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冒着风雪骑马回到昌泉,收集到的药物却只有几个麻袋多。
“我寻遍了日落绿洲和砺原,只收到这么些。”
魁来不及抖去身上的雪,走进屋内,将麻袋放在地上。
日落一族体质强健,一生之中几乎不会生病,所以也不怎么重视医术。
自从有人从中部地区来,西部才渐渐开了些药铺诊所,而这些药材在西部地区不易培育,在此之前,都是商队从中部、东部带过来的。
现在战争扼住了通商的脖颈——昌泉,这里便逐渐从溢价过高到了一药难求的地步。
“辛苦你了,”雪打开麻袋查看,又宽慰众人道:“城中大家暂时只是染了风寒,多喝些热水,也能缓解的。”
朔心事重重地点点头。
皑提着药材跟雪离开,往昌泉深处走去,不知是因为寒冷的天气,城内除了巡逻的军队,几乎很少见到其他人。
“大雪已经下了三天。”雪站住,抬起头看着急速下坠的雪花道。
“是啊,”皑眨眨眼抖落睫毛上的雪花:“好像从来都没有哪一年的初雪像这么大,下这么久。”
“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是打不过金令的。”
“阿姐,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雪微微一笑,有些勉强,有些僵硬,跟往日和煦的笑完全不同。
“你放在这里吧,我自己拿就好,”她帮皑扫去头上的雪,振作道:“我一定尽力治好所有人的,你们也要加油呀。”
不等皑回应,雪艰难地抱起麻袋,朝着更深处的病患聚集地走去。
*
在门被推开的瞬间,大风夹着雪花猛地灌进屋内。
一个衣着单薄的青年男子赶紧迎上来,不容分说地接过雪怀中的麻袋:“这种事,雪叫我们去就好。”
雪赶紧关上门,拍拍身上的雪花,笑道:“我自己可以,怎么还麻烦病人。”
“病人还在增加,你可不能倒下。”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传来。
“是呀,我可不能倒下。”
雪笑着回应,眼神在屋内寻找着某个人。
这房间很大,窗却很小,屋内的光线大部分靠中间的火塘提供,火塘周围坐满了人,挤挤挨挨大概有三十多人,他们大都神色憔悴,精神萎靡。
火塘里熬煮着药,苦涩的药味弥漫在整个空间。
穿着棉袍的中年男人,从最里面的小房间走出来,端着几个空碗,看见雪,赶紧询问:“药寻来了么?”
他就是沙哑的声音的主人,从他乌黑的眼圈、焦灼的神情可看出来,他已经忙碌多时。
“寻来了,但不是很多,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中年男人放下碗,快步走到麻袋边,打开一看都是些治疗风寒的药材,他点点头道:“有药总比没有强。”
“曾大夫,给我一碗药吧,我实在是难受。”做在火塘边的白发老翁祈求道。
“不是不给您,”中年男人无奈道:“只是这药有限,那屋里面还躺着十几个呢,咱们还是先考虑严重的吧,等雪停了,商队回来就好说了。”
老翁无助地低下头,默默抹去了眼泪。
这样的话曾大夫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一开始大家还抱有希望,后来慢慢明白了这不过是种美好的愿望,就算没有雪,商队也不可能回来的。
雪简单检查了下老翁的状态,没有发烧的迹象,但看他的神色,现在的状态估计也很煎熬,她倒了碗热水,从锅里舀了些药兑在里面,端到老人面前。
老人感激地接过,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
门外传来焦急的敲门声。
“又有人来了。”众人低声道。
“发发慈悲,救救人吧!”
雪刚打开门,就听见夹着哭腔的凄惨喊声。
一个穿着羊皮大袍的健壮汉子跪在门口,看到雪开门,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扯住雪的长裙:“救救命吧,我家小娃高烧不退,再这样下去指定是活不成了!”
“你有没有问问其他医馆,我们这里已经是手忙脚乱了。”曾大夫走到门口,询问道。
“全都问过了,你们怎么都这样说,医者难道是这样‘悬壶济世’的吗?”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不是我们见死不救,实在是分身乏术了呀!”
“是我冒犯了,求求你们发发慈悲,救救命吧!”
男子虽在努力克制情绪,眼泪却早就止不住了。
“我和你去。”雪转过头对刚才的青年男子道:“小六,你在这里这些天,应该是学会了一些简单技能,你帮我好好协助曾大夫。”
曾大夫犹豫地看看小六,又看看眼前的男子,无奈点头。
简单拿了些药品,雪正要出门,被曾大夫拉到一边,悄声叮嘱道:“这次的风寒有些不同寻常,你去了,若是太棘手,记得尽量保护好自己。”
雪点点头,随那个汉子跨马而去。
*
明尘观察了景湛几日,却始终不知怎么和他相认,该怎么告诉他自己才是他的生父呢。
明尘带入了下,发现怎样说都很难不让人排斥,只好继续隐在暗处。
那间人迹罕至的小屋清扫打理追后,勤叔被金昭安排住了进去,从此勤叔负责阿芙的能力激发与提升。
景湛和思服走进小屋的时候,勤叔正在给阿芙授课。两人端坐在桌前,拉着手冥想,金昭站在一旁。
“物灵果然是种强大的生物。”景湛感叹道:“竟然真的可以通过心流来沟通。”
“难怪呢。”思服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金昭要将勤叔介绍给阿芙,但还是很困惑:“不过功夫真的不演练就能习得吗?”
