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多，酒吧打架的事情彻底结束，闹事的黑衣人都被清扫干净，酒吧一楼除了还没来得及换新的破烂桌椅，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经这么一闹，一楼没剩几个人，闹事的三位女主角也早早就离开了。
杨歧下到一楼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令人眼花缭乱的灯光还闪着，没有音乐的衬托，这样的灯光就像失去了默契的搭档般让整个空间都显得空荡荡的。地板早就被打扫干净，杨歧看着这幅场景沉默了一会儿，抬脚往门口走，走到一半，他脚上踢到了什么，轻轻一声“砰”紧接着就是东西滚动的咕噜声，在安静的空间中不断被放大。
一个碎了一半的玻璃酒瓶滚到杨歧的视线中，并继续往前滚动，撞上沙发腿在原地打转了一圈，滚到一个人的脚边停下。杨歧的目光一直跟着玻璃酒瓶移动，玻璃酒瓶停下他的目光跟着停下，视线顺着那只脚往上走，看到一张还算熟悉的侧脸——林不渝坐在角落中，微垂着头，情绪不明。
杨歧犹豫了下，走过去坐到林不渝对面，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坐下后的影子落在桌面上，投下一片阴影，杨歧发觉林不渝的目光微微一动，抬起眼眸，眉眼间都是冷意，本就深邃的眼睛更是给人一种压迫。几乎是对视上的一刻，杨歧就错开了视线，目光虚虚地看向林不渝身侧。
“你怎么在这里？”林不渝开口，语气算不上好，与叫杨歧去包厢里待着的那人仿佛不是同一个。
杨歧心想要不是你谁会出现在这儿看这么一出戏，回去睡觉都要做噩梦，但被林不渝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只敢在心里说说，面上还是要符合他的人设：“不可以吗？这酒吧又不是你开的。”
说完他想起关于林不渝的许多疑惑，又带着试探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林不渝没回答杨歧的问题，只冷冷地一瞥收回目光，身子往后轻轻一靠：“与你无关。”
杨歧一口气被林不渝这四个字堵在心里，偏偏林不渝这话说的也没毛病，不仅没毛病还非常的符合人设。符合人设？杨歧突然愣了下，目光慢慢看向林不渝神色冷漠的脸，林不渝现在的眼神和说话语气与书中的人设相差无几，可以说就是书中描述的模样。书中写的就是天天跟谁欠了他两亿六没还似的冷着一张脸，除了对沐思诺对所有人都是冷冷冷冷，堪比冰箱制冷，移动的北极冰川。
杨歧身体不自觉往前倾，目光炯炯地望着林不渝，毫无所谓林不渝眼中的冷意，他像是迫切地想要从林不渝身上看出点什么，之前跟他聊天的林不渝，钓鱼时喊醒他和他一起走回家的林不渝，还有前不久紧张害怕的林不渝……但这些杨歧都没有从林不渝身上窥见丝毫，林不渝被他看的不耐烦，轻皱了下眉。
“看够没？”林不渝“啧”了声，嫌弃地看两眼杨歧，起身离开。
杨歧立即跟着林不渝站起身，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过来，快速上前一步抓住林不渝的胳膊：“等一下。”
林不渝瞥了眼杨歧的手，胳膊稍微一用力将他甩开，神色更加冷漠：“有话说话。”
杨歧根本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抓住林不渝不让他走只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他以为自己从林不渝身上看出了什么，甚至有些疯狂地猜测林不渝会不会是跟他一样意外来到这本书中，但林不渝现在的态度完全打翻了他所有的猜测。
林不渝还是书中的林不渝。
杨歧被甩开的手不自觉握成拳。
因为杨歧迟迟不开口，林不渝脸上的神色愈发寒冷，不再等下去，转身就要走。
“林不渝！”杨歧跟上林不渝的步伐，喊了他一声。见林不渝的脚步稍有停顿，杨歧乱成一团的脑子里突然茅塞顿开，冒出一个能解决他一切疑惑但又无比简单，简单到让他不禁怀疑之前的自己是不是弱智，这样想了他便脱口而出：“五年高考？”
一切仿佛突然安静下来，安静不过一秒又恢复嘈杂。
杨歧听见桌椅搬动的声音，听见摆放酒杯的声音，听见有人喊“小心点放”，甚至空调制冷的嗡嗡声，在这一片嘈杂中，杨歧听见前方的林不渝轻轻一笑。一瞬间，杨歧感到心猛地一坠，像是在梦中一脚踩空猛然间惊醒。
他看着林不渝转过身，看到林不渝眉眼间的寒意被淡淡的笑意消融化解，却又突然觉得回到了梦中不太真切，直到林不渝笑着开口：“三年模拟。曲一线。”
“二次函数题会做吗？”杨歧愣愣地问。
“还给数学老师了，但再学一学应该还可以，我上学时数学还不错。”林不渝走近杨歧，与杨歧相隔半步远的距离，眼中的笑意快要溢出眼角，立体深邃的五官也随着笑容柔和下来，他看着杨歧。就好像是在空旷的屋檐下看到另一个进来躲雨的人，恍然觉得阻住人们脚步的大雨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难捱。
