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灶内仍不停有灰扑扑的烟气溢出，非常呛人。沈砚枝没忍住咳嗽了几声，捂住口鼻：“咳，你去外面等我。”

林羡风蹙了蹙眉：“你不吃？”

沈砚枝无奈，虽然对林羡风体贴自己的行为表示感动，但炉灶里还有几丝火光溢出，再不处理怕是要烧起来了。

拍拍他的手，安抚道：“我手上有些脏，洗个手便去。”

林羡风嗯了一声，乖顺地走了。

沈砚枝松了口气，将一片狼藉的厨房处理干净，这才慢悠悠地踱步过去。

桌面上放着两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林羡风坐在桌前，姿势颇为乖巧，看见她来了，眼神里已有几分不耐，但语气仍是努力维持慵懒，拖腔带调的：“怎么这么久？”

活像想表现、求表扬，又要佯装不在意的小朋友。

幼稚又骄傲。

沈砚枝暗笑，坐下安抚道：“大概是我太累了，动作都迟缓了。”

林羡风嗯了一声，挑眉：“吃吧。”

沈砚枝夹了一筷子面送入口中。

果不其然，没有一点味道，林羡风应该没有放盐，她嚼了几口，味同嚼蜡。

林羡风还没动筷，撑着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里隐约有期盼：“如何。”

他向来是个锦衣玉食的大少爷，能有煮面的觉悟已是很不错，沈砚枝不忍打击他的积极性，又喝了一口没有油花的白水汤，笑道：“相当好。”

林羡风眉目舒展，声音里都含着笑：“真的？”

沈砚枝愣愣地点了下头。

眼看林羡风豪迈地吃了一口，他顿时脸色一变，抢过她面前的碗：“别吃了。”

沈砚枝觉得无奈又好笑，大少爷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顿时神色萎靡又自暴自弃，毫不客气地拍掉他的手，将卖相尚可的鸡蛋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我觉得挺好吃的呀。”

这话不假，她家的鸡蛋是文昌鸡下的，蛋清玉白晶莹，蛋黄软硬适中，味道清爽，林羡风这“水煮蛋”真的不算难吃。

沈砚枝护着碗，小声嘟囔：“抢什么嘛，一回生二回熟，多煮几次就好吃了嘛。”

林羡风单手撑着脸，眼眸低垂，定定地看了她许久，忽然然笑出了声，眉眼里都带着和煦春意：“嗯，争取多加练习。”

嗯，小伙子真上道。

沈砚枝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二人没再说活，默默吃面。

这次过后，林羡风三不五时便会出现在厨房里，负手在一旁看着她做菜，若有所思。沈砚枝虽然嫌他碍事，但总不好浇灭他学习的热情。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三日之期已过，沈砚枝从丽风村搬了出来，住进了熙南路的小家。她自是迫不及待想要开业，只是薛佳觅神神乎乎地寻了个大和尚，说是算了个绝佳的好日子，只要在八月初五那日开业，定能生意兴隆。

沈砚枝磨不过薛佳觅，答应了。

搬过来的前几日，置办锅碗瓢盆等琐碎事，日子过得忙碌充实。近日骤然闲下来，心中便觉得空落落的。

歇过了午觉，沈砚枝闲着无聊，干脆在铺门边摆了两张桌子，支起个小摊，上头写着几个吸人眼球的字——免费试吃。

从前超市里经常有免费试吃的活动，客人们出于占便宜的心理，总免不了驻足一试，遇上合口味的，自然会掏出腰包买单。

小摊的桌面上摞着一叠厚厚的广告纸，这是前几日林羡风、薛庭轩奋战的努力成果，上头画着惟妙惟肖的美食图，光是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干巴巴地发传单不大受人待见，沈砚枝便想到了免费试吃这个噱头。

桌面摆着柠檬玫瑰饮、鲜花饼。

小娘子们应该会喜欢。

一阵暖风吹过，裹挟着鲜花饼的香甜气息，从水粉店里的出来的姑娘瞬间被吸引，顺着这股甜香走来。

临近中秋，但午后天气仍然燥热，碧衫姑娘掏出绣着云纹的绮罗帕子，轻缓地将沁出的汗珠拭去，指着鲜花饼，好奇道：“这是何物？”

碧衫姑娘如云的秀发上别了一只吸人眼球的玉兰点翠步摇，身后还跟着个小丫鬟，想来是家境颇丰，吃穿不愁。

“这是鲜花饼。”

目标客户出现了，沈砚枝笑意盈盈地斟了杯柠檬玫瑰饮：“天气燥热，姑娘喝杯柠檬玫瑰饮，冰过的，解一解暑气。”

这是用竹子做的小盅，顺着竹节割成几段，便是个简易的小杯子，林羡风平日无聊，将它们打磨得光滑圆润，一个个俨然都是艺术品，带着几分“不可居无竹”的雅意。

此刻里头注满了玫粉色的液体，浪漫好看，更别说还飘着几片色彩艳丽的花瓣，鹅黄色的柠檬片点缀其中，闻起来还有一股清新芬芳的花果香气。

一下便收割了小姑娘的爱美之心。

碧衫姑娘没有犹豫，一口饮下。

冰冰凉凉，酸甜清香，瞬间抚慰了有些燥郁的心情，她放下杯子，畅快地喟叹一声。

玫瑰柠檬饮做起来也简单，用料不过玫瑰、柠檬、冰糖。

柠檬去头去尾去籽切片，玫瑰花瓣掰开洗净，将二者放入冰糖中用小火慢熬，确保要保证每一片花瓣都焖进糖水中，熬制咕噜咕噜冒泡的弄冲状态，晾凉装瓶即可。

炎炎夏日，只消加几勺混入水中，再扔几颗冰块，酸甜冰凉的滋味实属消暑圣品。

竹杯小巧，容量不多，沈砚枝又替碧衫姑娘装满一杯。

这回她眯着眼轻啜细品，又用完一杯后，竟还想再喝，虽则人家打着免费试吃的招牌，但她也不好意思再要，缓缓道：“姑娘，你这什么檬玫瑰饮，可有得卖？”

