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没有回应,但漆夜彩却很肯定这是夜慕烬,若非夜慕烬,系统轰炸她做什么?
沉重的铁门摩擦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一对对新人跨过门槛,踩在散落一地红豆上。
两边面带微笑的鬼童子伸手弯腰,带着一对对新人送入相应的房间。
只见每个房间上,都有一个木制牌匾,其上刻着一个雪白的“奠”字。
婚礼变葬礼?丧事喜办?
虽说那些鬼魂突然变成了穿着喜服的人类,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是活人,也有可能就是一群尸体、死人。
这房间是进还是不进?
漆夜彩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死了,只是仍旧保留着自己是活人的认知。
鬼童子打开房门,里面装置得跟婚房一样,还以为里面得是一口棺材呢。
手中忽然被牵扯着一股力,是另一端的“新娘”扯了扯红绸,似是在催促她进屋,原来他是活的啊?
余光瞥见从广袖中露出来的一节手指,只这一眼,漆夜彩就确认了——他绝非夜慕烬。
虽白皙,却没有夜慕烬那般苍白得吓人。
夜慕烬臭美又矫情,最爱摆弄他那双“养尊处优”的纤纤玉手,谁都碰不得,却总要牵着她,漆夜彩断不会认错。
尽管在一开始系统轰炸了她,但这一路上,系统都安静如鸡,莫非能触发死亡的关键人物,并不是这位“新娘”?
眼下她不进这婚房,恐怕无法推进剧情。
漆夜彩看了眼笑面鬼童子,确认是个假死灵,在这个世界,人有假人,鬼也有假鬼。
进屋后,“新娘”迈着长腿快步走到床边。
漆夜彩谨慎地换上房门,再看过去,只见那“新娘子”已迫不及待地摘下红盖头。
四目相对,皆是一惊——
“怎么是你?!”
这家伙,不久前她才见过他小时候。
好好好,这把熟人局。
浓妆艳抹、头戴凤冠的钟大少爷花容失色,还是漆夜彩先稳下来,调侃道:“想不到我们家小昧昧,如今也出落成大小伙了。”
钟明昧一把扯掉了盖头:“滚!”
漆夜彩撇了撇嘴,学着夜慕烬惯用的贱嗖嗖的语气:“啊?脾气还是这么爆呢。”
钟明昧听得浑身恶寒,嘴角一抽再抽。
这个厚颜无耻的老巫婆,跟夜慕烬那个超级无敌大贱货在一起后被传染得更不要脸了!
恶女贱男,真恶心!倒霉死了!
钟明昧粗鲁地把头上的装饰拆掉,漆夜彩看着都替他头疼,上去帮忙,被瞪了一眼。
漆夜彩脸皮厚,翻了个白眼,不轻不重地拍掉钟明昧的手腕,飞快地把珠宝簪钗卸掉了。
钟明昧头发乱糟糟,不过他也不是在乎形象的人,随手顺了顺,便不管了,白费了一张俊俏的脸蛋。
若是夜慕烬,定要矜持又做作地取出他随身携带的花里胡哨玛丽苏水晶梳妆镜,捣鼓他那金贵的发丝老半天。
两人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
漆夜彩笑了。
钟明昧没好气道:“你先说。”
漆夜彩也不废话:“窥天命。”
钟明昧并不诧异,冷笑道:“这在云态世可是违法的,还触犯了不可言说的禁忌。”
漆夜彩浑然不怕地耸耸肩:“不然也不会来这鬼地方。”
钟明昧冷嘲热讽:“呵,小心遭报应。”
漆夜彩不以为然:“我遭过的报应,比你吃的饭还多。”
钟明昧讥讽道:“也是,毕竟可是曾经被万界围剿的穷凶极恶之徒。”
漆夜彩故作惊讶:“我的名声这么大,连你这种小孩都知道?”
