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到名字的人身躯一僵。
临音知道，他的机会不多了，于是立时道：“听我说。”
沈知意道：“我不听，你是个什么东西？”
临音差点撅过去，谁知道沈知意这人，全身上下有点防备心，只偏偏墨瑾，临音咬牙说：“就他是你的防备之外是吧？”
听不懂，沈知意拿起木棍就要戳背篓。
临音这是眼看底下的墨瑾要上来了，所以，他随便编了个理由道：“沈知意，你以为和你一起从山崖上掉下来的就只有你和墨瑾？”
什么意思？
沈知意停下，临音道：“其实他是骗你的，你不是什么家奴是仙师！”
仙师？
墨瑾道：“知意。”
话落，沈知意转身，他见墨瑾从那底下上来了，并且一近身就瞧见他手中木条，墨瑾拿过道：“发生了什么？”
“……”沈知意答：“没什么。”
临音的心原本都被提起了，但谁也没有想到，沈知意冲着一处草堆，指了指道：“竹叶青。”
那可是剧毒的蛇啊，墨瑾闻言，立马紧张的把他拉到身后说：“蛇还在？”
沈知意摇头，他看着墨瑾的背影说：“毒蛇都是胆小的，就刚刚，它虽然吓到了我，可我也把它给吓跑了。”
那就好，话落，沈知意明显发觉墨瑾松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回来，看着他，又蹲下，掀起他的衣摆检查说：“我看看你的腿，前面没事，知意，转过去。”
他没事，但沈知意还是听话转身，这只是为了给关心他的墨瑾一个安心，尤其是，他看墨瑾蹲在哪里，掀他衣摆，只为查看他有没有不小心被毒蛇咬伤的样子。
再看远处已经安静的背篓，沈知意道：“阿瑾。”
“师……”
墨瑾抬头，正好和沈知意撞上，那模样，就如同师尊正好在等他。
等他露出破绽。
霎时间，墨瑾的冷汗出满全身，他低垂下眼眸，又在一瞬抬起，改口道：“你叫我了？”
沈知意沉默一瞬，然后说：“有吗？你听错了吧少爷。”说着，他伸手一把拉起墨瑾道：“好啦，今天的药也除的差不多了，林子那边有小溪，你快跟着我过来，我给你上药。”
……
河水潺潺，透着嶙峋的波光。
河岸一旁，沈知意垂手，在河中感受水流。
而墨瑾就坐在他眼前，把上衣脱了，透出底下，身躯上的无数道斑驳伤痕。
紧接着哗啦一声，沈知意就将手连同手中的草药一同从河水中取出。
晶莹的水珠落回小溪，带着一闪而逝的荷珠效应，沈知意用他那带水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墨瑾的背部说：“少爷，很疼吧。”
墨瑾摇头，原本想说些什么，直到沈知意的手，不经意划过那道纹身。
墨瑾僵了一下，脑中一段不太清晰的画面回溯。
那是一个山洞，他将师尊锁在榻上，只是，沈知意动手在他背后刻上那道纹身时，是他们师徒两个，关系最差的时期。
什么都没有，只余下，世人眼中最不堪的关系，以至于墨瑾至今，其实他并不知道那日，沈知意手下所刻画的东西。
是什么呢？
畜牲，孽障，下流，恶鬼……
沈知意，这个名字，再让本人瞧一次，他本人也心道：没错，我爱他。
墨瑾缩了回去，转身，这下突然拿外衣披在身上，挡住名字的同时，也吓到身后正准备拿东西给他上药的沈知意，他道：“少爷？”
墨瑾有些仓惶，但当他转头发觉沈知意面上并无异色后，墨瑾就半松一口气，然后忐忑试探说：“我身后那么多伤，是不是很不好看？”
沈知意道：“怎么会？”
即使那么多划伤，他也伸手，十分严肃的掰过墨瑾的肩道：“我觉得，很好看！”
话落，沈知意俯身。
墨瑾安心了，想着东西，或许被疤痕覆盖，那，失了忆的师尊就不用二次瞧见徒弟那点狼狈样。
可随即，心底又一片空落落。
只能掰着手指，体会弄丢东西的落寞。
然后，背面突然一阵暖风，只打的墨瑾一个激灵，他措不及防，偏头，用余光就瞧见先前，半跪在地面的沈知意鼓起腮帮，冲他吹气。
见人看过来，沈知意道：“没事，我把药捣好了，你伏下一点。”
接着，沈知意从背篓中掏出白布。
背篓小怪很不配合，但沈知意不经意拍了它一下表示：有话私下说。
临音沉默了，有一点点生气，自己在沈知意心中为什么比不上墨瑾？
他比不上墨瑾？哈～开玩笑。
事情当然必定是假的，所以背篓很大方的让沈知意把东西拿走去救狗东西！
沈知意道：“谢谢。”
临音：……
面庞突然红起，是个得到夸奖，但绝对没有受用的背篓！
