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枕念,走了!”
粉橘色的晚霞洒下金色的光辉,透过苍翠的常青树落在徐枕念的身上,好似在粉白色的肌肤上擦了粼色高光。蜜糖似的瞳孔晦暗,死盯着空荡荡的国风式旧长廊,手里的信被攥出几条疤痕。
江晚走近,顺着徐枕念的视线往阴森森的朱漆柱子群上看了会儿,“姐妹,你等鬼呢?”
徐枕念收回视线,扫了眼婴儿蓝的信封,邪邪的扯了个笑,漫不经心的扯了扯奶白色的衬衫,象征着好学生的扣子被扯开,修长的五指随意的抓乱额前的平刘海。
长舒口气儿说:“腻了。”随后从香奶奶包里拿出个香薰蜡烛专用的打火机,随性的走到废弃垃圾桶边点燃信封。
红橘色的火舌贪婪的吞灭旧时的记忆,在火光中闪烁着少女充满原始野性的眼。
江晚眯缝着眼盯着徐枕念薄瘦笔直的背影,和跳跃闪烁的火光,畅快的发出滋滋声,“真癫。”
现在谁还会把这个癫婆和善解人意的小天使联系在一起?江晚呵呵的抱胸,满足的轻摇头,露出姨母笑。
徐枕念和江晚是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闺蜜。一起翻墙,一起逃课,一起揍男的,生活不要太滋润。鬼知道她不过是去国外读了个初中,高中回来再见到徐枕念的时候,徐枕念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变的又乖又温柔。
真是蠢极了!
江晚还记得自己刚转学回来,见到大变样的徐枕念时,表情抽搐的样子。
火光燃尽,险些烧到粉瓷般的指尖,徐枕念淡淡的抛开碎纸灰,回过头就看到江晚抱着胳膊泛恶寒的样子,欣慰说:“不疯魔,不成活。不过,第一名我可没让给他。”
“啊是是是,翻篇了。不过讲真,你那些蠢衣服什么时候丢掉?小时候你不是说,你最烦穿裙子,一点儿不方便。”
徐枕念走到江晚旁边,与她并肩,揽住她的肩膀,捏着提起来江晚的校服裙,“学校统一规定。”
江晚没好气的拍掉徐枕念的手,无语说,“你知道我说的是,同款。”
气氛霎时变冷,江晚心虚抿嘴,尴尬的轻咳一声,“不过肯定是你穿的好看,我家姐妹天底下最好看,她连你的头发丝儿都比不上。错过你,是沈渣男没福气。”
听了这么一通护短的话,心里那层雾霾散去,徐枕念露出一个会心的笑,
漠然说,“我以为他喜欢白玫瑰,却没想到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却很念旧。”
她默了小会儿,脚步却未停,似乎没什么再能绊住她,无情说:“无聊透顶。”
*
北方的冬日沉浸在白雪中,纯净肃穆。郊区的乌瓦白墙在一众西式建筑中显的别具一格。
红木茶桌上的玻璃制茶壶在烧,阵阵热气上涌,模糊了桌角的信封。
徐枕念坐在落地圆窗前出神的望着结了层胶质的红梅,高中毕业后选择在国外读大学,一路读到硕士研究生,而后在国外工作、创业、做事业,距今已经有十三年了。
她从未回国。
房子的一砖一瓦、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屋子里的每分每寸都是她斟酌再三后留下的。
徐枕念长叹口气,越过反复烧热过好几次的茶壶,捡起黑色信封,恹恹的盯着烫金的手写体。
收放有度、结构严谨、形态却飘逸洒脱,是埋藏在回忆深处的人的字。
“枕念亲启。”徐枕念玩味的念着这四个字,哂笑说:“枕念?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死渣男。”
尾音落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在寂静中被无形拉长,显的有些冷清。徐枕念烦躁的丢开信封,这些年偶尔也会从江晚的嘴里听到沈知年的近况。
和小青梅同读一所大学,成为小青梅混娱乐圈的保护伞,在维港黄金地段为小青梅绽放绚烂的烟花,最恶心人的当属...徐枕念捏捏皱紧的眉头,剜了一眼黑色信封。
“所以现在要邀请我这个高中同学喝喜酒?”
如果他们曾没有烟花、极光、海港和流星,或许她不会这么厌恶一个不值一提的人。
又或者,沈知年不姓沈,满足了徐枕念想走强制爱的花花肠子,他渣她狠,也很公平。
偏偏她厌恶他,又想占有他;想玩强制爱,却不能把他怎么样。一口恶气怎么也出不了,每每想起都觉得心烦。
她弯腰去捡角落里的信封,金色的肥猫一跃而上踩到了古旧的收音机,“滋滋滋”一段杂音后,朗润的声音响起,“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幸运,恰好她在收听。我和她的关系像酿酒,时间越长越有味道。”
主持人:“沈先生还记得她的喜好吗?”