钟明昧翻了个白眼:“哪个名门正派没听说过你。”
漆夜彩好笑道:“哦,原来你很正义啊。”
钟明昧不屑一笑:“我从来都并非纯粹的正义之士,但我也不会无缘无故犯下罪大恶极之行径,如果挑战到了我的底线,我有的是法子作恶,无论多下作。”
钟明昧这话是在内涵她,但漆夜彩一下子联想到重生的那个时空里的小钟明昧。
如果钟明昧这话没有半点水分,那他对夜慕烬的“霸凌”行径,是年幼无知,还是夜慕烬犯贱在前?只是他报复得比较狠了?
如果这个夜慕烬,是反派夜慕烬,而不是男主夜慕烬,漆夜彩恐怕不会怀疑。
夜慕烬确实爱犯贱,还喜欢恶人先告状。
但若是男主夜慕烬,漆夜彩不好评价,她对他的了解,暂且只浮于表面,但也可想而知,这死小孩绝非表面那般纯良无害。
再想,夜慕烬那句破坏了她的计划,让她替代什么尸体,难道指的是——
本该成为尸体的人,其实是钟明昧?
她的出现打乱了夜慕烬的计划,因此,她替钟明昧成为了那个“尸体”?
漆夜彩不再多想,回归正题:“到你了,你来这,不是倒霉被抓过来当新娘子吧?”
钟明昧手掌向前一推,袖中冲出来一块金牌子,其上刻着磅礴大气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奉天令”。
“奉天之令,替天之行。”
漆夜彩面无表情:“哦,来出差啊。”
钟明昧:“……”
漆夜彩像个热情知心大姐姐:“加油,有需要找我帮忙,我也算是你师姐呢。”
钟明昧无语笑了:“谁跟你一样游手好闲。”
漆夜彩闻声抬手,不客气地在他那张俊脸上拍了拍:“你看闲不闲?”
钟明昧嫌弃地皱紧脸:“滚一边去!”
漆夜彩也不逗他,离远了些,屈指敲了敲桌面:“你的任务跟这里有关系?详细说说,我算是误打误撞进来的,跟你好有个照应?”
钟明昧厌恶道:“谁稀罕你的照应!”
漆夜彩突然严肃道:“少说废话。”
钟明昧莫名身躯一震:“你有病啊!”
漆夜彩不言,盯着他看。
钟明昧有种被门派中最严厉最讨人厌的长辈盯上了的感觉,被严厉质问后,不情不愿,却不得不下意识听话交代:“窃尸者。”
窃尸者?……偷尸鬼?
难道她的那场“重生”并非偶然,而是与现在有所关联或交错的?
“近来在凡界,尸体被偷窃之事频发,监控灵也无法捕捉偷窃者的身影,更无法感受到任何能量波动,尸体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所以你来鬼域看有没有尸体的踪迹?”
钟明昧撇了撇唇,似是有些不满:“不然呢。”
漆夜彩轻点了点头:“那你可算是来错了。”
钟明昧眉头一紧:“何出此言?”
漆夜彩道:“万钩鬼域,名副其实,有一万个钩子位列领域边境,以御外界入侵,而你可知这钩子,真正钩的是什么?”
钟明昧想起方才跟鬼魂排队之时的场景,神情越发凝重,脱口而出:“灵魂?”
“没错,在鬼域,以灵魂为交易筹码。”
漆夜彩散发漆黑,颇具有阴森侵略性的脸,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倒有点使人心生畏惧的气质。
钟明昧很快便脱离出来,扬声嗤道:“那又如何?我又不跟鬼魂做交易,少吓唬人。”
漆夜彩被钟明昧这不禁吓的心虚样给逗笑了,这小破孩就是小破孩,表面上不可一世,内里还是胆小得不行。
看漆夜彩一脸坏笑,钟明昧立刻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被骗了,恼羞成怒道:“你个老巫婆!”
