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城已经入春，只是还依旧飘雪，姜宁栀跪在城墙下，小脸上已经结了霜，身上鞭子的痛，不及心中的痛，看着倒下去的姜父姜母，她竟然也有些困倦了。

恍惚间，她看见雪中一人骑马归来，红衣飘摇，朝她走过来，身上弥漫一股血腥味。

他一定和自已一样，受了很严重的伤吧。

这些都不重要了，她永远闭上了眼睛，最后她恨透这个国家的帝王。

白光散去，一只头顶三簇毛的鸟飞到姜宁栀身边：“真是凄惨啊。”

姜宁栀睁开眼，急促呼吸着：“这是哪里？”

那只鸟飞到她眼前：“我是系统，你已经死了。”

姜宁栀站起来，身上的疼痛消失，她围着这个所谓的系统转了一圈，惊奇开口：“喔！话本都是骗我的，原来来接魂的不是黑白无常，是系统啊？”

系统一翅膀糊她脸上：“宿主把我当什么了？我可不收魂！”

姜宁栀揉揉眼睛：“那你要干啥？不会拉我干活吧？”如果有符纸，她一定给画个驱邪符。

“说说你的经历吧！”系统腾空变出一套茶具，“说得好我就给你奖励。”

姜宁栀回想自己的一生，她体弱，六岁前一直生活在灵奚山上，学了很多术法。

师姐常说阿宁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一定会被辟佑的。

可是她家门被抄，所有亲人被迫跪在城墙下，她的符纸被烧，她的术法被封，她父母为国征战，最后倒在保护的土地上。

而她父母被安的罪名，居然是叛国，多么讽刺啊，她恨帝王。

她真的很难受，系统自动提取她心里话，它傲娇抬头：“我能让你重生。”

姜宁栀眼睛一亮：“真的？”，她打量了一下它，无功不受禄啊，一会提什么过分条件吧？

系统打了个响指，姜宁栀眼前出现一个光圈，光圈显示京城，她抬眼不明所以望着它。

“只要穿过这个光圈，就能回到任意一个时间地点。”它骄傲的昂头，却没听见任何恭维话，它睁眼一看：“我给你三次复活机会，你要……？”

“人？”系统：？

她留给它的只是背影，“我还没说条件啊！这届宿主那么难带啊？”

……

京城的雪落了三天，大雪覆盖了战争的气息，姜宁栀自幼体弱，姜父和姜母常年征战四方，只有她一个女儿，姜母墨清语一步一阶梯跪灵奚山，只为求姜宁栀活下去。

姜父姜泽扶着墨清语蹙眉：“阿语，我跪就可以，你跟来干什么？”

姜泽四处奔波，征战，终于从一位少年口中得知灵奚山上，有仙人他们的师尊可以指点。

本想瞒着墨清语自己先跪上去再说，结果她胜战之后，居然有得到了这个消息。

墨清语抱着襁褓中的姜宁栀，摇摇头：“阿泽，我是一名将军，也是一名母亲。道士说，宁宁活不过这个冬天了…是娘不好，娘没照顾好宁宁。”

姜宁栀一醒来就看见这一幕，刚重生，她居然直接回到婴儿时期？她想伸手抹去墨清语眼角的泪水，但她小时候太弱了，婴儿时期居然连手都抬不起来。

姜泽将姜宁栀抱过，披风盖在墨清语身上：“我也是她的父亲。”

风雪摇晃着，风刮的脸生疼，灵奚山是仙山，有镇法，心不诚，则不灵。

铃铛叮铃声响起来，因为青衣老者落在他们面前，他皱眉看向襁褓中的孩子，“怎么会…”

墨清语跪在他面前：“求仙长救小女！此生定为仙长当牛做马！”

姜泽跪着：“我也！”

青衣老者赶忙扶起他们：“吾是灵奚山灵奚浮云，这个女孩我能救，只是她需要在灵奚山注满五年，此后必定化险为夷。”

墨清语万分不舍，但为了姜宁栀，咬唇将姜泽手中的婴儿放到灵奚浮云手上，眼底泪花打转，“感谢仙者救小女，我们将军府，随时欢迎仙者来，任何只要不违背道德的事情，仙者尽管提！”

