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意去见了莫玄清,梨花寨的人还没走,三人穿着棕黑色圆领窄袖袍衫,围坐在四方石桌前,面前的茶冒着热气。
见她进来,三人齐齐看向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浓眉大眼,眼神中带着审视,颇具压迫感。
“参见掌门。”
陶知意对着莫玄清的方向行了个礼,他侧身坐在窗前,淡漠地点了下头。
金赤几乎和她前后脚进来,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站定后,莫玄清开口道:
“你们此去皇城,路途遥远,辛苦了。”
金赤抱拳:“为宗门做事,算不得苦。”
莫玄清又道:“你二人是松山最踏实认真的弟子……”
每每有人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陶知意要当冤大头了。
“梨花寨的一名外门弟子,失手杀了个低阶魔族,魔界不依不饶,追到梨花寨附近闹。”
陶知意问:“之前不是和魔界有协议,凡是魔界境外闹事的魔族,杀之无碍。他们怎么敢来闹事?”
莫玄清轻咳一声,梨花寨的人心虚低头,其中一个人说:
“并非境外,那弟子一时疏忽,追到了境内,在魔界北城杀的人。”
陶知意冷嗤:“北城?那离边境都有几百里了,一时疏忽?”
那人心虚地喝了口茶,道:“外门弟子不懂事。但区区一个低阶魔族,他们大张旗鼓追到梨花寨来,扰得寨中弟子不得安宁,也是违反协议。”
“若是低阶魔族就可以随意杀之,区区一个外门弟子,给他们杀了不就行了?”
陶知意毫不客气地怼回去,那人一阵脸红,眼含愠怒看向莫玄清。
“不愧是玄天宗的弟子,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
莫玄清轻声道:“知意,不能对长辈无力。”
他叫她陶知意的时候,陶知意觉得他没礼貌,但一叫起知意,她更觉得浑身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陶知意噤了声,金赤上前一步,道:
“调解并非难事,但若要魔族信服,你们那位外门弟子也得受些苦头。”
梨花寨三人露出为难的神色,其中一位年龄稍长的看向莫玄清,后者举杯饮茶,装作没看到。
金赤又道:“既然是贵宗惹出来的事情,单靠我们去解决自然不成。若贵宗真的信得过我们,就让那名外门弟子和我们一起去魔界赔罪。”
三人仍是不说话,陶知意不屑地哼了一声,问:
“难不成,那位并非外门弟子,而是寨中哪位重要的人物?”
和陶知意对话那人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擦去额上冷汗:
“实不相瞒,是我们寨主的小儿子。不过十六岁,还不懂事,一时糊涂做出这种事情。”
“十六岁放在山下都能结婚生子了,您还在这儿不懂事呢!”
陶知意说完,金赤回头看了她一眼,眨了下眼睛,示意她闭嘴。
金赤:“既然如此,那就请这位小少主和我们一同前往魔界。还希望贵宗不要做出偷天换日的事情来,以免激化矛盾。”
“可是……”
“就这么定了,几位请回吧,一切都准备好,我宗弟子会陪同前往魔界。”
莫玄清一锤定音,将那三人的话都塞回了肚子里。
回去路上,金赤看着身侧闷闷不乐的陶知意,道:
“师妹平时最重礼仪,怎么今日如此咄咄逼人?”
“我就是不喜欢梨花寨的人。纵使是魔族,也是一条命。”
梨花寨寨主是土匪发家,修仙后也保留了在人间当土匪时的坏习惯,寨中弟子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说好听些是一身匪气,说难听些,就是一群野蛮粗鄙,忘恩负义之徒。
金赤道:“没办法,掌门毕竟欠了他们人情。魔界凶险,你若不想去,我叫狂朝和我一起。”
“没事,就当是去游玩了。正好我也想瞧瞧他们那位魔尊长什么样子。”
金赤笑道:“我看你是听说魔尊令玄是位美人,心生向往吧?”
陶知意呲牙:“我可没有。他少以真面目示人,外面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美人,也有人说他奇丑无比。”
金赤摸着下巴思索:“师父曾经见过先魔尊魔后,据他所说,二位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他们的儿子应该也不会差。”
陶知意心中微动,唇角浮现笑意:“师兄这么说,我可就期待了。”
“但咱们此行应该见不到魔尊吧,如果真的到了见魔尊的地步,梨花寨那小土匪怕是活不成了。”
金赤沉声道:“咱们的目的,就是保他活着,其他无所谓。”
陶知意朝他竖起大拇指:“师兄平时看着稳重,其实也蔫坏,不愧是我师兄。”
“……”金赤摇摇头,伸手摸了下泛红的耳垂,“不要乱说。”
*
两人去音宗走了一圈,向之前去过魔界的师兄师姐请教一番,回到住所已是深夜。
陶知意今日才于女主吵了架,见她屋里黑着,便没再去打扰她,和衣睡下,却听见那边传来低低的呻/吟声。
并非那种干坏事时充满情/欲的呻.吟,更像是病中之人因疼痛而难抑的喘息。
“师妹?”