听到熟悉的称呼,漆夜彩不怒反笑:“没骗你,从你踏入鬼域的那一刻起,你的灵魂就已经被钩走了,不信你试试灵力,灵力以灵为基,单纯一具躯壳可没用。”
钟明昧立刻掐了个决,果真连个火星子都没有,他慌了神:“那现在怎么办?”
漆夜彩被逗笑了:“瞧你那没出息又不靠谱的样。”
钟明昧刚才只是下意识就说出来了,但他绝不是漆夜彩说得这么差劲!
钟明昧不跟漆夜彩白费口舌,冷哼了一声道:“那你有出息你靠谱,你说怎么办?”
漆夜彩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眼下这扇门是打不开了,所以……”她走到床边,把被子一掀,“先睡一觉再说。”
钟明昧像生怕粘上了什么似的,原地起立,退离三尺,眼见漆夜彩气定神闲地往床上一躺,目瞪口呆:“这就是你靠谱的办法?”
说罢冷笑:“呵,不过如此。”
她哪来的脸嘲讽他?不过是逞口舌之快!
漆夜彩懒得跟他解释。
现在这段平静的时间,恐怕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好戏还没开场,要等下一声“吉时已到”,才到他们真正“入场”。
正这么想着,漆夜彩便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充满稚气的声音:“吉时已到,诛邪必消!”
符纸燃烧的声音近在耳畔,随后稚嫩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无助:“啊啊啊怎么这也没用那也没用?不会真死了吧?”
另一道清澈冷淡的嗓音道:“别晃她。”
“我不晃她,她怎么醒?”
“她快醒了。”
“诈尸?!”
“……”
漆夜彩沉默了,她怎么又穿过来了?
在睁眼的那一刻,那股说小不小的力量突然松开了,脑袋正中地面,后脑勺一阵痛。
她这颗脑袋,真是多灾多难。
钟明昧见状,连忙又端起了漆夜彩的脑袋,又怕又壮胆,双手直哆嗦:“你是人是鬼?!”
被“端着”脑袋的漆夜彩很难受,嘴唇一张就是胡扯:“是你祖宗,孙子滚一边儿去。”
“谁是你孙子?装什么死!”钟明昧重重哼了一声,撤回一双手,大骂她没素质。
漆夜彩觉得好笑极了,全场最没素质的说她没素质,真是臭不要脸。
漆夜彩扶着脑袋起身,看向那白衣少年,一脸清纯柔弱,宛如一张纯净到了极致的白纸。
就是这个死小孩把她杀了。
她已经确认,眼前这个夜慕烬,是原著男主夜慕烬,而不是反派夜慕烬,也就不是她所熟悉的道侣,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他们之间,究竟有怎样的渊源?
“你还活着。”夜慕烬冷静且坦然,似是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没想到夜慕烬这么坦荡,上来就摊牌。
漆夜彩也懒得跟他拉扯演戏:“死小孩,为什么杀我?”
温润清冷的少年抬起浅浅的眼瞳:“杀你之前,已解释过。”
漆夜彩冷冷一笑:“莫名其妙。”
夜慕烬几不可查地略一蹙眉,似是对眼前女人的言行举止感到不理解。
“那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死吗?”漆夜彩坏笑着,心里盘算着怎么恶心他。
夜慕烬凝视着女人漆黑的眼瞳,似有预料,却仍是轻声问:“为何?”
漆夜彩皮笑肉不笑,凑近他耳边低声说:“因为我爱你啊,我舍不得让你一个人。”
“……”
少年目光淡淡地看着她。
漆夜彩恶心人的话并没有什么效果。
这个夜慕烬,仿佛一个丧失情感系统,天生没有情绪的傀儡,对任何事物都无动于衷。
漆夜彩自讨没趣,三两步追上钟明昧。
钟明昧看到她就烦,骂骂咧咧。
漆夜彩浑不在意。
夜慕烬静静地站在原地,平视前方消失的背影,耳畔残留着方才女子的声音。
他抬手,指腹轻按心口。
雪白的衣裳,印出薄薄血色。
那是她受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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