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118】太华宗(4)纯粹

夜习结束,太华宗弟子接二连三下学出来。

因为白天的事情,漆夜彩特地亲自来接夜慕烬,没想到先看见了钟明昧和白硌尘。

漆夜彩一眼注意到了钟明昧的手腕,上面包着纱布,“臭小孩,你手怎么受伤了?”

钟明昧正想开口告状,可想想又觉得丢死人了,而且白硌尘刚才跟他提醒过,最好不要告状,否则下场会很惨。

他只好憋屈地说了一句:“不小心。”

“哦,以后注意。”漆夜彩道。

钟明昧被漆夜彩这敷衍的态度整懵了:“就这?”

漆夜彩没反应过来:“什么?”

钟明昧想说“你就不能多关心一下我吗”,但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来说这句话。

他以前是不会在意她关不关心自己的,毕竟他们关系那么差,他那么讨厌她。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关系再差,她也是他家人,关心他一下怎么了?

这女人平常不是很聪明的吗?怎么还没发现他们关系?难道她不想认他?照她的性子,好像真有可能。

钟明昧觉得手疼。

他有点按耐不住想要跟漆夜彩告状,把夜慕烬在宗门里的恶行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可他隐隐觉得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夜慕烬那个贱人,把他整得这么惨!

真是脑残!神经病!

白硌尘告诉他,夜慕烬是因为漆夜彩才这般仁慈,不然伤的就不是一只手了。

钟明昧才不觉得仁慈,只觉得他们在纵容罪犯!这么容易就原谅了他,只会让他更肆无忌惮地犯罪!

他知道漆夜彩今天会来接夜慕烬,所以提前出来,是打准主意要报复回去的。

钟明昧盯准出来的人,终于瞄到一抹格格不入的白衣身影,太华宗全员统一着装,只有夜慕烬叛逆,披麻戴孝。

趁漆夜彩毫无防备,钟明昧一鼓作气,故意脚下一扭,精准扑进漆夜彩怀里。

心里暗戳戳地想着,既然那个神经病那么介意,那他就让他膈应个狠的!

漆夜彩猝不及防,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扶着他的肩头稳住:“你腿怎么了?”

钟明昧脸不红心不跳:“脚滑!”语气没有半分歉意。

白硌尘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尤其是钟明昧,默默提醒:“他出来了。”

漆夜彩下意识转头。

那少年一袭白衣,仙气飘飘,清冷绝尘,光是站在那里,都跟其他人仿若不是同一个位面,跟与世隔绝了一般。

被晚风掀翻着衣袂,长发随风飘飞,身影纹丝不动,像是夜色中最孤独高傲的影子,滚烫的红尘也融化不了分毫。

漆夜彩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个神仙,月亮、仙气、寒意,夜慕烬都有了,就是差只兔子了。

夜慕烬在她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有点僵硬地走过来,抱臂的指尖不轻不重地点着。

如画的眉眼轻轻压着,睫羽落下的阴影,如同少年此刻阴沉的心思。

目光中是熟悉的嫌恶与轻蔑。

视线居高临下。

少年面无表情,语气不屑。

“姐姐,他故意的。”

漆夜彩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将钟明昧一把推开了。

夜慕烬的眼神冰冷至极。

漆夜彩莫名有种被捉奸的心虚感。

钟明昧不忘再添一把火:“真是无论什么时候的夜慕烬,都会平等地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啊,唉呀,我都习惯了。”

漆夜彩也觉得,钟明昧没必要突然这么来一下,就为了让夜慕烬生气?

何况他俩水火不容的关系,也就最近稍微缓和一点,也没好到钟明昧愿意舍身的地步。

钟明昧过去跟她说过,夜慕烬对他意见特别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如今看来,钟明昧不是胡说八道。

夜慕烬对钟明昧的嘲讽置若罔闻。

从始至终,他的视线就没有从漆夜彩身上移开过,像是根本不把其他任何事物放在眼里,倒不是目中无人的高傲,而是纯粹视若无睹的眼瞎。

他只看着漆夜彩,像无声地质问。

神情冷漠至极,没有丝毫情绪,宛如失去鲜活灵魂的空壳,凝望着死人。

令人不敢直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漆夜彩也不再停留:“夜慕烬,回家吧。”

夜慕烬的冷意稍稍回温,很是听话地跟着漆夜彩,但在路过钟明昧和白硌尘身侧时,说了一句只有他们才能听得见的话。

——拿姐姐当挑衅他的工具。

——下、作。

钟明昧对夜慕烬的嘲讽毫无感觉,只觉得他真是自诩清高的伪君子。

“当自己有多高尚啊,还拿这套嘲讽我,也不看看自己所作所为,真不要脸!”

白硌尘却是脸色煞白,心情却久久无法平息。

他知道,夜慕烬那句话,不是说给钟明昧听的,而是说给他听的。

这件事,就是他引导的。

起初,他确实不赞同钟明昧的做法。

但在夜慕烬出来的那一刻,他有些迟疑了,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想看看后果。

这个后果,他看到了。

——自取其辱。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输了,从一开始就输了,可他也有那么一点野心和不甘,但刚才他明白了。

不是谁输了,也不是夜慕烬赢了,这件事本来就不应该以胜负来定,而这世间能与漆夜彩相配的,只有夜慕烬。

没有谁,生来就是为了谁。

但夜慕烬不一样。

他生来就是为了漆夜彩。

*

平常漆夜彩当然不会特地跑去接他放学,今晚只是为了防止他又中途溜走。

她一定要把话跟他说清楚。

平日里废话连篇的夜慕烬,这一路默不作声,出奇安静,而且走得奇慢无比。

漆夜彩时不时回头看他,只见少年面色有点古怪,一手揪着衣服,没来得及送开。

漆夜彩明知故问:“怎么了?”

