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晏的手伤不重，裹了纱布敷了药，没几天就消肿了。

察觉到手好得差不多，她去医院拆了纱布，顺便开了点外敷的药膏。

冰冰凉凉的，上手是经久不散的苦艾香。

刚到公司，她收到叶逢助理贺斯嘉打来的电话。

乔晏一只手拿着林老师送过来的训练服，另一只手接听。

贺斯嘉的语气听上去很为难。

“晏姐，星风公益晚会的名额这边可能给您争取不到了。”

“叶逢哥不是说没有问题的？”

贺斯嘉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抬头望天，眼睛贼溜溜的转了好几圈：“一开始是没问题的，咱们和星风基金会的关系还不错，但昨天去打听了下，今年沈氏尤其重视这场公益演出，表演团队的名单必须沈总自己敲定才行。”

乔晏皱眉。

贺斯嘉语重心长：“为着能去公益晚会表演，多少音乐团舞团组了多少局，塞了多少礼。基金会那边猜测估摸着就是受贿太严重，所以老总动怒了，要亲自审核。这下，谁还敢在表演名单上动手？”

那简直无异于在坟头蹦迪。

“所以晏姐，这件事您看，要不就算了吧。”贺斯嘉循循善诱。

乔晏沉默，大概知道贺斯嘉的为难，点头嗯了一声。

这事应该是叶逢哥交代给他，他又确实不敢告诉叶逢哥自己做不到，所以才来她这里讨饶吧。

乔晏不喜欢为难自己人，勉强地应了：“不行就算了，我自己想想办法。”

贺斯嘉试探地问她：“宴姐，咱们这边有不少公益演出，您要是真想，咱都给您安排上！咱们自己的地盘自己说了算，不用非去沈氏吧。”

“我知道了，以后再说。”乔晏没答应，也没拒绝。

“那叶总那儿……”

乔晏：“放心，我有分寸。”

挂断电话后，贺斯嘉松了口气。

他傻吗他！

星风公益明摆着的沈清玄地盘，他还上赶着把乔小姐送去别人的地盘，给别人表演助兴？

日久生情怎么办？

见异思迁怎么办？

别说晚会名单现在要沈总亲自选定，就算不是，他也不能干那蠢事啊！

好在基金会那边生了变故，省的他动手脚了。

这事做得滴水不漏，水到渠成，贺斯嘉满意地收了手机走出楼梯间。

行走间步步生风，看起来轻快得很。

回到办公室，见叶逢正在认真地翻看合同，贺斯嘉想了想，去茶水间给他做了杯咖啡。

无糖无奶。

再折回办公室的时候，叶逢已经停了笔，拿着手机，皱着眉头看上面的消息。

乔晏发的微信，大概是说公益晚会的事她自己想想办法，让他这边不用费心了。

察觉乔晏的语气不对，叶逢抬头，恰好看见贺总助脸上藏都藏不住的笑。

后者指尖一抖，刚做好的咖啡，险些洒在地上。

叶逢清冷地看着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好坏。

“看来贺总助职位高了，处事风格也变了。”

“……”

“现在有事都不先问过我，直接去别人那里报告了？”

贺斯嘉眼皮一跳，连忙放下咖啡，解释道：“领导，晏姐那里我真什么都没说。”

叶逢扫了他一眼：“星风公益的事有变故？”

贺斯嘉见叶逢没有追究，松了口气，提起星风基金会的时候语气满是嫌弃：“那边说这事要沈总点头才行，领导，咱们和他们都合作那么多次了，给了他们多少次方便，要不是看在他们是做公益的，那么个不赚钱的项目，谁想做啊。小小的一件事，居然还给咱推了。”

叶逢抬手摁了摁眉心。

知道是贺斯嘉不尽心，倒也没说破。

贺斯嘉瞧见他头疼的样子，趁机说道：“索性不去了呗，晏姐想参加公益演出，咱们手底下好些个晚会，都让她们团队去就是了。何必上赶着去受气呢。”

乔晏微信里已经拒绝了他的帮忙，叶逢私心里也觉得不过是件无伤大雅的事，没放在心上。

只是警告：“再有下次，贺总助就不必在我身边做事了。”

贺斯嘉忙不迭点头：“领导，我再也不敢了。”

＊

发了信息，乔晏坐在一旁沉思。

事实证明，没点真本事，是不能说大话的。

从小到大任何事情叶逢哥都能帮她兜着，她以为一个公益晚会的表演名额而已，应该不算大事。

没想到，还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沈氏门槛真就这么高？

贺总助的话都说到那份上了，她哪里还好意思为难叶逢哥。

总不能他日理万机，忙完了工作，还得想方设法帮她走后门吧。

外公那里也不能打扰。

这小老头，估计正愁找不到机会逼她回淮南呢。

现在怎么办？

再去求沈清玄手下留情？卑微打工人在线求生存？

算了，他指不定连她是谁都记不得。

一想到她口口声声承诺，会解决演出失误带来的麻烦，她就恨不得撞墙谢罪。

路过休息室的林斯静发现乔晏愤怒地跺脚，诧异地过来看她。

经演出失误这一事，乔晏本以为自己跟着乐团登台的安排会被取消，没想到来了公司，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提那件事。

