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夜彩现在四肢酸痛，浑身乏力，双眼失明，双腿跟废了一样。

昏迷之前，她听到了夜慕烬的声音。

至于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楚。

只闻到了一丝奇怪的的味道，硬要描述，那就是在尸山血海中，喷满了糖味香水的味道。

甜腻腻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手指弹动，掌心一片冰冷的柔软，触感像果冻一般，在她手臂上蹭来蹭去。

“娘亲懒懒的，睡了好久哦！”

漆夜彩：“……”哭笑不得。

“你爹呢？”漆夜彩张口，沙哑的声音让她震惊到失去声音，跟拉锯似的，难听死了。

小孤儿抱着漆夜彩的手臂，慢悠悠蹭到了她的下巴：“唔？……爹爹……爹爹不让宝宝告诉娘亲，爹爹坏坏！”

漆夜彩忍俊不禁。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小孤儿变得智障了一点，没以前那么机灵了。

但仔细想想，小孤儿就是小厄灵，小厄灵就是夜慕烬，要智障也是夜慕烬智障。

夜慕烬啥时候不智障了？

那个白痴。

不知道干嘛去了。

漆夜彩唤出系统，打开系统商城，震惊地发现，自己的账号被锁定了？！

【经系统判定，宿主的账号已被拉入黑名单，禁止一切跨时空行为】

漆夜彩想冷笑，但嘴巴僵硬得不行，压根儿扯不动，只能在心里冷冷道：“行，你们等着。”

脖子上凉凉的，漆夜彩以为是小孤儿拿它的尾巴围在了上面，声音闷闷唤道：“宝宝……”

刹那间，清泉冷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漆夜彩感觉浑身的酸痛都在这微凉的气息中消失了，除了看不见，体质比平常都好了不少。

“姐姐。”少年的嗓音温雅清澈。

漆夜彩干脆道：“夜慕烬？你刚才干嘛去了？”

“……”夜慕烬微笑一僵。

漆夜彩不明所以：“怎么不说话？”

“哼。”

漆夜彩听到少年委屈的闷哼声。

“哼。”又一声赌气的闷哼。

漆夜彩恍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她刚才脑抽了吧！怎么一上来就先谈正事？

她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她习惯先把这些琐事解决完，再安心谈论别的。

但面对夜慕烬，就别想谈正事了。

漆夜彩熟练地柔声哄道：“烬烬宝贝，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满心期待的夜慕烬：“……”

漆夜彩：“嗯？”

夜慕烬微笑：“没什么哦。”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那应该没事。

漆夜彩放心了：“那就好。”

夜慕烬：“……”呵。

夜慕烬伸出手，隔着一层凉薄的空气，临摹着女人的轮廓，从脸颊到脖子，到腕骨、胸口、腰侧……脚踝。

痴迷又贪恋。

少年微合睫羽，吻落于足尖。

一道奶里奶气的声音响起：“娘亲娘亲，爹咪在吃娘亲的脚脚，宝宝也要吃脚脚！”

极冷的视线如刀片般划过来，如看死人一般的眼神，无声地说着：你也配？

小孤儿立刻原地破碎。

漆夜彩就说脚趾怎么突然凉凉的，夜慕烬这个小变态，真是无时无刻不做出点骇人听闻的事情来就难受。

小孤儿的小奶音没了，漆夜彩想着，小孤儿不可能突然就没了声音，一定是夜慕烬把它整没了。

于是她也没追究上面那件事，而是说：“夜慕烬，你别伤害小孤儿。”

夜慕烬眼中闪过一丝委屈与嫉妒，不情不愿地复原小孤儿，一脸嫌恶，声音却温柔至极：“没有伤害呢，姐姐……”

刚复活的小孤儿活蹦乱跳，开始作死：“爹爹骗人！爹爹不喜欢小孤儿！娘亲对宝宝好！爹爹嫉妒宝宝！”

小孤儿不愧是小厄灵，还是小厄灵的升阶版，直接把夜慕烬老底揭了。

夜慕烬：“……”

夜慕烬温柔微笑着，拍碎了小孤儿，动作没有一点收敛，漆夜彩不是聋子，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漆夜彩无奈地唤了声：“夜慕烬。”