夜慕烬眨了下眼,模样纯良无辜又可怜:“踩到头发了。”

漆夜彩忍俊不禁,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夜慕烬,你每次都不老老实实坐下,而是凭空坐下,是不是因为头发太长了,会坐到头发?哈哈哈……”

夜慕烬:“……”

回家后,夜慕烬像没事人一样,把头发拨到两边,姿态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不喜欢喝别的,只喜欢纯净水,没事就喜欢烧水。

用无烬火,烧出最纯净的水。

正如他人一样。

他的爱、恨、喜、恶、骄傲、贪婪、痴妄……都是极致得纯粹。

这种纯粹,让他肆意生长,无畏无惧。

天塌下来了,也不影响他整理遗容遗表。

漆夜彩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不能输给夜慕烬,于是模样比他更为坦荡、自然。

夜慕烬单手撑着脑袋,浪荡又纯良,一手执水晶杯,优雅又懒散,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轻柔媚惑。

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漆夜彩,在她的回望中,仰头喝下杯中晶莹的液体,露出长颈,喉结缓缓滚动。

微眯的眼眸,始终不离眼前人,眼神像拉着丝,黏黏腻腻,勾着人,仿佛被浇灌了春水,碧波荡漾。

水晶映着光,起,落。

漆夜彩心痒难耐,有点可耻,不知是她心思龌龊,还是夜慕烬有意为之。

夜慕烬生得跟妖精一样,一天勾引她个几百回,她真的有点把持不住。

“姐姐。”少年蓦地出声。

清澈而微哑的嗓音,如妖艳鬼魅的吟唱,蛊惑人心,直酥得人头皮发麻。

“嗯。”漆夜彩像被鬼魅勾去了魂魄,鬼使神差地应了声。

听到这声回应,少年像是愉悦极了,唇角的笑意生动了许多,更是妖异诱人,媚态纵生,美得惊心动魄。

“姐姐看上去……似乎有什么话,要跟阿烬说呢。”少年一字一句,缓缓说着。

漆夜彩回了神,倒吸了口,如释重负,开门见山:“夜慕烬,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吗?”

夜慕烬垂眸,轻晃着水晶杯,看着杯中残留的水,残缺的光如碎片,盛满了杯中。

“昨夜的事呀……”

少年抬眸,眸光微冷,温柔轻笑:“不记得了哦。”

无辜又好奇:“发生了什么呀,姐姐?”

漆夜彩心口微扯了下,有点酸,但不多,她料到这个狗东西会这么说。

刚才那副浪荡的姿态,现在又这副绿茶白莲花的模样,多半就是装的。

当然,不论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总归不能在听到下面这句话后装失忆。

“那今天早上呢?你可别说都忘了。”

“这个呀……”夜慕烬淡然一笑,“阿烬也很奇怪呢,姐姐为何会出现在阿烬的床上呢?是夜里走错了房间吗?”

少年说得头头是道,自己分析了起来:“不过也正常,姐姐刚来这里,不熟悉房间的位置,又比较相似,走错了……”

漆夜彩:“……”

夜慕烬看着漆夜彩,却仿佛没看见她骤然冷下来的脸色,自顾自说着:“姐姐若是喜欢阿烬的房间,可以随便进出哦,阿烬不介意的,但姐姐说过的,家人之间要有分寸感,这么亲密的话,不太合适,所以阿烬会自己注意的……”

漆夜彩冷声打断道:“够了。”

夜慕烬唇边的笑意微僵,却还是听话地收了声,柔和的笑意丝毫未变,只是眸中,少了些许光亮,发丝落下的阴影越发暗沉。

少年忽然明媚一笑:“姐姐,是阿烬哪里说错了吗?”

他又佯装叹息:“唉……阿烬总是这般口无遮拦,不知轻重,无意中惹恼了姐姐也不自知……”

漆夜彩再次冷声道:“不要再说了。”

少年彻底止了声。

今天一天,漆夜彩憋了许多话想要说,但现在也没必要说了。

漆夜彩的眼神冷漠而严肃。

“夜慕烬,我不明白,你明知道我想说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突然这样?”

“这样做,你开心了?”

“对你来说,是不是很好玩?”

“反正,不论什么事,你总是以自己的快乐为主,其它的,你一概不顾。”

“如果你觉得这很好玩,那么你继续,我不打扰你的兴致,但我不奉陪了。”

漆夜彩转身的那一刻,夜慕烬唇边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眼眶泛起了水红色,泪水滴滴落下。

手中的玻璃杯在掌心碎成了渣。

无声无息。

少年勾起了唇角,诡异而艳丽。

漆夜彩停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认错,也没有挽留。

夜慕烬真正犯错的时候,从来不会道歉,因为,他心知肚明,他故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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