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这一次陈述吸取了教训,不再随意引入资方,他把三年积攒下来的钱全部投进去,购置好设备,而启动生产之前他需要员工和订单。
宋西河一面利用自己的人脉帮他打听,一面对着满版被挂断的电话列表感慨:“万没想到我还没给老爷子做帮手,先为你义务劳动起来。”
“——商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你很该发挥一下价值。”
“我可不是为了什么价值不价值,师哥,这都是为了报答你给我做的那些饭。”
“好,一粒米一个电话。”
“No、No、No、No,”宋西河怪声怪气的摇着手指头,“一顿饭一个电话。”
“成交。”
“还有多少要打?”
“三十页?”
“我觉得你得倒欠我一万顿饭。”
“哦,那给宋大少爷做一辈子伙夫。”
接着宋西河没声了,陈述抬头看过去,只见他盯着这厚厚一沓名单,白皙的皮肤红了一圈,不太舒服的样子,“怎么了?”
“我、我有点热。”
陈述用手帕按了按自己的额角,“你歇会儿,喝点水,我早上冰好了,不过不要喝太多。西河,拿到订单,我就在家里放一台冷气机。”
宋西河仿佛现在就徜徉在清凉的冷风里,他信心满满的击中虚空,“咱们今年就买冷气机!”
为了冷气机,陈述和宋西河上了这艘游轮,他们要说服贝杰明·科利尔采购他们的集成电路,这个交易要优雅,宋西河指点,“太上赶着会显得我们很廉价,所以要让他们主动提出来。”
“怎么做?”
“队长,我会是你最好的僚机。”
僚机宋西河开始给陈述安排人设,新贵陈述是出来结识朋友的,自然由宋西河上赶着求陈述的垂青,“我需要找你合作,可你的订单已经排满了”。
“空城计?”
“我只是把明年的事儿提前到现在,师哥,你难道没有自信?”
“……理论上,可以。”
“对,那么这就是真的。”
宋西河安排的托远不止自己一个,这艘船上,他安排了十几个青年才俊,务必要师哥享受一把众星捧月的待遇。
——绝不是被挂太多电话而郁闷。
——同这个毫无关系。
游轮一直开到公海,合法、不合法的活动都冒了出来,陈述没有赌过博,但他凭借强大计算能力赢了一堆筹码,不多时,他按计划露出厌倦的神情,把筹码散给一边的招待,“拿去玩儿吧。”
“——陈先生。”
“下次再说,好么?”
“给我一点时间,拜托,陈先生,我知道您很忙……”
助理拦住激动的金发青年,陈述则拿过他努力向前投递的名片,“约翰·巴顿先生?”
“是,您可以叫我约翰。”
“约翰,时间还很长,不要着急,我们——”
敬业的助理劝阻,“您的时间到下礼拜四都排满了。”
陈述回忆了一下,“这周五,周五早上,我们早餐的时候聊十五分钟。”
8
剧情并没有顺利的进行到周五,周三晚上就遇到了见鬼的暴风雨,一开始是十米高的浪撼动着这艘巨轮,猛烈地摇晃成功让陈、宋的晚餐喂了地毯,他们惊疑不定地对视,纷纷扶着就近的东西站了起来。
浪一波比一波高,船持续不断地摇晃着,这会儿走道上挤满了人,船员出来安抚情绪,表示这是小问题。
“小问题?”
“这样的晃动如果只持续1分钟确实只是小问题。”陈述趴在舷窗上估算完风浪高度与轮船吨位,此时的恢复力矩已经小于倾覆力矩,他不得不搜索着能利用的一切,“先穿救生衣,每个房间应该都有,西河,你看看有没有保温服。”
“师哥?”
“得做最坏的打算——我们不能去甲板,至少现在不能,”陈述顺利的找到了救生衣,只有一件,他毫不犹豫为宋西河穿上,“我们这个房间太大,东西太多,得先找一个小的密闭空间过渡。”
“师哥,你怎么办?”
“每个房间都会有,理论上是按人分配的,我去你房间拿。”
“一起去!”
“傻话,”陈述神色如常的笑话他,眼前似乎只是一桩小事,“这时候怎么能分开?”
陈述带上一切能带的东西,他拉紧宋西河的手,他们一直是很亲密的,却从未像今天这样亲密过,好在这样混乱的时候没有人关注他们。
宋西河的房间离他不远,宋西河出于自己隐秘的念想,本要两个房间买成对门,不巧卖空了,只能妥协为同一层斜对角第三个房间,大部分人还没反应过来,房门自然也没被暴力破开,陈述成功找到救生衣后赞他:“你有先见之明。”
“什么先见?”