夜慕烬坦然道：“不喜欢。”

漆夜彩：“……”这小白痴什么时候能改改说话没有主语和宾语的坏习惯。

夜慕烬：……？

漆夜彩换了话题：“你把寡母和荧惑……灭掉了？”

夜慕烬其实并不想要提到这些事，尤其是在漆夜彩面前，还从她口中说出来……

一点都不想。

姐姐定然的希望，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并肩而行，不论什么事情，都要共同面对。

但他不想。

他一点也不想让她面对这些。

夜慕烬俯身，浅灰色的长发洒落在女人黑如深夜的衣服上，如遮住光亮的乌云。

冷白冰玉似的指尖，划过女人额角的发丝，略显凌乱的发丝搭在眼前，有些长了，落于眼下，将眉下的痣遮住了。

落在眼睫的时候，指尖稍顿。

那双如漆黑的深夜，会有光彩如流星闪烁，历经千辛万苦修炼铸就的双眼。

被毁了……

夜慕烬不禁红了眼，埋于漆夜彩的颈间，声音闷闷的，委屈地说：“阿烬很快就会恢复姐姐的眼睛……”

他真想把自己的眼睛给她，但他并没有眼睛，就像没有心脏一样，一切都是变化出来的假象。

漆夜彩略表严肃道：“恢复眼睛的方法很多，夜眼没了也可以再修炼，我不在乎这些，但是，你不许挖自己的眼睛，也不许挖别人的眼睛，也不许伤害自己，不然就算恢复了，我也会立刻弄瞎自己，听到了没有？夜慕烬。”

夜慕烬：“……”

漆夜彩不知道该不该气，夜慕烬这沉默还能代表什么？当然是他有过上面的想法。

“夜慕烬，回答我。”

“阿烬知道了，姐姐。”

听着夜慕烬不情不愿的回答，漆夜彩倏地笑了起来，忽然很想要摸一摸他的脑袋，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夜慕烬的头发很长很顺，她不用睁眼就可以想到他的模样，银白色像雪花一样，有些冰凉，但美丽至极。

夜慕烬很顺从地蹭了蹭漆夜彩的掌心，像是温顺的小猫咪，收敛了浑身的刺，在主人手底下无比乖巧。

漆夜彩忍不住说了声：“乖。”

这一声让夜慕烬有些忍不住落泪。

姐姐此刻应当满眼都是他的……

夜慕烬拂开墨发，在漆夜彩出声呼唤他的名字时，冰凉的吻印在她的下巴，漆夜彩很嫌弃地想把他推走。

“姐姐，阿烬以前做了一件错事。”

少年抬起泛红的双眼说。

漆夜彩刚想要说的话突然不记得了，被夜慕烬这莫名的话语打乱了思绪，整个心思都被他牵动着：“什么？”

“阿烬太心慈手软了，姐姐。”

少年微凉的气息落在耳畔，漆夜彩被冷得一抖擞，听了这话的第一感觉是有点中二，她可能实在是没什么正经的基因。

夜慕烬心慈手软？

这几个字光是放在一起就是很好笑的程度。

漆夜彩忍俊不禁：“那你以后要心狠手辣？”

夜慕烬一本正经道：“对哦。”

由于夜慕烬过于认真坦诚，漆夜彩反倒笑不出来了，她被夜慕烬的真诚沉默到了。

漆夜彩伸手，小心摸索着前面，摸到夜慕烬的肩头，拍了拍他：“夜慕烬，扶我起来一下。”