陶知意站在竹门前,仔细听了听,确定就是从伏萤屋中传出来的。
她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应答,她把脑袋贴在门上,里面断断续续地呻/吟,夹杂着几声不安的梦呓。
“师妹!”
陶知意推门进去,见伏萤蜷缩在床上,面色通红,汗水浸湿了身下的褥子,她伸手贴上她的额头,热度滚烫。
“师妹,你发烧了。”
她晃了晃伏萤的肩膀,她眉头紧锁,看上去十分痛苦的模样。
陶知意想把她抱起来,带她去素心谷,可伏萤体格比她大很多,又因发烧蜷成一团,不好下手,她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陶知意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打来凉水浸湿毛巾,敷在她额头上降温。
但床上的人很不老实,翻身侧卧着,毛巾便掉了下来,陶知意便把她的身子摆正,再将毛巾敷上去。
怕她再乱动,陶知意用咒将她捆了起来,换了一次毛巾后,便起身去素心谷叫焦琼。
此时焦琼已然入睡,眼睛还没睁开就被陶知意急匆匆地拉出来,外衫才穿了一半。
听到伏萤高烧,她眼睛一睁,道:“我就说她一直这样泡对身子不好,今日泡了快三个时辰,神仙下凡也受不住啊。”
“她今日又去了?!”
“是啊。”
陶知意又惊又气:“她不是已经快好了吗?”
焦琼犹豫地说:“似乎和你有关?她今日情绪起伏很大。”
“……”
陶知意抚额长叹。
她装作喜欢轩辕善,对伏萤的打击就这么大吗?
见她蹙眉,焦琼问:“你们两个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陶知意便把轩辕善的事情告诉了她,焦琼了然,拍掌道:
“她初入宗门,熟悉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你们同吃同住,她对你的感情自然比旁人深厚,可你若跟她喜欢上同一个男人,她肯定会觉得为难纠结。你与她而言是亦师亦友,亦是姐姐一样的角色……”
她顿了顿,说:“若是你也喜欢上莫哥哥,我怕是也会不知所措。”
陶知意做了个打叉的手势,“我绝对绝对不可能喜欢死老头的,今天又使唤我去看讨人嫌的活。”
焦琼露出轻松的笑意:“我只是打个比方,伏萤她现在估计也很难过吧。”
陶知意沉眸,若有所思。
焦琼给伏萤诊脉,索性只是发烧,并未伤到其他地方,她掏出一枚药丸来,让陶知意化成水喂伏萤喝下。
“修仙之人,这么点小烧自己就能熬过去了,还非得把我吵醒。”
她边活动筋骨边要离开,却被陶知意一把拉住。
“你去我床上睡。”陶知意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小床,“在她退烧之前,你不能走。”
焦琼叉腰道:“行啊你陶知意!我是医修,不是你一个人的大夫!”
陶知意食指抵在唇前,轻声道:“小声些,别吵到她。”
看了眼床上满脸痛苦的伏萤,陶知意弯下腰,抓住她冰凉的手。
女主已经受了够多的苦了,现在又因为她高烧一场。
她眼中满是愧疚和心疼,看的焦琼也有些愣了:她俩……?
虽然少见,但听说音宗的清英长老也有位女道侣。
焦琼摇摇脑袋,把这荒谬的想法赶出脑袋,她很识相地闭上嘴,钻进陶知意被窝里,很快闭上了眼睛。
陶知意用热水化开药丸,要喂她时却不容易,伏萤双唇紧闭着,表现得十分抗拒。
“不,不要……我不喝……求你……”
像是被激起了旧日的梦魇,她剧烈地挣扎着,挥舞的手臂差点打翻了陶知意的手里的药碗。
陶知意一手按住她的两条胳膊,趴在她身上压着,另一只手捏着她脸颊,迫使她张开嘴。
“师妹别怕,这是药。”
像是听到了她的话,女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陶知意趁机把药灌了进去,她艰难地吞咽了几口,一部分药汁顺着唇角流下。
陶知意怕弄脏她的床铺,抬袖去擦,刚一起身,床上的人又开始挣扎乱动。
她只能重新压回去,折腾许久,才勉强把这碗药都灌了进去。
此时窗外已经蒙蒙亮,她放下药碗,困意来袭,便伏在女主床边昏睡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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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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