“我们房间订的近呀。”
接下来的比陈述预想的好,尽管船翻了、陈述还在狭小的工作间撞到了头,但船沉得慢,或者说宋西河速度够快,他抢到一条救生筏,将晕眩呕吐的陈述拖了上去。
“师哥?”
“救人!”
海面能见度低,风浪天,甲板掉下来的人和雨滴混成一团,他们将看到的人往救生船上拉,不一会儿,船满了,远处却还能看清的一片橙红色,更多哭喊和呜咽与雨声交织在一起。
而海啸还是太大了,几艘小小的救生船在海面挣扎,不多久也被吞没。
陈述最后的意识里是短时间迎来的第二次翻船,他努力护住头却呛了水,‘不该把西河绑在自己身上,会连累死他的。’他在无限懊悔中晕了过去。
而宋西河在一片混乱中喊着陈述的名字,慌手慌脚下潜、上浮,摸到腰上的绳子才想起来陈述留的后手,万幸绳子没断,陈述就在他的身边。
等到陈述再次醒来,他好好的躺在船上,胡子拉杂的宋西河努力克制、克制无效,捂着脸抽泣起来。
“师哥,师哥……”
9
陈、宋在海上漂了半个月才见到陆地,他们身上带的食物是两天前吃完的,宋西河饿得手脚发软,由病号陈述凿了十几个生蚝喂给他吃。
“好些没有?”
“……还有点晕。”
“是呀,谁叫你要把自己饿死呢。”
宋西河一天只含一块拇指大小的巧克力,舔一盖子的水,剩下的他要留给脑震荡的陈述吃,陈述也吃不下,推了又推,省了又省,就这样,两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脱水、低血糖。晒伤相对好一点,这是因为他们白天就挨在一起,躲在救生船配备的毯子底下。
这一船人还有多少活着,他们不知道,那晚的风浪太大,陈、宋用绳子把自己绑船上才没被冲走,幸运的连船带人一起被洋流送到这个小岛上。
“这个岛我们之前没遇到过,不知道在不在其他船只的航线上。”陈述给宋西河细细的讲解,“这样的事故,政府一定会出船、人、飞机进行搜救,我们漂流了14天,漂的有点远……”陈述昏迷了两天,等他醒来时,洋流已经比较平缓,而按照宋西河的讲述,第一天的洋流非常急,他们甚至又掉过水,还丢了防水应急箱,陈述推算,他们至少离事故发生地500海里……而1960年新推出的SOLAS公约约定的搜救范围最大是200海里,“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持久战的第一步是搭个茅屋。
宋西河还发软,是由陈述去摘的棕榈叶,等他背着一大捆叶子回来,宋西河竟然捡了一地贝壳,“干得好!”
陈述挑好地方,把沙子挖开,挖到看见湿沙就停下来,他用石头摆一圈做火塘,接着就搓火,搓了半小时,引燃草絮后,陈述慢慢架好木枝,确定这堆火够折腾了让宋西河盯住,“火不要熄,待会儿烧个桶。”
“怎么烧,沙子也能烧?”
“里面走20分钟,我看到有小溪,泥巴、淡水都有了,不过这个不着急。”
当然不着急,他们的茅屋还没开始呢。
陈述先把粗细得宜、长短适中的树枝插进地里,几根树枝的顶部用藤蔓扎紧,再用树枝间隔三十厘米编筐一样经纬交织,等整体结构稳固以后,再手把手教宋西河装“墙壁”。
“棕榈叶按中间撕开,然后就同做裁缝一样,穿来穿去,一层一层往上织,密一点,不然漏风、漏雨。”
陈述做了两层打个样,把活交给宋西河了,“你先辛苦一会儿,我再摘一些回来,这里怕不够用——至少还要做个垫子,免得吸了地气。”
而等陈述再回来,除了叶子、泥巴、树枝,他竟然还逮了一只鸟。
“天呐师哥!”
“不能吃,不能吃,这个要用来试毒的。”
“师哥,”宋西河摇头,“不可思议,你活像在海岛住了一辈子的岛民。”
陈述看着他笑,他没能说,他真的做好了住一辈子的准备。
这样一个没有人类痕迹的无名岛,远超出搜救范围的漂流距离,陈述看着宋西河,这家伙此刻还充满了新奇,没提过父亲母亲,潜意识觉得这几天不过是一个短暂的梦,马上就要重回人间的。
还能回去吗?
陈述不去想自己的事业,他从不为已经发生的事情的费神,只是做着新的计划,“我现在不就是岛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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