姜泽说完，别过脸，拂袖抹去泪，狠下心拉着墨清语下了山。

直到下了山，两人相拥而泣。

灵奚浮云望着襁褓中的婴儿，竟是纯灵净体？

回到灵奚山，灵奚浮云与众长老商议，灵月陌大师姐自请照顾姜宁栀，姜宁栀看见师姐想起上辈子的所有委屈。

她死前最想见的人就是灵月陌了，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了。

上辈子的事，好像一缕烟，一下子就吹散，又像毒雾一般，如鲠在喉。

……

时间过得飞快，慢慢的成长，姜宁栀知道了很多上辈子不知道的东西。

上辈子灵奚山的事情，她淡忘了，但现在又想起来了。

例如她差点变成烤肉，又例如那几个疯长老，天天叫她杀魔。

今天她养好伤，跑到前厅，又听见灵月陌和师兄灵渊两人在和长老吵架。

灵月陌很少生气：“纯灵之神早就陨落，长老们上次将阿宁丢进火里，如果不是我及时过去，你们这就是杀人！”

灵渊背上的药材很多，眼神愤怒：“这次你们将阿宁丢在魇山，到底是历练还是杀人？你们就是欺负师尊闭关，欺负我们阿宁！”

长老们捋了捋胡须，灵奚清淡淡开口：“符咒术法她都尽数学会，这么好的才能，浮云老头不懂。”

灵月陌转身离开：“别说纯灵之神了，这个世间早就没有神了，真是荒唐。再碰阿宁，我不介意和长老们拼命！”

灵渊附和灵月陌，两人一起离开大厅。

回到曲幽阁，灵渊将药材放下：“真是一群疯子，天天就知道欺负宁宁，他们不配为仙者。”

灵月陌喝了一口茶：“说起来，他们紧张很正常，宁宁就快六岁了，该走了。”

几人御剑而来，“是三师弟他们。”灵渊看了看，朝沉默的灵月陌说道。

燕景临把玩手上的珠串，脸上笑意不减：“小十七呢？我给她带了好多好玩的呢。”

沉默的氛围让萧惊寒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刚刚下山看见来接姜宁栀的马车，别说他不舍得。

五师姐出门一趟，前些天还给她传讯说和其他几个师弟师妹差不多处理完黎国的妖了，给阿宁带了一堆好东西，结果她还没回来，师妹走了，回来肯定气得削师弟们了。

珠串摩擦声音清晰，所有人脸上写满疑惑的看着灵月陌和灵渊。

“我让她下山了。”灵月陌刚刚出来之后发现了姜宁栀，从一个小婴儿成长到一个团子，她比任何人都舍不得她。

她先是紧张害怕姜宁栀难过，后面淡笑着将姜泽的信递给她：“你的父母等在山下了，他们很想你，走吧。”

“师姐……”姜宁栀眼眸透着不舍，“我舍不得你。我走之后，你一定不要常生闷气，要好好吃饭，不要总是一个人扛下所有事情。”

灵月陌很少落泪，如同他们所言，她温柔体贴，总顾虑别人。可今天，她抱着姜宁栀哭了：“师姐会去看你的。”

回想姜宁栀小时候的种种都是灵月陌照顾，她总是能很快理解师姐的感受，好像靠近姜宁栀，她的所有脆弱都可以展现出来一般。

……

下山途中，姜宁栀沉默着，她从小学东西特别快，不仅仅只是因为上辈子的记忆，上次被火烤，她练成离寒体，这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

现在她还能召唤纯灵火，其实姜宁栀瞒了很多事情，如果不瞒，她估计就得留在灵奚山了。

自重生以来，她不停磨练自己，姜宁栀知道命数是躲不过的，那个系统，估计还会回来找她的。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山下，墨清语老远就看见她了，马上就迎了过去：“阿宁！”

她抬眼看见墨清语，拥了过去。

……

坐在马车上，她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上辈子那个下令让一家人跪在墙下的帝王，如今，应该只是普普通通的少年吧？

路过街市，墨清语一直温柔注视着她，“阿宁有没有想要的想吃的？娘给你买。”

经过一处吵嚷的人群，她在人群中一眼瞟过去，看见了那个无数个噩梦中看见的背影，即使那人现在才八岁，她也认得出。

回忆中，玄衣金冠的男子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面无表情砍下背叛者的头颅，随手扔到旁边：“将军府私藏罪犯，全部拖出去喂魔狼。”

“末将自知罪孽深重，只求饶小女一命！”姜泽给裴砚寒磕了不知道几个头。

姜宁栀上前：“人我藏的，放过所有人，让我死都没有问题。”她惜命，届时所有人逃完，她直接捏传送符逃跑。

“哦？”裴砚寒扶额，“我知道你会画符，你过来。”

