种东西。”江户川乱步笑眯眯的说着残酷的话语，不过还是从枝垂栗放着校服的位置挪开，慢吞吞走到放着裙子的地方。

枝垂栗拉住他的手，把他往其他位置拉，“不要看那里，看这里。”

江户川乱步一直被他拉到了放着普通外出衣物的地方，又有点可惜的回望了一眼放着裙子的位置。

“不要看回去。”枝垂栗果然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特别警惕的这么说。

江户川乱步如愿以偿看见枝垂栗失去冷静的表情，心情特别好的摸摸他的头，“知道了、知道了。”

枝垂栗看他真的没打算看回去了，终于安下心来。

虽然江户川乱步觉得自己的品味不怎么样，不过枝垂栗的衣服当然也都很好看，即使只是随意的拿两件起来让他穿，也会让枝垂栗变得很可爱。

枝垂栗纠正道，“是因为我本来就很可爱，穿什么都好看。”

江户川乱步笑眯眯的看向一件白色的小裙子，“难道是不满意我的搭配？换成裙子……”

枝垂栗立刻改口，“乱步哥的眼光特别好，选的衣服非常适合我。”

江户川乱步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我选的衣服！”

他们从镜子里对视一眼，都觉得对方很幼稚。

总之，换好衣服就下楼找枝垂红丰。

枝垂红丰今天原先被加派的工作是有人临时请假想找他代班，可以找的人实际上不只有他一个，完全推掉之后整个人豁然开朗、神清气爽的，气场无比闪亮亮，“出发出发！”

从家里出发到港区台场，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江户川乱步今天算是第一次真正进入东京的城市里，一路上很好奇的看着窗外的景色，“虽然都是大城市，可是和横滨感觉很不一样耶。”

虽然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的，可是一个个的都很平静的样子，神情一点都不紧绷，和横滨很不一样。

而且，行人也比横滨多了很多，放眼望去都是人。

“人很多吧？”枝垂栗眨眨眼道，“好像哪里都是人。”

江户川乱步默默点头，“人真的很多。”

除了人多之外，整体感觉也很拥挤。

可能是因为他们走的这条路比较多高楼大厦，总觉得不管怎么样都看不到开阔的天空。

四方形的楼房和一条又一条的电线将蓝色的天空切割成一块块的，像是不规则形，又像是规则的形状。

说不上丑，可是也说不上漂亮。

比起城市被分成一块块的天空，江户川乱步现在更想念乡下开阔的、仿佛没有边际的天空。

枝垂栗侧过头，看了看他，忽然问道，“乱步哥想牵手吗？”

江户川乱步回头看他，直接抓住他的手，“小栗子想牵手就牵。”

坐在前面的枝垂红丰转过身，羡慕的盯着他们交握的双手，“我也想和你们牵手手。”

江户川乱步嫌弃的说，“我和小栗子都不会说牵手手。”

枝垂栗跟着点点头，“哥哥装可爱，只会被当成怪叔叔。”

枝垂红丰、枝垂红丰大受打击，“怪叔叔——？”

江户川乱步非常认真地点点头，“小栗子说得对，真的很像怪叔叔。”

两个小孩一起欺负枝垂红丰，被欺负的枝垂红丰还心情特别好，假哭道，“我不是怪叔叔啊！”

本来只是开玩笑而已，没想到他越是哭就越像怪叔叔。

枝垂栗不忍直视的挪开目光，转头盯着江户川乱步看，“还是乱步哥比较好看。”

江户川乱步得意的挺直腰板，随口说，“我可是整个名张市最帅气的人！”

枝垂栗笑着说，“现在可以争取一下东京最帅气的名号了。”

枝垂红丰毫不犹豫接话，“在此之前要先打败我。”

三个人乱七八糟的聊着天，江户川乱步不知不觉也不怎么在意外面有些单调的高楼景色了，不过还是和枝垂栗牵着手。

软软的，很温暖，牵着很舒服。

当小孩子确实很好。

两个同性的大人牵手会被侧目，可是两个同性的孩子牵手只会被投以柔软莞尔的目光，即使一路牵着手走都不会怎么样。

不过现在江户川乱步和枝垂栗都还没有这种感觉，只是非常自然的牵着手。

不知不觉就来到可以看见海的地方。

江户川乱步趴到窗户上，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说，“真的是海！”

虽然不是能一眼望到海平面的辽阔大海，而是能看见人工岛、大桥、各种建筑的海面，对江户川乱步而言还是很新奇。

他生长在山村里，平时父母也比较少带着他朝海边过去，目前对海洋还有憧憬。

等到在东京待久了，比较常到海边玩，或许就会慢慢对海洋没有那么强烈的兴奋感了，趁着现在还会兴奋地时候来玩刚刚好。

车子在海滨公园的停车场里停下来。司机会留在原地等待，枝垂家的三兄弟则是直接下车，在海边走走逛逛。

虽然全家人一起来一定会更好，可是今天就只有枝垂红丰有空，甚至就连他都差点就被叫回去工作，所以即使只有他们三个人，枝垂栗也已经很满足了。

枝垂栗左右看看，快快乐乐的一手牵一个哥哥，快乐的说，“我们去海里玩！”