陈景湛没有回答,他对物灵也是一知半解,要不是看到那天勤叔和阿芙接触时的表现,他估计也觉得书上说的“心流”匪夷所思。
金昭看着冥想的二人,心思渐渐飘到前几天和祖父的交流。
现在的形势逐渐紧张,以后砥原、煜都、西部必然会相互厮杀,祖父让他做出的抉择到底是否正确,还是说他应当顺应自己的本心?可本心又有几多价值呢……
思服伸出手在金昭面前晃晃,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阿芙和勤叔也正睁开了眼睛。
“刚才是在做什么?”金昭道。
阿芙看向勤叔,勤叔微笑,没有其他表示,她才缓缓道:“刚才师父带阿芙飞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我看见很多没见过的景象。”
“什么景象,看到了多远?”思服热切地询问。
“往北边看到一片葱郁的深林,穿过深林,见到里面往来种作的百姓,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欢乐的笑容……”
景湛和金昭一惊,十几年来多少人费尽心思都无处寻觅的隐居者,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被阿芙看到了,于是异口同声道:“还看见了什么?”
“阿芙还要继续往北看,眼睛突然痛起来,只好收回目光,往东边看,东边城市繁荣,里面人来人往和这里很像,然后阿芙又往西方看,漫天大雪阻碍着视线,阿芙眼睛也累了,就睁开了。”
“没错,”思服跨坐在凳子上,开心地拍手:“这个季节,西部偏北的地方是开始下雪啦!你还有没有看到一个眉毛散乱、身形魁梧的大汉和一个身材婀娜、眉眼含着柔情的女人?”
阿芙摇摇头。
“那你还得练练,”思服自豪道:“我父亲母亲每天都会四处巡视。”
突然,他像想到什么似的吗,走到金昭面前,打量着金昭,指着他问道:“你小子最近形迹可疑,不会有事瞒着我们吧?”
金昭没想到思服突然会变灵光,虽然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要走上祖父规划的那条路,但没必要现在就交代给思服和景湛,他拍开思服的手,走向阿芙:“这是什么技能?我以前从未听说过。”
阿芙和勤叔对视后,转头答道:“勤叔说他也不知道,他本来只想看看阿芙的能力开发到哪一步了,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抛起来了。”
“也就是说,刚才是你自己主动的行为?”陈景湛捏住下唇,这是他最近思考时养成的无意识动作。
阿芙眨眨眼,很明显,她没听懂。
“应该是,”金昭肯定道:“看来阿芙的能力与我们预想得要强。”
陈景湛点点头,他不禁怀疑真的是自己诱生了阿芙吗?他并没有对那只玉鱼儿产生什么情感,一切的开始都是那个关于老人垂钓的梦……
原以为是自己足够走运,现在却说不清缘由了。
但利器在手,他必然要承担相应的命运,而他和阿芙的命运指向哪里呢……
门在此时“吱悠悠”地被推开了,金沐泉带着一只耳、半截指背光站在门口。
“真是失礼,”金沐泉脸上挂着微笑:“好几年没登门拜访,没想到大伯府上现在连个引见的下人都没有,害得我们找了好久。”
景湛和思服一惊,没想到金沐泉变得这么难缠,竟然摸到了金昭家里。
虽然亲戚之间走动走动是很寻常的事,但总让人觉得来者不善。
百密一疏,金昭忘记了母亲是很致力于修复两家关系的,金沐泉来访,她哪会将人拒之门外。
在众人注意力都在金沐泉身上时,勤叔默默站到衣柜旁,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招待不周,请二哥随我到会客厅吃茶。”
金沐泉眉毛一挑,没想到金昭竟会称呼自己“二哥”,即刻又恢复到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们两个去吃茶,哪里有众人聚在一起玩耍有趣。”
见金沐泉继续往里走,陈景湛和思服赶紧站到阿芙身前,企图遮住金沐泉的视线,但半截指早就不请而进,绕过二人,故作惊疑道:“这难道是金芙?怎么长得这样快?”
一只耳听闻,也迅速跑到阿芙旁边,啧啧称奇:“果然和二哥哥猜的一样,根本就是个奇异人士。”
“能吃当然就长得快啊!”思服将二人推开。
“那长得也太快了,谁家好人能在几个月里长几岁?”一只耳惊道。
“又没吃你家大米,长多大和你关系大吗?”
“吃谁家大米和我们没关系,”金沐泉走到阿芙身边,细细端详着她的脸,道:“但是,这是煜都,为了百姓的安全,奇怪的东西我们都、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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