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灰色的天空渐渐淡去，旭日斜阳刺破朦朦胧胧的云层，几缕微光清清亮亮地照在了清晨布卢维城堡的卫兵营里。

“塞勒涅小姐，您的拇指需要越过剑格放在护指上，”塔兰调整着她握剑的姿势，“这样行动起来才会更加便捷。”

“好。”塞勒涅了然点头，在身后骑士松手退后时尝试着做了一个向前突刺的动作。

她手上的是一把规格非常标准的骑士剑，剑身细长尖锐，十字护手搭配皮革剑柄，剑鞘外雕琢着布兰切特家族的云雀纹章。

这是塞勒涅委托加尔顿专门为她打造的随身佩剑，不过出于她还未完全熟悉剑术的考虑，细心的铁匠在锻造时并没有为剑刃开锋，是以她也不必担心在练习时误伤了自己。

经过将近一个多月的体能训练，塞勒涅察觉到她的身体素质慢慢提高了一些，最明显的成效就是属性面板上悄摸变化的数字。

虽然只是体质提升了一点，但塞勒涅却莫名感觉身体似乎比以前轻快了许多。嗯，至少她应该不会再突然来一次重感冒了。

“您做得很好，塞勒涅小姐，”观察着她的动作，塔兰点头如捣蒜，“这种招式适合用来攻击持盾的敌人。”

事实上，塔兰最初只是想教授塞勒涅如何在受到攻击时及时持剑防御，但无奈领主大人表示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于是听话的骑士队长还是默默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幸运的是，领主大人在剑术方面的天赋比塔兰想象中的好上许多——

她学什么都很快。

也许精灵的智慧就是如此惊人？

想起艾弥尔此前发生的许多事情，塔兰觉得这猜测非常合理。

待和卫兵们结束了短暂的日常训练，塞勒涅马不停蹄地返回城堡正厅准备处理今天的领地事务。

与安浦斯合作开拓商路的进展顺利得惊人，在与莫尔根公爵交涉过后，双方领主互相在领地内颁布特许状免除了来往商人的通行税，并组织了商人行会以确保共同合作利益的实现。

当然，除了这些非常重要的决策以外，商路还有许多细枝末节的事情需要领主亲自着手解决。

例如现在，她就需要让税署的官员负责登记安浦斯商人申报的货物品种和数量，再安排卫兵们在艾弥尔的桥梁、城门口和关隘这些地方设置关卡进行货物检查。

然而，当梅诺和罗塞特将税务官们登记的货物清单整理递交给塞勒涅时，素来理性沉稳的领主大人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木材泥煤还有蜡烛、染料，都是些常见的燃料和日用品，还算合情合理的要求。

香料丝绸马匹，价格看着好像奢侈昂贵了些，但或许领地内的其他人不会介意，属于她可以接受的范畴。

铁料羊毛食用盐，安浦斯的商人可能提前了解过市场需求，这些都是艾弥尔目前的稀缺资源，也没有问题。

妖精的特质魔药……好吧，这也早有预料，只要不是假货就行。

但是！但是！看着货物条目的最后一列，塞勒涅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贩卖兽人奴隶是什么情况！！？这真的合法吗？？”

她可是在现代社会文明熏陶下成长出来的三好青年，怎么可能会接受这种血腥野蛮的事情！

“按照萨维什王国的律法，各领地禁止转售已经有主人的奴隶，尤其是农庄的农奴，”洛里安熟谙律法，解释起来也格外仔细，“但法条对涉及到其他种族的奴隶贸易没有明确规定。”

她犹豫地补充着，“领主大人，安浦斯似乎很看重这批兽人奴隶的交易。”

她看得出来，塞勒涅显然极为厌恶这种售卖人口的行径，这并不符合领主的一贯作风。但从莫尔根公爵如此配合开拓新商路的态度上看，洛里安很难不怀疑：他的主要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开发艾弥尔的奴隶市场。

这样做倒也并不奇怪，毕竟安浦斯最早就是依靠边境的奴隶贸易发家致富的，这在他们眼里算不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也许我们可以再和他们商量一下？”塞勒涅不悦地皱着眉头，她很少会流露出这么明显的负面情绪，但良知却总会在这种时候作祟。

洛里安微微点头，“明白了，我会同安浦斯的商人协商。”