她走进裴砚寒，他从身后靠近将剑递给她：“我可以让你留两个，杀了这里的剩下的所有人。”

姜宁栀将剑丢下：“你做梦。”

裴砚寒冷笑，头痛缓和了，“泣月，交给你处置。”

……

他就是个恶魔，疯子。

看着现在在和妖兽搏斗的少年，小脸已经有了雏形，眉如墨画，眼若寒星。第一次见他也被惊艳过。

“我要那个。”她手指指向裴砚寒。

墨清语顺着她视线望过去，看见了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她温柔抚摸姜宁栀的头：“好。阿宁想玩，娘就买。”

不是想玩，是想杀了他。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墨清语军务繁忙，先行离开了，她感到很抱歉，因为不能好好陪姜宁栀。

姜宁栀亲亲她的脸：“娘亲是英雄，没事的。”

墨清语走后，姜宁栀拉过后面的裴砚寒，将他带到后院。

她上下打量裴砚寒，为什么一靠近这个人，就很想杀他呢？

“你知道，我为什么买你来吗？”姜宁栀似笑非笑，手中紧握匕首，她从来不会这样的。

裴砚寒沉默低着头：“不知道。”

“索你命。”这句话说完，姜宁栀自己都懵了，她只是想试探一下他有没有重生，然后将他送去其他城自生自灭。

杀人这种事，姜宁栀做不到，但手不受控制将匕首刺入裴砚寒胸口，他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她恨这个人，毕竟上辈子他就是一个疯子，暴君。

姜宁栀手上都是血，她哭着，害怕着，最后镇定下来，被系统的雷劈死了。

“……”

系统悠闲的喝着茶，手上拿着总空间顺来的报纸，看见姜宁栀出现在自己面前：“哟，这不是我们宿主大人吗？怎么被总部的雷劈死了？”

一双绝望的眼睛恢复清明，姜宁栀薅了一把它的羽毛：“为什么我控制不住自己想杀他？”

“不是你自己干得吗？怪我干什么，哎哟！”系统心疼的看着自己的翅膀，“粗鲁啊！雷都是总部放的，不是我！”

“总部？”姜宁栀一脸疑惑，“那为什么我会想杀他？上辈子的恩怨没发生，我也只是想让他离开越城，当不了帝王而已。”

系统翅膀像手一样，做出思考：“那就是宿命恩怨吧？”

“总之你现在还剩两次复活机会。”有了上次的教训，系统没有先召唤传送门，“条件是：找到上古时期的魔皇封印，收集上古神器，杀掉魔皇。附加条件是……”

系统拿着“高级系统指南”左看右看：“哦！是我会修改你的记忆，防止裴砚寒死，因为……”

“完了完了！这页我吃饭的时候浸湿了！我的笔记啊！”系统哭得稀里哗啦，“算了，先送你回去。”

姜宁栀皱眉，她怀疑这个系统记错了，脑子太笨了，如今这个世间只有妖皇，哪来的魔皇，一定是得失心疯了这系统。

“疯系统，我要是不做任务会怎么样？”她舒眉一笑，试探开口。

系统还在心疼它做得笔记，听见之后深思：“总部会强行抹杀你，魂飞魄散。”

“哇？三次复活赌我命是吗？”姜宁栀呵呵一笑，“哪有这么黑的？奸商。”

系统嘻嘻一笑：“骗你的。”

“我说嘛？三次复活赌我三生三世怎么可能嘛？”姜宁栀舒口气。

“是你们的世界将会被魔皇灭掉哦，嘻嘻。”系统一脸欠揍样。

“……”“召唤空间吧，告诉我封印在哪。”姜宁栀向命运妥协了。

“我不知道，你是我找到这个世界最强的，你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系统摆手。

“我不干了。”姜宁栀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好脾气都被折磨掉了：“你和总部两个奸商。”

系统挠头，召唤出传送门：“这次我和你一起，我在你脑海联系总部。

“快点问，不然我放火烤你了。”姜宁栀走入传送门，脑海却烧了起来，系统：“……”

“你真放啊？够狠！”系统无能狂怒，却看见总部的消息，沉默。

“不是我啊！我好像……发烧了一样……”姜宁栀回到和墨清语告别后，直接晕了过去。

连续好几天，最好的大夫也请了，就是不醒，姜宁栀好像被火烤一样。

系统也没有停下：“这破总部，真的应该烧了。”翅膀不停码着代码，非要整这死出。

……

所有人都说，裴砚寒是厄运了。