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什么！都几点了，起来做早饭，不吃早饭你让你表弟饿着去上学啊？！”舅妈的声儿炸的能烧开一锅水。

林阾立马起床，没有怨言的五分钟洗漱好进厨房，路过客厅时看了一眼墙上的表钟，才六点。

舅妈还在阴侧侧的骂人：“用卫生间那么长时间，现在的姑娘呦，娇气！”

林阾也不管，稀疏平常的做了早饭就端去桌上了。

她端着碗粥，在角落里喝着，餐桌上是舅舅家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

舅舅给她夹了个煎蛋：“小阾还在长身体，吃个蛋补补。”

舅妈睨了他一眼：“现在的小姑娘，不好好学习都爱减肥，你给她她不吃，还不是你少吃了！”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林阾吃完蛋和碗里仅剩的粥，就起身：“舅舅舅妈我吃好了，先去上学了。”

这是高二上学期开学，她想去早一点，这样就能找个好一点的桌子了，当时她考上了市一中，爸妈以金子在哪儿都能发光为由让她留在这个走读的普高，你要问她恨吗？她是沉默的。

她们家的人，最喜欢沉默了。

她到了学校，独属于她的桌子旁有个女生，宽松的校服也挡不住那S型的身材，头发细长，她也不知道年级主任是怎么在校门口不拦着让披发的人进来的，只细细看着女生的脸，脸白的没有一点颜色，只有左眼眼内那颗痣和眉眼的黑色点缀，气质像富江，总而言之，简而言之，很美，有种鬼怪的美。

她也不管，选了一张腿好的桌子搬到自己的vip座，就放下书包，等待同学和老师的到来。

那个女生也是阴恻恻的，直直盯着她，像盯着蛋糕的叉子，那眼尾朝上的眼睛，不像是看人的眼神。

林阾总觉得恐怖，只在兜里用手摩挲着朱砂串子。

蓦然，那个女生从随便拉来坐下的椅子上起身，林阾两眼一黑的程度，作为一个一米五五的孩子，看见这个目测一米七的心里就难受，嘴角都抽抽了。最后，自我安慰着自己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

女生的声音宛如潮汐海灵，绵软悠长，“同学，你好。”

林阾这时候心里对身高这件事开了几次会，好不容易把自己安慰好自己，只能抽空礼貌回应：“你好。”

突然，女生的脸皮笑肉不笑的僵住，有皱纹的地方沟壑更深，眼睛凹陷，嘴巴腥红开始有了颜色，笑声咯咯咯的像是老公鸡，发丝无风自动，衣裳也渐变成了红色。

沉沉来了句：“你看得见我！“

林阾这才警惕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天儿已经是以红色为背景，教室中破破烂烂，蜘蛛网横生，桌椅破烂不堪，唯一好的部分还倒影着红光。

林阾啊的一声醒了。

抬头，发现老师和全班同学都看着她，她以为自己死期到了，没想到这只是个梦。

还是在开学第一天早上在学校里睡着，还这样，真够尴尬的，不过她可不在乎这些。

老师推了推眼镜，面对万年年一道：“小林啊，老师知道你很累，高中都是这么过来的，好好调整一下作息嘛！”

林阾点点头，正当松了口气蒸发冷汗的时候，她顺着老师的手势，看向他旁边的女生，她只胸口起伏喘着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梦里的那个女生！

“同学们，这是我们班这学期转来的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老李给大家介绍着。

新同学拨弄着长发，道：“大家好，我叫林晚，是林晚的林，林晚的晚！”

大家死气沉沉的气氛被这句话逗笑，一瞬间来了美女，又如此平易近人，大家都开心的不得了。

只有林阾在一旁心有余悸。

老李看着班上的座位，只道：“嗯，林阾旁边还有空位，林晚你去她旁边坐吧。”

林晚嬉皮笑脸的过来了，嘴角扯出一个微妙的弧度，“我们又见面了，小美女！”

林阾头微微侧偏，抬眼看她，眼神也不像看人，林晚无奈的摆摆手：“还那么有脾气，我喜欢哦。”

林阾的朱砂手串现在已经带在手上了，自从初中那次大病痊愈之后，她总能见到一些东西，要不是学习还行，她始终觉得自己是有能成为一个神棍的潜质。

林阾的口头禅班上人都知道：“我很迷信，但你们要相信科学。”

上了上午的课，都没发生任何事，，林阾中午有不回舅舅家的习惯，总是留在学校自学，买个面包和盒牛奶，边啃面包边学习，快噎住了再呡一口牛奶。

在林阾买完面包和牛奶回来终于以为人们都走了的时候，林晚无声无息的接踵而至：“嘿！同桌，你不去吃饭吗？”