夜慕烬不解，但听话地扶她起来。

这样说话，漆夜彩才感觉自然了点，她双手寻找了一下夜慕烬的双手，夜慕烬直接牵上她的手，被她无情拍开。

夜慕烬一脸委屈，但漆夜彩也看不见。

夜慕烬便觉得更委屈了，更多的…是心疼，把头埋在漆夜彩的颈窝处，见漆夜彩没有立刻推开他，便得寸进尺地搂上她的腰身。

漆夜彩无语了，她想正式跟他谈谈，现在夜慕烬又这样子……

罢了，她刚刚异想天开什么呀，跟夜慕烬就不可能有正经的时候。

他们两都是，她早该认清楚。

虽然没有亲自见证，但夜慕烬刚才肯定制造了不小的动静。

不过击杀寡母和荧惑，算功德一件。

好孩子是要给奖励的，让她想想……

漆夜彩抬手拍了拍夜慕烬的背，像哄小孩一样，也不知道这小白痴到底多少岁了，一天到晚跟个小学生一样。

夜慕烬许久没有动静，漆夜彩感觉有点不对劲，按他的性子，在这种时候，定要撒娇几句，怎么这般安静？

不对……他好像睡着了。

但是，夜慕烬根本不需要睡眠，又怎么可能睡觉？——他是昏迷了！

是经历那些太累了吗？

夜慕烬来的时候，漆夜彩的身体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她轻松地把他放在床上，没有离开，就躺在一边。

她不清楚周围的环境，又看不见，若是乱走了，说不定都找不到回来的路。

而且……夜慕烬虽然昏过去了，但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他们现在的关系很怪。

漆夜彩之前一直想跟他谈谈，但一直没有谈，在她看来，这些事情就应该说个明明白白，不留隐患，但她刚才想明白了，夜慕烬这种人，就适合“不清不楚”。

夜慕烬睡得并不安稳，漆夜彩虽然看不见，但从夜慕烬握着她的那只手可以感觉到，他现在非常躁动不安。

体温没有之前那么冰冷了。

这对于夜慕烬，是很不正常的，换成人类来说，他现在可能发烧了。

漆夜彩用手贴了贴他的脸，又摸到他的脖子，被一圈绫带缠绕着，隔着绫带都能感觉到他渐渐上升的温度。

她突然意识到，夜慕烬可能是“生理期”到了，那个夜慕烬在这种时期，就会全身发热，昏迷沉睡。

这个夜慕烬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夜慕烬。”漆夜彩唤道。

她的声音仿佛是召唤鬼神的咒语，少年邪神睁开了双眼，清澈的眼瞳染上血红的暗色，如隐藏于暗中的鬼魅，明目张胆地盯着眼前的猎物，似要将之拆之入骨。

漆夜彩的感官无比敏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几乎席卷她意识的气势，极具侵略感的气息，紧紧压迫着她，纠缠着她，侵入着她，好像要填满她的每一个毛孔。

无缝不入。

连同精神和意识。

这感觉，熟悉极了。

少年紧握着女人的手腕，在腕骨上细细舔舐着，温热的唇舌在手腕上留下浅浅的痕迹，牙齿轻柔地磨着，烙下串串齿印。

漆夜彩知道了，他舔人瘾犯了。

手腕倏地一痛，漆夜彩下意识一巴掌拍了过去，根据掌心的触感，可以判断，她正中夜慕烬的脸，挺好。

“夜慕烬，你犯什么病？”

少年片刻清明，眸中的血色因此而退了些许，但仍旧目光贪婪地、痴迷地、诡异地——盯着她。

苍白的皮肤上泛着病态的红，少年像只浑身戾气未消的恶鬼，病入膏肓。

转瞬即逝。

夜慕烬面无表情地，用手穿过心口。

好像那双手不是他的，被穿过心口的也不是他，平静冷淡到像置身事外的观众。

不，观众也没他这般面无波澜。

夜慕烬垂眸，看着漆夜彩手腕上的咬痕，面上露出一丝自我厌弃，以及隐忍的暴戾气息，但依旧维持着莞尔若春风拂过的笑意。

“若是我又伤了姐姐……”夜慕烬轻吻在那处咬痕之上，温软的唇湿气未消，“姐姐一定要……杀了我。”

“伤了姐姐，罪该万死。”

*

夜慕烬的状态非常不对。

漆夜彩静静躺在床榻上，思考着。

寡母和荧惑皆是负能量体，它们被摧毁后，根据能量平衡法则，这些能量不可能直接化为灰烬。

要么被净化，要么被吞噬。

总之，不可能直接消失。

夜慕烬原本没有所谓“生理期”，也不是所谓一切负面的化身，不是虚空混沌之体，更不是鬼邪之神。

他原本只是夜慕烬。

纯净的、洁白的，夜慕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