“啊？”

她支个摊是为了发传单的，不想传单还没发出去，竟有生意寻上头了。

沈砚枝很快反应过来：“是有的，不过这是我熬的柠檬玫瑰酱，舀些混入水中，便成了饮品，味道与这个不差分毫的。”

姑娘挑眉：“如此更好了，我要一瓶玫瑰酱。”

也不问价钱。

沈砚枝心头一喜，心知这家境殷实的小娘子是不把钱放在眼里，遂往她手里递了一张传单，笑盈盈道：“姑娘稍等，我进铺子里拿，这是我家的菜单，姑娘可以看着解闷。”

走到门边，又回头提醒道：“那个鲜花饼，也是不要钱的，姑娘试一试。”

碧衫姑娘哦了声，扫了一眼沈砚枝雀跃的背影，捻起一块鲜花饼送入口中，边吃边看。

层层酥皮，竟像薄如蝉翼的昙花瓣，入口便像带着清露的玫瑰在口中缓缓绽放，清香、甘美、齿颊留香，久久不散。

她舔了舔唇角，馋虫被勾起，只觉意犹未尽。

此时有位穿着缃色裙衫的姑娘被“免费试吃”的招牌吸引过来，她好奇地同碧衫姑娘交谈：“免费试吃，味道可以吗？”

碧衫姑娘眼含惊艳：“简直太好吃了。”不过她已试了一个，此刻只想着等摊主回来，再同她多买几个。

小摊很快便聚集了不少人。

沈砚枝回来时，愣愣地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相信眼前的盛况，将玫瑰酱放下，沈砚枝用商量的口气道：“姑娘，一瓶两百文，可以吗？”

碧衫姑娘爽朗一笑：“这一瓶能喝许久，简直便宜。”将银两递到沈砚枝手上时，她顿了顿：“这鲜花饼，我也想要，可还有？”

“我也都要。”

“……”

反响这么热烈？

沈砚枝咧着嘴角道：“都有的，今日我备得不多，若各位仍想要，将地址留下，我做好后给各位送上门。”

说罢，碧衫姑娘马上提起桌上的笔，首位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纸笔原是她备着，预防有客户要订桌的，这下成了外卖清单，一连写满三张白纸。

桌面上的传单也渐渐变薄。

她注意到了，派发的传单，客人们基本都认真看了，妥帖地塞到衣袖里，都说要在开业那天过来支持，几乎没有当作垃圾随手扔掉的。

利用率太高了。

迎来送往的，沈砚枝始终维持着高度的兴奋，停下来时只觉得口干舌燥。

眼看日头渐渐下去了，街上人潮也减少了，鲜花饼就剩了三个，传单也所剩无几，沈砚枝替自己倒了一杯柠檬玫瑰饮，摊在凳子上歇息一会，准备将桌凳摆好，收摊回家。

“你这姑娘，可是让我苦等啊！”一道苍老且带着气愤的声音。

沈砚枝抬头看去，竟是多日之前自己在升平街摆摊时遇见的老伯。

当时她将仅剩的玫瑰卷卖给了他，还约定了三日后自己会再次摆摊。

可后来又遇上了林羡风蛊毒发作、许府夜宴等事情，现在又筹备着新店开业，自己也将摆摊的事情抛诸脑后了，这么想来，的确是自己爽约了。

怪不好意思的。

老伯翘着胡子走来，沈砚枝忙堆着笑脸：“老伯，是你啊，快坐快坐。”

“哼！我日日去升平街等你，十来二十日了，居然不见人影，真是气煞我也！”

沈砚枝适时递上一杯柠檬玫瑰饮，散发着清新的香气：“老伯，对不住啊，您先喝杯饮料消消气。”

老伯气呼呼地坐下，瞥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饮尽。

“今日有新点心，鲜花饼，吃过都说好。”

老伯没来得及开口，又被鲜花饼蛊惑，一时忘了说些什么，一口塞了一整个鲜花饼，嘴里鼓鼓囊囊地嚼着，有些像小松鼠。

真是个老顽童。

趁他不能说话，沈砚枝忙将传单递到他手边：“老伯，虽然我这几日没有摆摊，但我准备开饭馆啦！欢迎您天天过来用餐。”

老伯表情都松快了许多，只是他嘴里仍塞着鲜花饼，没空说话。

沈砚枝将整个盘子都放到他面前，收到老伯赞许的眼神。

“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抬眸看去，原是林羡风，他站在铺子门口，身影挺拔颀长。

他方睡醒，垂眸的样子十分清冷。

据林羡风的说法，这几日他患了失眠，夜里睡不着，白日便都在房中补眠，这会睡醒了，出来寻她，衣袍凌乱，十分懒散不羁。

沈砚枝看不过眼，上前替他理了理衣袍：“我无聊，出来摆了个摊，瞬便发传单，你睡了就没吵你了。”

林羡风懒懒哦了一声，任她打扮，十分乖巧。

这会吃完鲜花饼的老伯惊愕地站起，非常激动：“小兔崽子，可让我寻到你了！怎么躲到这来了？”

林羡风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神色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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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试吃【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