连一直针对她的向淑语也没说什么。

林斯静进来，左右看了看，休息室没有别人，她好笑地问她：“晏晏，怎么了？”

“没事没事。”乔晏心虚地摆手。

林斯静见她换好了衣服，拉着她一起去训练室，路上一直安慰。

“上次的事别放在心上，淑语就那脾气，其实人还是很好的。”

乔晏点头。

林斯静又问：“你的手好点了吗？需不需要再休息几天？”

“不用了？”她赶忙摇头：“这几天看大家练习，技痒得不行。”

“哈哈，那一会儿看你表现了！”

林斯静心情极好，难得笑出声。

进了训练室，大家各自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乐器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所有人都是统一的黑色服装，女生是黑色礼服，面料柔软，质感厚重，看上去优雅大方。

男生则是西服西裤，矜贵正式。

乔晏也穿着统一着装，如墨的卷发被珍珠头饰卷在脑后，比其它散开头发的女生多了几分高贵。

举手投足间，都似被人用尺子衡量过，每一个动作幅度，都拿捏得极其精准。

明明是同样的衣裙，看上去硬是比别人别致许多。

说不出的大气与天然。

乔晏解开小提琴包，把自己的乐器拿出来，调试了下音准，便坐在黑色短凳上，等林老师的指令。

若说之前大家对乔晏的能力尚且存有疑惑，那么排练两遍之后，所有人都闭嘴了。

她虽然年轻，但是琴技不输在场的任何人，只是登台经验不足。

照这么发展下去，假以时日，成为一个享誉国际的音乐家是迟早的事。

林斯静越看乔晏，心里越满意。

半路出家还能把提琴拉得这么好，说是老天追着喂饭吃也没错了。

这音乐天赋，怕是没人比得过。

练习快结束的时候，夏总助理再次到访，点名让向淑语和乔晏去总裁办公室一趟。

半夏音乐团有自己的执行经理，音乐会也有专门的工作室处理售票宣传之类，表演之外的事情。

夏正东作为幕后老板，几乎不会参与乐团的活动。

上次他亲自出席面试乔晏，已是意外。

这次主动找她们两个，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向淑语和乔晏心思各异地走在寂静悠长的走廊上。

“我以为，你会辞职不来的。”淑语慢悠悠地走着，低沉的语调显得格外清冷。

乔晏轻笑，心头忍不住翻白眼，面上还维持着礼貌微笑：“可惜让你失望了。”

“失望不过是一时的，拿不到晚会演出名额，会有人比我更容不下你。”

“或许吧。”乔晏不多做辩驳：“路是人走出来的，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前方究竟是断壁残垣还是柳暗花明。”

和向淑语呆久了，她假笑的功力越发炉火纯青。

“呵……”

冷笑过后，向淑语敲开夏总休息室。

夏正东作为半夏音乐团的创始人，早年间在音乐方面是颇有造诣的。

当得起大家叫他一声夏老师。

他的休息室也与寻常老总的不同，室内风格更偏向民国风，金色大喇叭唱片，大红木酸枝做的矮几，墙上还挂着不少盛极一时的名伶相片。

浅粉色对襟，白色马面裙，眉眼再配上桃花妆，一撇一捺，垂手间轻瞥来一眼，隔着数十年的光景，那股子娇媚也能把人噤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夏正东见人过来，停下擦拭石雕的动作，合上窗户。

过来的时候点了只沉水香。

袅袅香烟沿着底座的山水纹路下流，味道并不呛人，有种冷冷的清香。

“你们来啦。”夏正东抬手，示意她们坐下：“快坐。”

向淑语点头，明显对这里颇为熟悉。

她顺着他手臂的方向，坐在离他稍近的位置，面上迟疑地笑：“夏总，今天叫我过来是？”

夏正东自诩清流，从不会逼下属去做陪酒应客的事。

哪怕真要带人应酬，也得双方自愿，清清白白的带去，清清白白地带回来。

至于你俩私下要怎么聊，怎么约，他就管不着了。

今天他要她们过来，也只是询问周末和沈清玄沈总的约，有没有兴趣。

向淑语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那可是沈氏集团负责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拍下价值三个亿珠宝的人。

能和他约，做什么她都愿意好吗！

夏正东对向淑语的反应十分满意，转头看向乔晏：“乔小姐，你呢，周末有时间吗？”

乔晏： “我还不……”

向淑语荒唐地看着她：“前几天的演出是因为你演砸的，现在有机会补救，你怎么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