沈知年宠溺的笑,语调温柔说:“她是个很坚强的人,几乎从没有看过她哭,好像很严肃。但实际上很温暖。她喜欢穿白色,好多白色的单品,喜欢雏菊,喜欢猫,好像什么小小的圆圆的东西她都喜欢。还特别喜欢甜品,一点儿也吃不了苦。”
“吃不了苦好,她没必要吃苦。”
一截粉白的手臂紧贴在滚烫的茶壶上,烫的发红,徐枕念却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疼痛,记忆被拉回十多年前,某天她觉得很无聊,对一个喂猫的颜霸产生了兴趣,于是开始旁敲侧击的从颜霸的朋友嘴里撬出颜霸的喜好。
蓄意接近,步步为营,她势在必得。直到那个爱穿白色的小青梅出现后,徐枕念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
如果不爱,他们之间的经历算什么?如果有意,他和小青梅的拉扯又算什么?
主持人:“您和她认识很多年了吗?”
沈知年:“嗯,我对她是一见钟情,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爱她了,比我意识到的还要久。”
徐枕念神色晦暗,这个渣男是怎么能平静的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他之前可是实打实的把她当做白月光替身...
一想到替身俩个字的时候,徐枕念不由的暴起额角的青筋,想她一世英名,竟然栽在这个渣男手上过,实在丢脸。
主持人:“您和张小姐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郎才女貌,实在般配。”
没再等沈知年说话,徐枕念刷的弹起来,踩在红木茶桌上,几步跳到金色肥猫旁边,单手抄起收音机就是玩地上砸。眸中闪烁的火光惊的金色肥猫瞪大双眼,瑟瑟发抖。
与之相伴的是茶壶摔碎的清脆声响,徐枕念粉白的肌肤上落红了好几处,靡丽妖冶,滚烫刺痛。
丢脸,好丢脸,余光扫到角落里的信封的时候,脑海中忽然一闪而过限制级的画面——小黑屋、白色的床单、绳子和封口布...徐枕念歪头凝视着那封“枕念亲启”,他竟然敢,竟然敢,这么愚弄她。
黑色的信封在空中打了几个璇儿,落到纯白的雪地里,不消多时被埋藏在冬日里,冬去春来,冰雪消融,随着河流卷到海底。
大洋彼岸的那头,私人庄园中,沈知年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食指交叉握成拳,严肃道:“不是她,这次我接受采访就是为了澄清这件事。我和她不熟。我的爱人另有其人。我找了她很多年,所幸近来有了消息。”
主持人:“可以请问她的名字吗?”
沈知年:“徐枕念。她喜欢听电台的,或许正在听。”
*
送走主持人后,沈知年脸上的温和霎时褪去,冷而淡的扫了眼桌上的采访稿,主持人的问题都是他事前挑选过的,电台也是挑的徐枕念常听的频道,信也送到了徐枕念的手里。
“少爷,徐小姐可能会生气。”
沈知年的瞳仁漆黑,冷声说:“如果她还在意。她最好在意。”
私人庄园内部有个安保尤为严密的屋子,里面放满了沈知年的藏书,和名人字画古玩等。
身量挺拔的男人迈着稳重的步子走到二楼尽头的巨型书架前,挑中了一本黑色牛皮封面的大部头书籍,修长有劲儿的食指单拉出小半本书籍,书架移动,出现一扇密码门。
灵巧的按下几个键后,转动环形密码锁,插入古铜色的钥匙,这才打开这扇厚重的门。
沈知年顺着旋转楼梯往下走,一步一景,皆关于她。直到尽头。
*
又是一个十年,徐枕念将工作室交给得意的学生,卖掉了精心建造的中式别墅,开启了环球旅行,她和江晚一起去看了粉色的海湾,金色的沙漠,白色的盐田,月亮形的湖...走遍万水千山,人生的最后一站回到了出生的地方。
租下一个别致的带院小屋,躺在卧室的床上就能透过落地窗看到翠绿的青山和碧绿的河水。
插着呼吸机的卧室里,徐枕念无神的盯着浆白色的天花板,苍白的手缓缓取下呼吸机,对着徐碧芸扯了一个温和的笑。
徐碧芸心疼的看着徐枕念,自责说:“都怪妈妈,要不是当初和你爸离婚,非要带你出来,导致你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也不会,也不会这么年纪轻轻...一定是因为在单亲家里长大,你才会不信任亲密关系。都怪妈妈。”
徐碧芸哽咽说:“妈妈不要你多么优秀,只希望你能幸福。”
徐枕念眼眶湿润,握住徐碧芸的手,拼尽全力说:“很高兴能做你的女儿,下辈子我来保护你。”
光点一点点熄灭,徐枕念觉得身体越来越重,意识逐渐涣散,耳边好像还能听到家人朋友的哭声,但是她已经辨别不出来了。
“念念!念念!都怪妈妈没保护好你...”
妈妈?不是的,是你带我离开泥潭,我的人生才能拥有可以选择的权利。
徐枕念觉得眼皮很重很重,浑身似乎被什么钳住,但奈何那一句句念念敲击着她的神经。
啊哈啊哈啊哈...徐枕念猛的睁开眼,先感受到的是剧痛,来自后脑勺的剧痛,她转动眼珠,诧异的盯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徐碧芸。明明比徐碧芸年轻许多,却十分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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