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他这里可能出了点问题，不过现在时间紧凑，我们还是开完会回来再说吧。”胡青指头点点脑袋，强颜欢笑，他今天同样经历了大悲大喜大起大落，现在棘手的问题又摆在眼前，同时还被工作日程压得喘不过气，呜呼哀哉。

“多久能好？”唐鑫看着胡青院子对面的衣帽间问，就在刚才，胡青进门打圆场，三两下就把黑曜哄去对面洗漱换衣服，他们决定等黑曜打整完毕后先去述职开会，别的容后再议。

“晚些给你结果。”以胡青的聪慧，几息就弄清楚发生了什么，黑曜的认知八成是因为神魂强制剥离产生了混乱，他的脑瓜就像混了十几种颜料的调色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一会儿说自己是个遇到山贼的寒门子，一会又说自己正被一群少年追杀……

“你只消等会儿配合我们，难关一过保证送你回去，记住，你现在叫黑曜，是我们的同事，有人问你问题，就说一切都好，别的不用管，我们会给你兜着……”胡青发挥自己的忽悠特长，黑曜是脑子乱，又不是傻了，轻重缓急他自己肯定知道，只要他不发挥多余的主观能动性，时间足够的情况下总能治好他。

黑发青年换上了胡青给他挑的干练通勤装束，他似乎对这种衣服不怎么适应，举手投足间显得颇为拘谨。

黑曜还处在恐慌的阴影里，他刻意忽视身旁的唐鑫，不敢与之有任何眼神交集。

“狐仙大人！当初您托梦给我，让我躲过家中劫数，实在是感激不尽，就知道您是个好人……好狐！”黑曜脸上的感激和崇拜满到都快溢出来了。

这都什么是什么啊？胡拼乱凑，什么都记得点，但不多。

“……别叫我，狐仙大人，叫胡大哥就行……”胡青牙酸，他一面安抚黑曜，一面自我安慰，都是自己弄出来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唐鑫目睹全程，他看了眼时间，不得不打断胡青和黑曜的对话：“走吧，用缩地成寸术，快点还赶得上。”

……

豹子精管他叫黑曜，那就是吧，黑曜依稀觉得自己是个普通凡人，姓甚名谁，做过什么全部想不通畅，只是从睁开眼睛起，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狗，稍微用力思考，脑袋便痛到炸裂，他强忍着恐惧和痛苦，不敢吱声。

刚开始，黑曜以为对面训话的是这具狗身的主人，他原地不动暗中观察，先挨了劈头盖脸好一顿骂，又因为自己太过蠢笨，被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乳汁淋了一头一脸。

好难堪……

来不及消化自己托生在狗身上的事实，接下来的事情更加颠覆黑曜的认知，对面的男人竟然是豹子精变的，他能把自己变成人，还说自己犯了“天条”？

黑曜怕极了，好在狐仙大人神兵天降，救人于水火，他想不起和这位的过往，但依稀感觉这位十分可靠。

——也，不一定，然而放眼望去只觉得他眼熟，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不得不抓，黑曜当时真的很怕豹子精发起疯来把他拆骨入腹。他低着头，心里小鼓咚咚打。

遥远的古位面有句老话，大意是做人要识时务。

被唐鑫和胡青一左一右夹带着，黑曜不知两妖如何施法，他没有看清一点街景，只觉得头晕目眩想吐，站稳后，人已经站在一栋小楼前面了。

小楼似乎在一处大院里，正值开工前夕，院里来来去去的人不少，黑曜看到好些个奇装异服的男女老少，有几个路人从身形神态里依稀能分辨出不是纯正的人类。

这莫非就是百鬼夜行，山精开会？黑曜摇摇头，把荒诞的想法甩出去。

这时，花坛侧面走来个盘着蓝色头发，穿一袭坦胸露背闪亮薄纱裙，拎着手提包的漂亮女人，黑曜被对方白得发光的胳膊闪到了眼，他连忙别过头，视线落在来人足有三寸高的水晶高跟鞋上。

别说，这种样式的鞋以前好像没见过，怪好看的。

黑曜听到女人热情地跟唐鑫胡青打招呼：“哎呀，唐主任，胡主任，好久不见，你们办公室连上工都约着一起，真是和谐和睦，力可断金啊。”

“龙女哪里的话，我们三个恰巧在门口遇见，不巧一会在马总那有个会，就不和你多叙旧了，改日得空去我们那坐坐？”唐鑫面带得体的微笑，错身挡住低着头的黑曜。

瞧黑曜现在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娇羞”模样，万一龙女心情舒畅调戏几句，唐鑫怕他一张口就来个大的，到时谁也招架不住……