林阾装作听不见，林晚也不急，在一旁看她啃廉价的干面包刷题，修长的指节敲击着桌面，极其耐心的看着林阾。

刷了半个小时的题，泌尿系统的急促，让她想去上厕所，她起身，林晚也起身，她走一步，林晚走一步，她眼睛一眯，干脆回来继续看书，过一遍教材。

林晚轻声儿笑出声，幸存者偏差，不只是有觉得自己普通，也有觉得自己太过普通。

林阾嫌弃她吵，故意目不斜视扇扇鼻子：“哪儿来的碳酸钠，一股硫化氢的味道。”

林晚挑了挑眉，发丝开始串动，没发现任何异常后，眼睛直勾勾盯着林阾，嘴角抿嘴了半天，才笑出声，又细细看着林阾。

在两点过后，同学们陆续进了教室，林阾才拉住后桌的女生：“一起上厕所？”

“好啊，反正我也正要去！”

两个人挽着手就走了。

只剩林晚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指节不紧不慢的轮流敲击着桌子，小拇指，无名指，中指，食指，轮流往复。修长白皙的手像是艺术品一样展示着动态图。

唯一不变的，是眼睛直勾勾盯着林阾远去的方向。

下午的课也没有任何意外，林阾想着林晚也没有课重要，只细细看着眼前的黑板和方程式。

最后，晚自习下课了，林晚跟着她，到了舅舅家单元门楼下，林晚才道：“你今晚要来我家玩吗？“

林阾看她像看傻子一样，灵体是不能随意进别人家门，为什么要设门？门是主人家的，只有主人家答应，她才能进家，就因为知道所以林阾才不怕她，只停也不停的往楼上走。

林晚却盯着楼上那一盏灯火，望着林阾隐匿在黑暗中的影子，痴痴又疯癫道：“你会愿意的。

晚上，林阾去看剩饭剩菜，看见的却只有脏碗脏筷。

舅妈进去了，看见罩脏碗的罩子移开了一点，显然是有人拿开又罩上去了。

高中本来用脑子就多，饿得快，吃得多，爸妈弟弟死了之后，刚来舅妈家时舅妈也会给她留菜，渐渐的成了剩菜，好了，现在剩菜都没得吃了。

她瞧着一切，累的也不想说什么，饿着肚子洗漱啃了干面包去杂物间睡觉了。

她也不怨什么，舅舅舅妈能支持她上学已经很好了，不然她得更累，要不是她，舅舅一家的生活水平可能更上一层楼，那时候别的亲戚都想把她赶出去打工了，都在踢皮球，就舅舅一家这样接自己回来，她感恩都来不及，生活是越来约好的，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美好的。

第二天，林阾拿着暑假兼职赚的钱拿来买了几根火腿肠，给了小区里喜欢猫的几个小孩儿，让他们喂喂猫。

她看着天边初升的东曦，只觉得一切顺利美好。

林晚连着几天都是那个样子，她也不管了，中午也敢自己在空荡荡的学校里自己去厕所了，林晚也没跟上来，还是在那里敲手指，等待着什么。

她回到家，还是没有剩菜，她只觉得后面可能都不会有剩菜了。

夜里荒唐，做个了梦，梦里她与个人喜结连理，住在古色古香的屋子里，最让她觉得不舒服，让保守的她想不到的是，她的新郎是个女生！

来贺的，是狐狸，是狸猫，是鬼怪！

她是会做千奇百怪的梦，可这次，真的让她觉得难受，午夜醒来，却不是后怕，而是疑惑与不解。

可能是场面太过诡异，她并未太注意娶她的人的脸，或许，那连人都不是。

她只当作是高中压力太大做了个荒唐的梦。之后，辗转反侧都睡不了，她干脆起身开台灯刷题。

第二天，林晚看着她蜡黄的小脸，道：“你梦到了吧？”

林阾闻言猛地回头，林晚瞬间明了，嘴角勾起一抹笑，“在父权下长大，在父权下被剥削，喜欢上女人，不是正好的吗？”

林阾不理她，平时周围的女生听到这话早过来八卦了，可她们就像听不见一样，林阾嘴一撇，埋头刷题。

可思绪是永远也散不开的，既得利益者是不会出声的，妈妈重男轻女的时候，体型高大的父亲为什么阻止不了？舅妈对她不好，舅舅为什么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奶奶不让她上桌吃饭，爷爷为什么不说话？他们只是默认而已。

怀疑一旦形成，是多少年也不会消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