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隔断外匆匆走进来两人,往地上一跪:“奴才/奴婢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康福千岁。”
“说。”
“回娘娘,奴才是高阳门洒扫太监,昨夜正在高阳门外当差,原也没有什么情况,只是戌时初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淑妃问。
“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角门处徘徊,奴才是个瘦弱的不敢上前,刚想去禀了守门的卫士,晃眼一看那个影子已经不在了,黑暗里只看见一个白色的东西掉了。奴才还以为撞见什么了,就......就跑了回去,娘娘饶命,奴才当差不力!”
那宫女也跪着回话说:“回娘娘,奴婢是高阳门的掌灯宫女,昨日在高阳门添灯油时往宫道看了一眼,远远看见一个影子从西宫方向过来,当时还禀了守门的胡侍卫,那影子穿着绀色衣裳,倒是一晃眼就不见了。”
西宫是长春宫,离高阳门倒是不远不近。
“奴婢......奴婢珠儿......”有第三个声音怯怯得说,众人往外看了一眼,是个瘦小样子的宫女,看着年岁还小的很,江昭媛奇道:“这宫婢,有话好好说就是了,中宫娘娘在这,你还怕什么不成?有话就说!”
那小宫女看了一眼周围:“端妃娘娘饶命,端妃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你这宫人倒是有意思,皇后娘娘还在这,你倒叫起端妃娘娘饶命了。”淑妃转了转手里的茶盏懒懒说。
“这小丫头不是凤阳殿的洒扫宫女吗?予春去问的是高阳门的宫人,怎地......”
“江昭媛。”端妃扫了她一眼:“江昭媛对我长春宫的宫人倒是熟悉,连六殿下宫中洒扫的宫女都一清二楚。”
江昭媛被她那一眼扫得一抖,小声不知道嘀咕了什么以后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皇后问:“凤阳殿的宫女,你要说什么?”
“奴婢......昨夜六殿下回来得晚,奴婢夜半出恭刚巧碰见殿下从外面回来,看样子......看样子倒是高阳门方向来的!”
端妃一拍桌子,把桌上的茶盏都震了一震:“大胆!你这吃里扒外的宫女,谁指使你说这种话,六殿下还在禁足,怎地会夜半出宫去!?”
“娘娘明鉴!可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啊......”
“端妃姐姐息怒,不过一个丫头的只言片语罢了,不喜欢拉出去砍了就是,不必生气。”
“淑妃这话怎么说的,我南朝后宫是吃人的地方吗?各家女儿送进宫就是为了给上位娘娘砍着玩儿的吗?”德妃拧着眉头说,她吃斋念佛多年,对这种血腥事一向是鄙夷不已。
淑妃有些幸灾乐祸,半低头说:“德妃姐姐说得是,嫔妾失言了。”
“六殿下可有话说?”皇后手扶着迎枕,“太后娘娘的禁足还未解,六殿下去高阳门做什么?”
端妃和奉康公主这棵大树在宫中实在招摇,稍有颓势谁都想推一把,就瞧方才这一会儿,先是秦美人说撞见了六殿下,接着五公主说捡到了她的玉扇,洒扫太监说掉落了白色的东西,掌灯宫女说见到个绀色衣裳的身影,珠儿说夜半看见她偷偷摸摸回宫,这一串一并七嘴八舌倒是说得十分明了。不提还有江昭媛、七公主唯恐天下不乱,王昭仪和五公主就势挑起话头儿也推了一把。
端妃捏紧手里的碧玺串子斜斜扫过堂上众妃嫔。
卫珉鹇开口:“一字一句都是指向长春宫,本宫倒是不知,我与母妃这么招各位娘娘恨。”
江昭媛不卑不亢地接话:“六殿下这顶帽子扣得大,嫔妾可不敢接,嫔妾相信端妃姐姐和六殿下是清白的,可也得拿出证据啊,予春姑姑一路问过去足有三个人证,不知六殿下可否自辩?”
卫珉鹇揉了揉鬓角,给周氏行了个大礼:“回禀母后,儿臣今日本只是来旁听秦美人的事,结果秦美人的事还没个着落这火莫名烧到了儿臣身上,儿臣自证清白容易,可三人成虎,一字一句皆是剜心得很啊。”
周氏刚要开口,门口忽然传来大太监中气十足的通禀:“皇上驾到——”
“臣妾/儿臣/嫔妾,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盈盈拜倒了一片娇娥,这场面还是壮观得很的,南朝的皇帝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鬓边已经有些花白,看着是刚下朝不久,手里把玩着檀木串珠,脸上看不出情绪。
“皇后宫里热闹。”
“臣妾今日召了六宫议事,皇上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皇帝在上位坐下,皇后错了半个位置坐在皇帝右手边,皇帝扫了一看跪了一地的人:“今日事少,本打算来皇后这里转一圈便走,没成想赶上皇后议事,倒是巧了,不知道皇后议什么事?”
周氏硬着头皮道:“这......昨夜......”
“回皇上,昨夜秦美人和沁阳轩侍卫在高阳门私自会面,让王昭仪和平康公主碰见了,生了许多误会呢。”端妃淡淡地说,腰板直挺挺的。
周氏本来还打算瞒上一瞒,结果端妃直接说了出来,她只能向皇帝告罪:“是臣妾治宫不严。”
“哦?”皇帝拿眼睛扫了眼秦美人、王昭仪和卫珉鸯。“王氏说说。”
“是,昨日是八公主的诞辰,宴请了五公主,嫔妾戌时二刻去接公主的时候路过高阳门,见秦美人和一人拉拉扯扯才上前,没成想是秦美人和侍卫卢远。”
“儿臣为王昭仪作证,确实如此。”
皇帝点点头,转向秦美人:“秦美人有何话说?”