“一定一定，不胜荣幸，你们办公室个个都长得俊朗，姐姐我爱看。”龙女原本想问中间那个是不是综合办的新后生，不过看唐鑫浑身释放出现在不便闲聊的信号，她礼貌招呼完便踩着恨天高风情万种地走了。

胡青没搭话，而是春风和煦地站在边上一览全程，他负责养眼，顺便提供情绪价值，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从黑曜身上找乐子。

龙女走后，唐鑫率先用铭牌刷开小楼门口的禁制，黑曜跟在中间，胡青殿后。

“黑曜，你见到漂亮姐姐脸红个什么劲？”胡青拿出暂存在他那的铜制铭牌递给黑曜，见左右无人，趁机坏心眼低头在黑曜耳边打趣。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黑曜脑瓜里乱作一团，他拿着刻有“实习职员黑曜”字样的铭牌依葫芦画瓢刷牌进门，借机侧滑一步避开胡青，搓着发红的耳朵，罕见地正色道。

读多年圣贤书，这叫守君子之礼！虽然现在身处妖怪世界，黑曜坚信自己总能回去，平平淡淡才是福……

“咳，办公场所，注意点分寸。”唐鑫回头，一双兽瞳锁定胡青，他压低声音咬牙暗示：“老胡你忘了黑曜刚从封|建社会回来吗？”

封|建社会……

噗呲！罪魁祸首听完唐鑫的话，面上露出内疚羞愧，实则早在心里笑出了声。对不住，虽然最终自己还是得负责到底，但现在短暂放下过去和未来的痛苦，乐在当下不好么？老话说得好，笑一笑十年少，天长日久，说不定还能返老还童。

说话间综合办的三位正好踩着整点走到会议室门口，屋里已经提前上好了热茶，但目前还空无一人。

唐鑫胡青熟门熟路地领着黑曜进门，招呼他在会议室靠边的位置坐下。

黑曜左右打量，眼中全是好奇和惊叹，从来没见过话本里有这种妖怪世界，几明堂净整洁有序，简直超出凡人想象力的极限，认知中茹毛饮血的豹妖竟然仪表堂堂彬彬有礼，话本上常见的狐狸精在这里也不干挖心掏肺勾引人的勾当，看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凡人”黑曜一路谨慎观察得出这个结论。

约么半刻钟过去，有个看起来特别成熟稳重的中年汉子从门外走进来，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助手，黑曜跟着唐鑫胡青起身迎接，他发现这个中年汉子皮肤赤红，脸特别长，眼睛大而透亮，睫毛像对小扇子，又长又密，看样子恐怕也不是人类。

之前狐妖说大家都是同事，也不知一群妖物聚在一块能做什么，混乱版黑曜满心狐疑。

“大家都坐，寻常小会，效率优先，唐鑫你先来说说你们办公室前段时间的工作情况。”中年汉子发话。

黑曜眼见唐鑫施法，一串花里胡哨见所未见的图表出现在虚空，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听唐鑫汇报，轮转司下设综合办，第XX个工作周期，协助维护黄泉治安稳定九十六次，办结二百一十六个位面统计的异常事件总计三千余起，协助云端及其他各部门出勤共计……

是他想的那个黄泉那个桥吗？事情逐渐离谱起来了。唐鑫的声音越飘越远，黑曜被巨大的信息量灌得头昏脑涨。

“这位是马总，咱们的分管领导，你正好认认人，以后可别在马总面前失礼，从前马总做马面的时候就能力突出，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好榜样。”胡青见黑曜表情管理即将失控，机敏地握住他放在桌下的手，假作小声介绍。