“你真的是——操！”杨歧恨不得喊林不渝一声亲人，在这个无比糟心的书中世界中能遇到跟他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杨歧激动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个位置，一直在空中胡乱地比划，按住他的手估计他就说不出话。
林不渝对杨歧点点头。
杨歧捏了捏手指，勉强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和兴奋：“我们……聊聊？”
“好啊，吃夜宵吗？”林不渝朝酒吧门口偏了下头，和杨歧一起离开。
俩人找了一家还开着的烤肉店，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其实这个时间点，店里面除了他们基本没什么人，只有靠近门口的一桌男生边喝酒边聊天，让这个店显得稍微不那么寂寥。
杨歧本来也想喝点酒，但碍于明天周一还要去学校只好作罢，拿了盒草莓味的酸奶，回头问林不渝想喝什么，顺手给林不渝拿了瓶橙汁。
坐下等着肉烤熟的时间，杨歧刚才的激动慢慢平息下来，兴奋劲儿一过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给五花肉翻面的林不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张了张嘴索性安静地等林不渝先说。
林不渝专心烤肉，将第一块烤好的五花肉夹给杨歧，放到他的碗中：“先吃，不着急。”
“我就是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杨歧一边吃一边绞尽脑汁想概括一下穿书还能遇见同一个世界的人这件事，最后只憋出一句，“毕竟这事也太无比奇妙了。”
林不渝跟着附和一句：“确实无比奇妙。”
“我是睡觉前看了这本书，睡醒过来的。”杨歧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好奇地看着林不渝，“你怎么来的？”
“车祸。”林不渝淡淡地说，“车祸发生前，我的助理正在跟我抱怨她家侄女有多喜欢看这类书，顺手给我就发了个链接。我点进去看了一眼，接着就发生了车祸，醒来我就在这里了。”
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似乎又有点意料之中。在他过往看过的小说中，但凡发生什么穿越、重生之类事情的，总少不了车祸的身影。杨歧不知道怎么接这话，车祸到底也不是什么好事，但好在林不渝这人对车祸这事一提就过，也并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反倒过来让杨歧觉得自己想太多。
“你的任务是走剧情吗？”林不渝随口问道，胳膊去拿桌上的孜然粉，撒的时候看了眼杨歧，杨歧对他点了下头他才动，撒完孜然就将肉顺手夹给杨歧。
“嗯，就是完成自身人物的剧情线。”杨歧喝了口凉滋滋的酸奶，顿时觉得浑身舒畅，“我们应该是一样的吧？”
“是一样。”林不渝说，“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有问题的？”
“就刚才酒吧打架的时候，之前只是有点疑惑，但没放在心上。”杨歧说，“我一个朋友说，我这人特别敏感，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别人情绪的变化。在酒吧的时候，我感觉你很紧张还有害怕，这种正常的情绪在书中的林不渝身上就很不正常。”
林不渝闻言露出个笑，有点没想到的感觉：“我还以为演得不错。”
“走剧情的时候演的很完美，和书里写的一模一样。”杨歧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我一开始一点怀疑都没有，比我专业多了。”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怀疑你的吗？”林不渝突然问。
杨歧愣了下，眼睛盯着林不渝，等他往下说。
“第一次遇见沐思诺她们，你混在人群里喊的那句话我听到了。”林不渝想到当时听到的那句话，忍不住轻笑一声，“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不确定，毕竟两个人进入同一本书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后来又看见你画画，就道谢那回，书中没写过杨歧会画画，我就又肯定几分。直到刚才你问我那句五年高考。”
“那你在酒吧……”这样一听，杨歧立即想起在酒吧林不渝对他的冷漠态度。