“没带泳衣。”江户川乱步直接打破孩子的幻想，“而且现在天气还不是很热，海水也还很冰吧。”

东京的温度比名张的还要高一点，不过还没到相当炎热的时节，来到海边的人也都只是在沙滩上散散步而已。

可能是因为时间还早，来到这里的人还不多，基本以恋人为主，再来就是像他们一样的一家人。

海水很蓝，从早晨的海面上吹拂过来的风有些微凉，带着咸咸的气息。

沙滩软绵绵的，走过去就会留下一道有些深度的脚印。

江户川乱步深深吸了口气，“这就是大海！”

枝垂栗也跟着快乐的喊道，“这就是大海！”

枝垂红丰看着他们，露出慈爱的微笑。

虽然没办法下水，不过可以稍微沿着海滩散散步。

枝垂红丰的目光在一对对卿卿我我的恋人上一晃而过，感叹的继续望向前方，深深叹了口气。

江户川乱步摸摸下巴，顺着气氛问，“红丰哥没有女朋友？”

他对恋爱话题其实完全没有兴趣，不过枝垂红丰一副很感叹、很想让人问的样子，他还是难得好心的随口问了一下。

枝垂红丰又深深叹了口气，“当然没有啊……”

“之前哥哥因为每天都在忙工作，整整一个月完全没有联系女朋友，就被分手了。”枝垂栗爆料完，又评价道，“虽然哥哥很伤心，可是被分手完全在意料之中。”

“……一个月没联系，好像太久了吧。”江户川乱步回想了一下以前听同学们在聊的恋爱话题，“该不会红丰哥还会像今天一样，本来有约又因为工作爽约？”

枝垂红丰心虚的盯着海看，“那个、这个……是不可抗力啊！”

“才不是不可抗力。”江户川乱步吐槽道，“我不懂什么恋爱，可是不遵守约定真的很坏。”

枝垂红丰背后冒出乌云，捂着脸说，“我知道错了——”

竟然让孩子来教他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都快愧疚死了。

之后找个时间，再来和爸爸妈妈、萤讨论一下这件事。

……当然是以后不要再失约的事。

仔细回想起来，他们似乎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因为突如其来的工作失约了。虽然每次失约都很愧疚，可是之后又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工作而重蹈覆辙。

工作很重要没错，但有的工作就像今天的一样完全不需要接下来，他们很多时候都只是仗着栗子体贴懂事，有恃无恐的不断失约。

就像是在被栗子包容着、被他照顾着一样。

明明他们才是大人啊。

枝垂红丰轻轻叹了口气，侧头看向走在中间的枝垂栗，紧了紧弟弟软软的手。

江户川乱步的目光无意识在枝垂栗和枝垂红丰交握的手上瞥过去，跟着握紧枝垂栗的手，“小栗子喜欢和人牵手？”

枝垂栗眨眨眼，快乐的说，“喜欢和你们牵手！”

江户川乱步撅起嘴，连海都不看了，“更喜欢和我牵手，还是和红丰哥牵手？”

枝垂栗毫不犹豫的说，“当然是你呀。”

枝垂红丰受到暴击，“竟然不是我！”

另一边的江户川乱步则是心情一下子又舒畅起来，拉着枝垂栗继续往前走，连着枝垂红丰一起拉着走，兴致勃勃的说，“找个好地方写字！”

他说的是在沙滩上写字。

既然来到了海边，就一定要在沙滩上写字才可以。

海边的每个地方都是好地方，不过还是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在人群更加稀少的地方停下来。

江户川乱步和枝垂栗一起捡了三根树枝，把其中一个递给枝垂红丰，就各自蹲下来。

“要写什么？”枝垂栗拿着树枝发了会儿呆，转头看了看江户川乱步，“乱步哥要写什么？”

江户川乱步也拿着树枝发呆，和枝垂栗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看向枝垂红丰。

枝垂红丰已经在地上写下［连锁便利店之王到此一游！］的字样，得意的回望两个孩子。

空气沉默一秒。

枝垂栗看了看枝垂红丰，眼睛弯起，“哥哥写的特别帅气！”

枝垂红丰、枝垂红丰突然感受到了被枝垂栗宠着的感觉，感动的抽出手帕擦眼泪。

江户川乱步盯着那行微妙的字样看了几秒，若有所思的说，“果然还是写名字吧。”

他低下头，很快写好自己的名字，又写了枝垂栗的名字。

枝垂栗一直看着他书写的动作，等他们两个上下并排的名字写完，也拿着树枝在名字旁边画了几朵小花，快快乐乐的说，“完成！虽然大部分都是乱步哥写的。”

江户川乱步又在名字旁边加了外框，很好心的连着枝垂红丰写的一起框起来，“拍照留念！”

枝垂红丰立刻拿出相机咔嚓咔嚓拍照。

他刚拍完，海水便哗啦哗啦的来到岸上。

一浪高过一浪，很快将他们写在沙滩上的字迹冲刷掉。

看着字迹被海水冲刷掉，就是在沙滩写字的乐趣之一。

江户川乱步好心情的高举树枝，“再来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