但遗憾的是，一贯行事可靠的审计官小姐这回也没能成功说服安浦斯的行商。他们认为奴隶交易是双方商路贸易的重要环节，因此绝不愿意取消清单上的这一项内容。

待消息传回安浦斯，莫尔根公爵很快也发来了质询的公函，在盖有玫瑰纹章的信件中，他表示自己不大能理解塞勒涅为什么这么抵触这些兽人奴隶。

在莫尔根看来，她的领地发展滞后的主要原因就在于缺乏可用的廉价劳动人口。

萨维什王国北方边陲本就因为资源稀少而人丁凋零，艾弥尔还恰好处于伦巴赫公国南部，时局动荡，领地人口流动性大，常住居民并不稳定。

如果塞勒涅愿意购入这批兽人奴隶，她的排水渠和公共道路建设立刻就能得到充足的力工补充，而且还不需要再持续支出其他费用，这对安浦斯和艾弥尔来说都是双赢的局面。

何况兽人种族势微，掳掠他们当做奴隶进行售卖的绝不止安浦斯，根本没有人会在意这样做是否正确，莫尔根觉得她大可不必担心其他问题。

“如果您实在无法接受安浦斯的奴隶贸易，我想我们现在就可以中止双方的合作。”洛里安语气平和地劝慰着她。

尽管这样做会让她们这段时间的努力全部白费，但洛里安认为领地的方针始终要以领主的个人意愿为先。

在针对奴隶贸易这件事上，她并不觉得艾弥尔需要通过这样肮脏的手段谋求发展。

听到洛里安的话，塞勒涅白净的手指轻轻扣着软椅扶手，有些无奈道：“他们就非得挣这死钱。”

这话抱怨的意味居多，但似乎还没有达到格外厌恶的程度，洛里安不由得疑惑地抬眸看向她。领主大人好像没有为此而生气？

“安浦斯想要售卖兽人奴隶，可以，这自然没有问题，”塞勒涅一字一顿说着，神色间没有什么变化，“但得再加个条件，这些奴隶只能卖给我，而且严禁在艾弥尔进行私人交易。”

她不想让好不容易建起的商路打水漂，但既然安浦斯执意要在她的领地内进行奴隶贸易，那这些兽人落在她手上，总好过被其他怀着恶趣味的人买走。

洛里安会意颔首，“我想莫尔根公爵会为此让步。”在新商路上，艾弥尔付出的诚意早已足够，安浦斯也该有所表示了。

于是审计官再度起草文书与安浦斯交涉。

她想的没错，莫尔根公爵迅速在回函中同意了由塞勒涅统一收购兽人奴隶的要求，并承诺会颁布新政令禁止前来艾弥尔的商人们将奴隶出售给其他个人或组织。

“还有一件事情，”协商好兽人奴隶的问题，洛里安紧绷着的表情放松了些许，“莫尔根公爵希望派遣使臣前来同我们办理商人行会事宜。”

由于率先提出合作开拓商路的是艾弥尔领主，商人行会的组织建设自然而然也交由塞勒涅她们在艾弥尔的领地内主导进行。

洛里安猜测，莫尔根大抵是担心行会完全受控于其他领地会对安浦斯的商人有所不利，想要通过使臣方面尽量争取对行会取得一些影响力。

再者，艾弥尔近来虽然发生了不少事情，但总体上却是让领地平和地过渡到了正常发展的阶段，甚至于她们还有余力派遣城堡卫兵清缴四周的盗匪。

这或许也令这位敏感多疑的公爵对领主大人升起了忌惮的心思：边陲领地间素来不平静，版图缩减扩张是常有的事情，那么，忽然对外展示出武力的艾弥尔是否也有掠夺他人领土的想法呢？

洛里安在心中思索着这些暗藏着的礁石，却并不担心她们的领主大人会考虑不到这些，她复杂的思绪只是为了更好的完成塞勒涅的需要。

不出所料，领主大人也没有让她的审计官失望，“这种时候派使臣，他想试探艾弥尔？”

塞勒涅摩挲着右手指环，她思索时总是如此，“倒是不太好拒绝呢……得让塔兰带卫兵们接见一下，看着不至于太寒碜。至于莫尔根到底想知道什么，洛里安，我可以将这件事情放心地交给你吗？”

虽然她平时也会抽出大量时间在城堡的文书室恶补西尔芬大陆的文化常识，但塞勒涅对萨维什王国各领地的实际经济状况依旧浮于表面，擅自插手这些事情，也许到时候被坑了还要傻不愣登地帮着人家数钱。

她相信她的审计官比她更清楚如何应付那些狡猾的官员。

洛里安正色道：“自然可以，领主大人。”

她为会领地带来最合适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