秦美人身子一抖:“回陛下,妾身有罪,昨夜是私自接见了侍卫,不过那是因为家中祖母病重,前些日子刚求得皇后娘娘恩典赐药,这卢远侍卫就是赐药的侍卫头子,本想着再贴补家中一些雪参才私自见了的,宫嫔拿东西贴补母家是重罪,妾身这才......没成想昭仪娘娘和五殿下一口一个妾身秽乱宫闱,皇上,昭仪娘娘这心肠忒毒,血口一张便胡乱喷人,妾身冤枉啊!”
宫嫔拿东西贴补母家为律令所不能,不过宫中多得是悄悄行事的,皇后也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耳,且秦美人母家只是六品地方官儿,俸禄委实薄了些。
如果事情真如秦美人所言,不过是件小事,皇帝转头向王昭仪:“秦氏说得可是真的?”
“回陛下,秦美人这话嫔妾不敢苟同,若是拿东西贴补家中,为何只带了一个宫女,还在戌时这种时候在高阳门相见,当中没鬼嫔妾是不信的!况且一方帕子还在卢远身上搜到了!”
皇帝看过帕子,角上用水色绣线绣着秦美人的闺名和纷飞柳絮,意境倒是不错。
秦美人砰砰磕头:“回陛下,这帕子是妾身一直带在身上的,昨晚混乱之时不知怎么落到了昭仪娘娘手里!六殿下可以为妾身作证,妾身在路上遇见六殿下的时候手里就拿着这帕子呢!”
皇帝奇了,轻笑出声:“奉康,这里还有你的事?”
卫珉鹇磕一个头:“是啊,五姐姐说在高阳门拾到了儿臣的扇子呢。”
卫珉鸯也跪下:“回父皇,儿臣和昭仪娘娘昨晚碰见秦美人时确实在角门捡到了一把透雕牡丹玉扇,到皇后娘娘这里才想起来这是父皇赐给六妹妹十岁诞辰时的赏赐。”
“哦,是那把扇子。”宫人把扇子呈给皇帝看,皇帝拿在手里把玩:“奉康有何话说?朕记得你还在禁足中。”
“儿臣确实没出过门,这半个月以来在宫中虔心抄经静心,可有的人倒是一口一个儿臣不孝,忤逆了太后娘娘的旨意,儿臣冤枉得很呢。”
皇帝又听了一遍三个宫人的话。
事情不知怎么又转回了卫珉鹇有没有违抗懿旨偷偷出宫上面,江昭媛慷慨激昂说了一通,明面看来是向着卫珉鹇的,其实话里多得是暗暗指摘她违抗旨意的,皇帝脸上看不出神色,只点了点头。
江昭媛说:“陛下,六殿下最是乖巧不过,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王昭仪说:“定是秦美人狗急跳墙拉六殿下下水!”
秦美人说:“陛下明鉴,妾身确确实实遇见了六殿下!三个宫人都能为妾身作证啊!”
淑妃说:“奉康定是小孩子心性偷溜出去玩儿,也不是大事,陛下绕了六殿下一回吧。”
七公主卫珉鹭说:“六姐姐偷溜出去玩儿就是小孩子心性,又将规矩放在何处,将太后娘娘放在何处?”
五公主卫珉鸯说:“请父皇做主。”
殿上静悄悄没人说话。
卫珉鹇歪了歪头刚要开口,那边站起来一个茜色的影子,德妃伸手要拉她,却没拉住,卫珉莺出列跪在殿上:“父皇明鉴,儿臣有话说。”
卫珉鹇惊奇得看向卫珉莺,后者却连看都不看她。
皇帝点点头:“说。”
“儿臣近日随师傅念书,学到一句民间谚语叫‘墙倒众人推’,还学到曹子建一句诗‘相煎何太急’;本来儿臣十分愚笨,还理解不来两句的意思,今日一见倒是十分明了了。”
“秦美人私自接见侍卫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本来早该交给慎刑司定罪,这事也就翻篇过去了,谁成想秦美人一口一个见到了奉康,本宫倒是想问秦美人,见到了如何?没见到又如何?秽乱宫闱还是贴补母家的罪名都应当叫给慎刑司去审,哪里是她一句两句话就能脱罪的!此事是藐视国法,罪一也;”
皇帝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秦美人口口声声说见到了六妹妹,证据何在?总不能单凭她一面之词把堂堂公主拉下水?三个宫人的话也不尽可信,洒扫太监只说见到了一个影子掉落东西,掌灯宫女只说见到个绀色衣裳的影子,四个人中只有秦美人和珠儿说见到了六妹妹,儿臣倒是想问珠儿,就算六妹妹偷溜回凤阳殿,难道会从下人房经过吗?”
“二姐姐的话倒是字字诛心了,什么叫‘相煎何太急’,暗讽妹妹和五姐姐联合起来欺负六姐姐吗?姐姐要是能解释早解释清楚了,既然二姐姐站了出来,那烦请二姐姐解释,为何父皇赐的玉扇会掉落在高阳门?”卫珉鹭就差插着腰了,她嗓门尖细,听起来十足咄咄逼人。
“你!”
“二姐姐总不能因为和六姐姐交好便不顾事实真相,此事物证也有人证也有,可不是五姐姐空口说白话!”
卫珉鸯还比较沉得住气,“父皇明鉴,儿臣字字属实。”
“行了,劳各位娘娘和姐姐妹妹惦念。”卫珉鹇凉凉得开口,伸手从袖袋取出一物:“我的扇子,从未遗失。”
修:删掉不重要的角色以及捉虫,对后续进展没有影响,看过的同学不用在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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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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