“我就是想试探你一下。”林不渝说，“事实证明，我的怀疑是对的。”
杨歧：“……”
林不渝正给五花肉翻面，没注意到杨歧看他的无语眼神。
“我还以为你因为酒吧打架的事情受了刺激，然后只想赶紧走完剧情回家，别的什么都不想管了。”杨歧说。
“是受了一点刺激，”林不渝淡淡地说，“但想的不是赶紧走完剧情，而是直接放……”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林不渝看了眼还等着他往下说的杨歧，不动声色地说起别的，“你没吓到吧？”
“你觉得呢。”杨歧给了林不渝一个哀怨的眼神，他拿起酸奶跟林不渝手边的橙汁碰了下，“这世界简直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那什么打架你没受伤吧？”他突然想起来。
林不渝摇摇头：“没有，我从小练跆拳道还去少林寺待过一段时间。”
杨歧震惊。好家伙，怪不得当时林不渝打晕楼梯上那三个黑衣人这么迅速。想到这，杨歧又忍不住唏嘘一番，后知后觉明白林不渝害怕也要回到一楼应该是为了多救一个算一个：“那些黑衣人是怎么处理的？”
“不知道。”林不渝垂眸，微叹一声。
杨歧感觉到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重，立即扯开话题，随便找了个无关紧要的话聊：“林不渝是你原来的名字吧？我的名字就用的我的。”
“是。原来小说中的人物名字太长，系统就全部简化了，直接用的我的名字。”林不渝说，“还挺人性化。”
“人性化个锤锤，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任务发布机器。”杨歧就像是终于找到了能听他吐槽的人，抓住机会就滔滔不绝，“我当时想换个发型，换个头发颜色都不让我换，还拿猝死吓唬我。我天天顶个绿色的头发晃来晃去。它要是那种牛油果绿或者油绿色还好一点，可以说是潮流，草绿色真的是有点过分了。等走完头发颜色这段剧情，我立即马上把头发搞回来。”
林不渝看了眼藏在杨歧帽子下的及肩头发：“还可以，没你想的糟糕。”
“我就是不习惯。”杨歧说，“脸不是自己的就已经够别扭了。”
“但眼睛没变。”林不渝说，“你知道为什么眼睛还和自己原来的眼睛一样吗？”他突然笑了笑，像是想起一件好玩的事情，故意逗杨歧。
“嗯？”杨歧发出一声疑惑。
“听过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吧。”林不渝说完见杨歧茫然地点点头，于是继续往下说，“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窗，这句话应该也听过吧？两句结合一下，你就明白了——模样变了也就是把门给你关死了，但好歹给留了扇眼睛的窗户，算是仁慈了。”
杨歧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林不渝讲了一个无比冷的冷笑话。
“不好笑吗？”
杨歧扯出个敷衍的笑容：“你觉得呢？”
林不渝装作没听见，盯着滋滋冒油的五花肉，却听见杨歧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那天没事吧？”他疑惑地看向杨歧，杨歧跟他的目光对上，“就你们飙车那天，我回家的路上看见你，你当时脸白得跟嫩豆腐似的。”
奇奇怪怪的比喻，林不渝看着杨歧想，说话还有点直接，很少弯弯绕绕，偏偏对别人情绪的感知格外敏感。见杨歧还眨巴着眼睛等他说话，他收回思绪，说：“那天有点吓到了，毕竟从来没这么不要命的飙过车。”
“你这个剧情线走的也太危险了。”杨歧想到书里面写的飙车，又想到刚过去不久的酒吧打架，还有后面会出现的各种非正常人类能完成的危险剧情，不禁替林不渝操心起来，“你的剧情线不好完成啊。”
林不渝笑了下，其实他第一次看完这本书就想直接放弃进入下一本书。但是……他看了眼正把一块烤肉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起来的杨歧，轻声说：“先走着剧情看看，不行就进入下一本书。”
“你还挺看得开。”杨歧说，“我就不一样，正好我这个人物是个没多少戏份的配角，我就想赶紧走完剧情，赶紧离开。”
“祝你成功。”林不渝拿起橙汁碰了下杨歧手边的酸奶。
“谢了，你也是。”杨歧笑了笑。
杨歧：“五年高考？”
林不渝：“三年模拟。”
暗号对接成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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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复仇三公主（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