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歌声很好听。”

行驶中的马车有些摇摇晃晃的，光线也很暗，卫子夫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这应该算一句夸奖，卫子夫想，于是她低头道:“谢陛下。”

皇帝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又问:“那你拥有那样坚贞不渝的感情吗？”

卫子夫被问住了，若按照她的本心，她该说没有。从小到大，她常常接触的男人就只有兄弟，然后就是眼前带走她的皇帝了。

她不懂爱情，可以坦诚相待吗？

大概是不行的，因为卫子夫记得女乐师曾经对她说过。

“子夫，千万不要对一个男人诚实，他们不会珍惜女子的心意，只会贪恋她美丽的皮囊。”

子夫相信，可她不懂:“可与诚实相反的是虚伪，难道那群男人都是傻子，竟一点也看不出来？”

女乐师温柔道，“我想是能看出来的，但他们不会在意。就像这府上许多女奴一样，如果有个人能将她们拉出泥沼，那她们也不会在乎自己是不是真正爱慕对方。”

说罢，她抚上了子夫的长发，说:“不用为谎言而歉疚，只要双方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就够了。”

乐师把自己用一生悟出来的道理无偿地教给了子夫。卫子夫也的确是个好学生，她完完本本的记住了女乐师的话，而如今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

卫子夫认真地回答皇帝:“我拥有。”

皇帝反问:“是对谁的？”

“是对陛下您。”卫子夫说这话时，简直心虚的抬不起头来。

皇帝似乎也并不相信，他松开了揽着卫子夫的手，对她说:“你的谎言太拙劣了，我们才刚刚见面……”

剩下的话卫子夫没有听清，因为梦醒了，她心如擂鼓。

她深吸了一口气，发现天空就在明暗之间，曦光将至。丝丝缕缕的光线通过窗子透了进来，让漂浮在半空中的灰尘一览无余。

卫子夫紧紧盯住那其中一粒尘埃，看着它漂浮，远去，直至消失不见，突然发现自己与它也没什么不同。

阿母现在在干什么呢？子夫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想到这一年以来的境遇，她满心失望。

那位皇帝陛下似乎已经忘了她，就这样把她放到永巷中后，就再也没有了回音。卫子夫还没真正得到什么，就已经失了宠。

她算宫女吗？应该不算，因为她受到了皇帝的临幸；她是嫔妃吗？应该也不是，因为她没有真正的名位。

这样暧昧不明的身份，让卫子夫在永巷里的日子很不好过。一开始，众人觉得她或许能再得临幸也未可知，所以对她还算尊敬，可日久天长，就不再把放她心上了。

卫子夫不在意，因为她本就是当奴隶的，别人的态度又算得了什么呢？她真正难过的是自己离家太久了，且在宫中的日子并不比在侯府里好过。

第一天来到这巍峨庄严的未央宫，她的心里充满了憧憬与好奇，一年没有离开这冰冷森严的未央宫，她的心离充满了苦闷与哀伤。

该死的宴会，该死的《上邪》，该死的……她本不该来！

我一定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卫子夫在心里暗下决心，他们卫家人总是说到做到的，打定主意后，子夫就开始寻求离开的方法。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打听来了皇上不日会放出一批年长宫女的消息，她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但想抓住这个机会，还需要付出更多。

卫子夫拜到了永巷里一位年长宫人的头上，听说她曾经服侍在先帝的夫人身边，子夫希望能借她解决自己的困境。

“你真的想离开，保证决心不变？”

“是。”卫子夫的语气坚定，双手奉上财物，这是她进宫前唯一携带的东西。

中年宫女看了卫子夫一眼，把东西还给了她，道:“你不是一般的宫女，这个忙我帮不了。”

卫子夫的神色难掩失望，“可我现在和她们一般无二啊，难道就因为我是被陛下带进宫的，就连离开的资格都没有吗？”

宫人看着她，就像看一个天真的孩子，“这自古只有皇上抛弃不宠爱的女人，哪有女子自己想走就走的。”

对方说的有理，卫子夫没有辩驳，可她心里不服气。

不想着走，难道还期盼皇上有朝一日能想起自己这个露水情缘吗？有时候，卫子夫也想自欺欺人一下，可现实是她已经忘了皇上长什么样了，更不能指望皇上还记得她。

眼见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卫子夫准备离开了，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宫人却悠悠开口道:

“陛下有一个宠臣叫韩嫣，他有时会出入永巷，你可以碰碰运气，看他愿不愿意怜香惜玉，帮帮你。”

卫子夫把她的话听了进去，可心中却奇怪她为什么又突然肯帮自己。

那宫人也是似是猜到了卫子夫心中所想，坦然道:“你的性格我喜欢，但我的情也不是白承的。”

“我家中有一弟弟，若你能顺利出宫，不妨相看一二。”

卫子夫眉头紧锁，斟酌道:“我乃是奴婢出身，家境贫寒，怕是不太般配。”

“你家现在应该大不一样了。”宫人微笑，“不用担心，只是相看，没有叫你以身相许的意思。而且你正当年，出宫后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

“嗯。”卫子夫安心不少，闷闷地答应了下来，她知道自己不答应的话，对方是肯定不会白白帮忙的，但她实在是怕了盲婚哑嫁那一套了，虽然她入宫远称不上“婚嫁”，但那种心情都是一样的。

那宫人听到卫子夫答应了，心里很是高兴，盼着卫子夫能出宫与弟弟成就姻缘，她决定再帮她一些。

宫人走到子夫的身边，告诉了她自己所知道的一些关于韩嫣的传闻，这些消息对卫子夫大有助益。

“多谢您。”子夫听罢，恭恭敬敬地向对方道了一声谢。

“不用谢，我也盼着你能有好消息。”

我在想韩嫣是什么时候死的，没考证出所以然，随心加个戏了。

其实一家人性格多少都有点像，虽然事件不同，轻重程度不同，但我觉得卫青在父亲家受欺负就跑回妈妈身边和卫子夫在宫里受冷待就想出宫是很类似的行为逻辑。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不会说一直委曲求全幻想爹能良心发现，或者是皇上能旧梦重提，忍耐后发现没意义就果断放弃浪费时间，一款擅长取舍，高效务实的人格。霍去病和少儿感觉也差不多，其他人的记载太少了看不太出来。

可能都随妈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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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