黑曜被手上传来的清冷灵力冻得一激灵，马上装作认真聆听的样子，黑发随着点头的动作小幅度晃动。

胡青勾起唇，觉得傻掉的小孩好玩极了。

“不错，你们还有没有要补充的？”唐鑫报告完毕，马总点头认可，转而又看着胡青和黑曜发问。

“唐主任总结得很到位。”胡青黑曜齐齐摇头。

“前段时间的法器问题解决了吧？”上司最后果然问了这个问题。

“您放心，已经处置妥当了，这位就是我们的新同事黑曜，都是虚惊一场。”唐鑫正式把黑曜介绍给上司。

马总看向黑曜，笑得亲切和蔼，确定眼前的小辈神魂稳固没什么损伤，关怀了几句就宣布散会。

黑曜云里雾里地跟着两位大妖在楼里七弯八拐，最后停在挂着“综合办公室”牌子的屋门前。

“办公室怎么走记住了吗？看好了，这儿的小门禁要用灵力这么刷。”唐鑫走在前面，耐心地放慢动作，示范给黑曜看。

黑曜察觉有股子玄妙的力量顺着唐鑫的手掌缓缓而出，悉数打在门口挂着的阵盘上，大门缓缓开启，没发出一点声音，从外面看，办公室内景被磨砂水幕遮掩，看不真切。

本想说不会，他一个凡人哪来的灵气，但黑曜话没出口，身体就擅自跟着做了一遍。

开门。念动。属于这副身体的力量在掌间流转，半点不外泄地打在阵盘上。阵盘亮起红光，提示无需重复开门。

场景似曾相识，黑曜觉得过去某天，他好像就在这个地方做过同样的事，只是那时他孤身一人，没有两位大妖相伴。

穿过门禁，办公室内部陈设呈现在眼前，入目是一扇宽大的山水双面绣线屏风，绕过屏风，整个房间呈胡桃木色系装潢，木地板被打扫得泛光，大厅里散放着五套宽大的木质桌椅，每座标配一盏玉石台灯和一套用笔筒收纳好的办公用品，四周墙面上整齐地挂满画框，细看会发现里面是写成书法作品样式的办公室管理条例。

大厅尽头是隔墙分立的两道门，门前放着茂密的绿植，结合门牌和早先龙女的称呼推知，里面是唐鑫和胡青单独的办公隔间。

有七个位置……大厅里别的四个人，啊，妖竟然都不在吗？

黑曜环视一圈，视线忽然被右边靠近胡青办公隔间的工位牢牢抓住，桌前空无一人，但桌子边缘勾着一对乳白色的长爪，窝在椅子上的黑影迅速探头，接着秒缩，然后装死，风平浪静，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差点就被它骗过去了……

“咳，下不为例。”唐鑫是天生的猎者，怎么注意不到这点响动，他目不斜视，径直带着胡青和黑曜进入自己的隔间。

黑曜好奇，想偷偷看一眼椅子上是什么动物，他悄悄侧头，映入眼帘的是胡青考究得体的灰色毛呢大衣。

胡青搂住黑曜的肩膀把他整个往门里带，等门关紧才笑着放开黑曜：“给前辈留点面子。”

“喔。”黑曜鼻子格外灵敏，胡青身上的高级香氛料趁刚才近距离接触，争先恐后钻进他的鼻孔。太近了……忽然打破的社交距离令“来自封|建社会”的黑曜有点无所适从。

“都坐。”回到主场，唐鑫放松许多，他脱下修身的外套，双腿交叠坐在房间正中间的老板椅上。

“无关紧要的先放放，老胡，黑曜的事情你怎么说？”他看向两个不省心的下属。

“需要一些时间，短则三两月，长了我也说不好，毕竟是第一次。”这是刚才述职会上摸鱼估算出来的。

“……听你的意思，还想一回生二回熟？这么长时间放着黑曜在外面跑，你是一点不害怕啊？”唐鑫问。

“所以为了不耽误我的研究进度，这段时间麻烦你带带黑曜吧老唐，除了你我还能拜托谁？我会补偿你们的！”这样就可以全身心解决问题，是最不耽误事的方法。

黑曜局外人似地坐在边上，他听两位大妖拉扯自己回到凡间前的去处，视线无所事事地飘忽到唐鑫被白衬衣扣子束缚住的胸肌上。

——这奇装异服方便是方便，就是过于直白暴露，但真是以前从未见过的挺拔健壮且硕大啊，不愧是豹妖，好羡慕……

不知哪来的想法，在黑曜神游的时候“恶毒”地钻进他的脑子，“绯红”迅速发起攻势，一路占领脸颊和耳朵等战略要地，“来自封|建社会”的黑曜羞愧地低下头。

他是个正经书生，身板稍微单薄是正常的，非礼勿视，即使是羡慕别的雄性生物体格强壮，也不该那么直白……

“……黑曜？黑曜！别发呆了，听见没，从今天开始好好跟着你唐主任学习。”胡青声音里带着笑意。

“啊，知道了，呃？”黑曜惊醒，下意识点头，理智回笼后马上又有点后悔，托早先睁眼的时候留下的印象的福，他潜意识认为，和胡青更好相处。

“好了，没别的事就回去捣鼓你的破盒子，越快越好。”本来这个新人准备作为文职培养，轮到胡来青带，很好，现在狐狸借着自己制造的意外，连工作也推干净了，以黑曜目前这副傻狗模样，还是先老老实实干体力活吧。

事情敲定，唐鑫马上下逐客令，他心情烦躁，今天以内不想再看见胡青。

呔，写得什么鬼东西好想开下一个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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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