冰凉的河水沾在白布上又接触肌肤，沈知意垂着脑袋，动一下看一下，后来，他发誓，眼前的墨瑾一定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省心的一个病人。
他不动，直到上完药后，沈知意从后头咬着绷带替他绕到前头去。
期间动作难免会相触，那般有意无意的一点温热，再到沈知意交换绷带，这个人从后环绕上来。
墨瑾：……
他突然按住了沈知意的手，在他将绷带打到最后一圈时。
沈知意道：“少爷？”
可他明明是师尊！墨瑾有些受不住了。
大概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脑子昏头了，才会给沈知意编什么苦命鸳鸯的戏码。
所以现在，他忍到手抖，直到着微微的颤抖引得身后，沈知意的疑惑道：“是太紧了吗？”
墨瑾扭身向后，然后，在与沈知意对视的刹那，刚刚直起上身向前，探出半个身子的沈知意就整个一趔趄向侧边摔出，人还没反应过来，嘴就被他堵上了。
这叫什么事嘛？沈知意仰面睁大了眼睛，然后墨瑾稍退了一点，在这个时候他退后，不上不下，让唇与唇之间保持那连呼吸都能缠绕在一起的距离，说：“我，很没有定力，所以，就算你只是上药，我也……”
下一瞬，沈知意的手就环住他的后脖颈。
将我只是给他上药这种借口变成了当时最大的谎言。
临音的眼睛都要瞪大了，脑子宕机，似乎完全不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
但他听沈知意放开墨瑾的时候说：“既然没有定力，那还讲些什么？”
……
黄昏的时候他们回到木屋，很神奇的是那天，沐钦不在。
临音极度怀疑魔女不在，因为知道即将十五，在给墨狗腾地方。
沐钦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撮合沈知意和那个人！
临音不服，所以，当沈知意依照约定，拿背篓出门独处的时候，临音劝了：“沈知意。”
月光照在水车上，放下手中背篓的仙尊却道：“你是背篓还是人？”
临音的脑子加载很久后道：“我不能是个神仙？”
好吧，听到他怎么说的沈知意就大概明白，而后坐在溪边的木凳上说：“那我大概知道了。”
临音疑惑：“你知道？”
沈知意点头，他表示说：“其实这几天，我从和他的相处中就大致猜到，我们不是亡命鸳鸯。”
人和人的相处，上位者与下位者间，那种微妙的关系并不是靠情感就能抹除，沈知意把双脚踩在椅凳上，然后在那个小小的位置抱着膝盖说：“他真的很重视我，但是少爷不需要带着克制，所以我觉得，就算他的故事没错，但我们的身份……”
临音屏住呼吸。
结果沈知意答：“应该是相反的。”
临音：……
他沉默了。
屋后角落有个小的阴影晃动
临音自闭的认为，现在的沈知意，“他大概是不会挖墨瑾的心，让我看看里头是黑是红了。”
他已经被姓墨的完全洗脑到忘记疼痛，可他又道：“不过，你说我是个仙长，而他。”沈知意低头，捻了捻指尖说：“虎口有茧，身上伤多，前日，我探过他的脉，脉象紊乱，十分奇特，气虚，血虚，是因为刚刚坠崖，身负有伤，可……”
临音道：“可什么？”
他心底还抱有一丝微弱的期待，所以告诉沈知意说：“沈知意，你可不能跟他在一起，你知道吗？他是骗子！而且还是很坏很坏的那种骗子！是那种说了很期待，但是事到关头，一个不如他意，就果断翻脸的大骗子！”
须臾，沈知意安静的听了眼前这个背篓从情绪激烈，到小时自语。
临音啊，原本是要说墨瑾对沈知意是怎样怎样坏。
可是人到当下，或许都是那样，说别人不如说自己，讲故事不如讲往昔。
人和魔就是不一样，人，对胎儿时期总是没有记忆，可是魔有。
就像魔很坏，他们自诞生起就知道要掠夺身边一切可掠夺的资源，为平安，为出生，为天赋，为未来。
即便亲人也只是资源，可是，在听完临音一口气骂完墨瑾那么多后，沈知意道：“可我怎么觉得你很在乎？”
临音笑了，他不屑一顾道：“老子在乎？笑话，老子才不会在乎一个翻脸如翻书的小人！”
但是，沈知意皱眉道：“你可以少说几句脏话，这样。”
“不好？”可谁知临音直接炸毛说道：“没家教？对，我就是没有家教，我爹死了，另一个狗自小就嫌我，我没人教，我有什么家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